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ISBN:9787535486714 商品編碼:12750807991 品牌:鳳凰新華(PHOENIX 代碼: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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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是作者劉震雲和導演馮小剛du家授權的小說和電影故事完整版作品,也是首次面世的劉震雲電影版《一九四二》。
劉震雲的小說為調查體,簡潔而不著一筆作者態度,卻準確還原了1942年中國的大時代環境。極為苛刻卻慧眼獨具的王朔,對劉震雲的《溫故一九四二》不吝贊譽,力薦給馮小剛。馮小剛說:“我一口氣看完,使我對本民族的認識產生了飛躍”,從此“把一九四二烙在了心上……”
電影故事經19年打磨,數易其稿,爐火純青。書中馮小剛長序為難得一見的“驚世之言”,詳盡記述了《一九四二》問世的艱辛與坎坷,ji具震撼力!
《溫故一九四二》是作家劉震雲的中篇調查體小說,講述了一個關於饑餓的故事。一九四二年,中國抗日戰爭處於戰略相持階段,河南大旱,三千萬民眾離鄉背井去陝西逃荒。“我”重溫那段歷史,采訪了“我姥娘”、“我花生二舅”的記憶,記錄了這場幾乎已被這個民族淡忘的災難。
小說出版後,王朔幾次力薦馮小剛拍成電影,然而從小說到電影,立項、駁回、修改、再立項……經歷了十九年的艱辛,《一九四二》纔得以公映。劇本中,劉震雲以地主老範、長工栓柱、佃戶瞎鹿與媳婦花枝一家等災民的逃荒之路為主線,以美國《時代》周刊記者白修德等人的四處斡旋、蔣介石國民政府的不堪境況為副線,比小說更立體生動地再現了河南天災時我們這個民族的生存態度。
劉震雲,1958年5月生,漢族,河南延津人,北京大學中文繫畢業,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 曾創作長篇小說《故鄉天下黃花》《故鄉相處流傳》《故鄉面和花朵》(四卷)、《一腔廢話》《手機》《我叫劉躍進》《一句頂一萬句》《我不是潘金蓮》《喫瓜時代的兒女們》等;中短篇小說《塔鋪》《新兵連》《單位》《一地雞毛》《溫故一九四二》等。 其作品被翻譯成英語、法語、德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瑞典語、捷克語、荷蘭語、俄語、匈牙利語、塞爾維亞語、土耳其語、羅馬尼亞語、波蘭語、希伯來語、波斯語、阿拉伯語、日語、韓語、越南語、泰語、哈薩克語、維吾爾語等多種文字。 2011年,《一句頂一萬句》獲得茅盾文學獎。 2018年,獲得法國文學與藝術騎士勛章。 根據其作品改編的電影,也在國際上多次獲獎。
序:
不堪回首天道酬勤馮小剛
小說:
溫故一九四二
電影:
一九四二
我姥娘將五十年前餓死人的大旱災,已經忘得一干二淨。我說:
“姥娘,五十年前,大旱,餓死許多人!”
姥娘:
“餓死人的年頭多得很,到底指的哪一年?”
我姥娘今年九十二歲。與這個世紀同命運。這位普通的中國鄉村婦女,解放前是地主的雇工,解放後是人民公社社員。在她身上,已經承受了九十二年的中國歷史。沒有千千萬萬這些普通的肮髒的中國百姓,波瀾壯闊的中國革命和反革命歷史都是白扯。他們是最終的災難和成功的承受者和付出者。但歷史歷來與他們無緣,歷史隻漫步在富麗堂皇的大廳。所以俺姥娘忘記歷史一點沒有慚愧的臉色。不過這次旱災餓死的是我們身邊的父老鄉親,是自己人,姥娘的忘記還是稍稍有些不對。姥娘是我的救命恩人。這牽涉到另一場中國災難——一九六○年。老人家性情溫和,雖不識字,卻深明大義。我總覺中國所以能發展到今天,仍給人以信心,是因為有這些性情溫和、深明大義的人的存在而不是那些心懷叵測、並不善良的人的生存。值得我欣慰的是,仗著一位鄉村醫生,現在姥娘身體很好,記憶力健全,我母親及我及我弟弟妹妹小時候的一舉一動,仍完整地保存在她的記憶裡。我相信她對一九四二年的忘卻,並不是一九四二年不觸目驚心,而是在老人家的歷史上,死人的事確是發生得太頻繁了。指責九十二年許許多多的執政者毫無用處,但在哪位先生的執政下他的黎民百姓經常、到處被活活餓死,這位先生確應比我姥娘更感到慚愧。這個理應慚愧的前提是:他的家族和子孫,決沒有發生饑餓。當我們被這樣的人統治著時,我們不也感到不放心和感到後怕嗎?但姥娘平淡無奇的語調,也使我的激動和憤怒平淡起來,露出自嘲的微笑。歷史從來是大而化之的。歷史總是被篩選和被遺忘的。誰是執掌篩選粗眼大筐的人呢?最後我提起了蝗蟲。一九四二年的大旱之後,發生了遮天蔽日的蝗蟲。這一特定的標志,勾起了姥娘並沒忘卻的蝗蟲與死人的聯繫。她馬上說:
“這我知道了。原來是飛螞蚱那一年。那一年死人不少。螞蚱把地裡的莊稼都喫光了。牛進寶他姑姑,在大油坊設香壇,我還到那裡燒過香!”
我說:
“螞蚱前頭,是不是大旱?”
她點著頭:
“是大旱,是大旱,不大旱還出不了螞蚱。”
我問:
“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她想了想:
“有個幾十口吧。”
這就對了。一個村幾十口,全省算起來,也就三百萬了。我問:
“沒死的呢?”
姥娘:
“還不是逃荒。你二姥娘一股人,三姥娘一股人,都去山西逃荒了。”
現在我二姥娘、三姥娘早已經不在了。二姥娘死時我依稀記得,一個黑漆棺材;三姥娘死時我已二十多歲,記得是一顆蒼白的頭,眼瞎了,像狗一樣蜷縮在灶房的草鋪上。他的兒子我該叫花爪舅舅的,在村裡當過二十四年支書,從一九四八年當到一九七二年,竟沒有置下一座像樣的房子,被村裡人嘲笑不已。放下二姥娘、三姥娘我問:
“姥娘,你呢?”
姥娘:
“我沒有逃荒。東家對我好,我又去給東家種地了。”
我:
“那年旱得厲害嗎?”
姥娘比著:
“怎麼不厲害,地裂得像小孩子嘴。往地上澆一瓢水,‘滋滋’冒煙。”
這就是了。核對過姥娘,我又去找花爪舅舅。花爪舅舅到底當過支書,大事清楚,我一問到一九四二年,他馬上說:
“四二年大旱!”
我:
“旱成甚樣?”
他吸著我的“阿詩瑪”煙說:
“一入春就沒下過雨,麥收不足三成,有的地塊顆粒無收;秧苗下種後,成活不多,活的也長尺把高,結不成籽。”
我:
“餓死人了嗎?”
他點頭:
“餓死幾十口。”
我:
“不是麥收還有三成嗎?怎麼就讓餓死了?”
他瞪著我:
“那你不交租子了?不交軍糧了?不交稅賦了?賣了田地不夠納糧,不餓死也得讓縣衙門打死!”
我明白了。我問:
“你當時有多大?”
他眨眨眼:
“也就十五六歲吧。”
我:
“當時你干什麼去了?”
他:
“怕餓死,隨俺娘到山西逃荒去了。”
撇下花爪舅舅,我又去找範克儉舅舅。一九四二年,範克儉舅舅家在我們當地是首屈一指的大戶人家。我姥爺姥娘就是在他家扛的長工。東家與長工,過從甚密;範克儉舅舅幾個月時,便認我姥娘為干娘。俺姥娘說,一到喫飯時候,範克儉他娘就把範克儉交給我姥娘,俺姥娘就把他放到褲腰裡。一九四九年以後,主子長工的身份為之一變。俺姥娘家成了貧農,範克儉舅舅的爹在鎮反中讓槍斃了;範克儉舅舅成了地主分子,一直被管制到一九七八年。他的妻子、我的金銀花舅母曾向我抱怨,說她嫁到範家一天福沒享,就跟著受了幾十年罪,圖個啥呢?因為她與範克儉舅舅結婚於一九四八年底。但在幾十年中,我家與範家仍過從甚密。範克儉舅舅見了俺姥娘就“娘、娘”地喊。我親眼見俺姥娘拿一塊月餅,像過去的東家對她一樣,大度地將月餅賞給叫“娘”的範克儉舅舅。範克儉舅舅臉上露出感激的笑容。我與範克儉舅舅,坐在他家院中一棵枯死的大槐樹下(這棵槐樹,怕是一九四二年就存在吧?),共同回憶一九四二年。一開始範克儉舅舅不知一九四二年為何物,“一九四二年?一九四二年是哪一年?”這時我想起他是前朝貴族,不該提一九四九年以後實制,便說是民國三十一年。誰知不提民國三十一年還好些,一提民國三十一年範克儉舅舅暴跳如雷:
“別提民國三十一年,三十一年壞得很。”
我喫驚:
“三十一年為什麼壞?”
範克儉舅舅:
“三十一年俺家燒了一座小樓!”
我不明白:
“為什麼三十一年燒小樓?”
範克儉舅舅:
“三十一年不是大旱嗎?”
我答:
“是呀,是大旱!”
範克儉舅舅:
“大旱後起螞蚱!”
我:
“是起了螞蚱!”
範克儉舅舅:
“餓死許多人!”
我:
“是餓死許多人!”
範克儉舅舅將手中的“阿詩瑪”煙扔了一丈多遠:
“餓死許多人,剩下沒餓死的窮小子就滋了事。挑頭的是毋得安,拿著幾把大鍘刀、紅纓槍,占了俺家一座小樓,殺豬宰羊,說要起兵,一時來俺家喫白飯的有上千人!”
我為窮人辯護:
“他們也是餓得沒辦法!”
範克儉舅舅:
“餓得沒辦法,也不能搶明火呀!”
我點頭:
“搶明火也不對。後來呢?”
範克儉舅舅詭秘地一笑:
“後來,後來小樓起了大火,麻稈浸著油。毋得安一幫子都活活燒死了,其他就作鳥獸散!”
“唔。”
是這樣。大旱。大饑。餓死人。盜賊蜂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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