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一
夕陽徐徐隱沒於西方,餘暉亦悄然淡出夜空。於烏雲中升起的圓月,迫不及待地欲以洪水般的銀光吞噬天地,宣告夜幕降臨。
月光避開雲層的阻攔,越過高山、蹚過河流,馬不停蹄地為萬物披上銀衣。銀色兵團穿過古拙的橋梁,踏上遠離都市喧囂的孤寂小島,瞬間令這裡變成充滿童話氣息的夢幻仙境。然而,在這美麗的樂土中,有一片神秘的小樹林,在月光無法穿透的繁茂枝葉之下,卻是一個死氣沉沉的詭秘空間。
此刻,一群散發著邪惡氣息的生物,於漆黑一團的潮濕樹洞中展開雙翼。它們一同離開巢穴,依靠敏銳的聽覺及靈敏的身手於漆黑中飛翔,穿過雜亂無章的枝葉並衝出詭異的樹林。它們的丑陋外貌於月光之下展露無遺,邪惡的身份亦隨之揭曉——吸血蝙蝠!
這群遭到上帝嫌棄的“吸血鬼”,徑直飛往孤零零地佇立於小島上的陳舊院舍。它們在掛於院舍正門上的“和諧精神病醫院”牌匾前掠過,圍繞著隻有兩層高的主樓盤旋,然後分別倒掛在各個窗戶的窗檐。它們透過窗戶盯住院舍內那些身穿病號服的男女,黝黑的眼珠閃爍著貪婪的嗜血光芒。
偌大的病房內待著40個病號,或哭或笑或喃喃自語,但更多是一臉獃滯的表情。他們以空洞無神的雙眼,與倒掛在窗檐上的蝙蝠對視,仿佛在發獃,又好像在等待某個重要時刻降臨。
圓月徐徐升起,銀色的月光不緊不慢地爬上窗臺,穿過透明的玻璃,在眾病號獃滯的目光中,傾灑於病房的每個角落。
獃坐在窗前的17歲少女戴靈浠,雙眼與圓月接觸的那一刻,獃滯的眼神突然發生激烈的變化。她的瞳孔於瞬間放大,並露出猙獰的表情。跟倒掛在窗檐上的蝙蝠幾乎一致的嗜血光芒,同時出現在她及鄰近兩名病號的黝黑眼珠之中。
一聲激昂的咆哮打破病房的安寧,戴靈浠猶如發狂的野獸,將束縛手腳的布條咬斷,轉身撲向後方那個一直在自言自語的中年婦女,張口咬住她的脖子。婦女手腳均被綁在床柱上,無法閃避或自衛,隻能於慘叫聲中任由對方撕咬她的脖子,吸食她的鮮血。此時,另外兩名病號亦掙脫束縛,撲向鄰近的患者,驚恐的叫聲瞬間充斥於病房之中。
病房內一眾患者,手腳皆被布條綁在床柱上,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皆本能地想掙脫束縛逃走。無奈布條十分堅韌,哪怕用牙齒撕咬亦難以立刻掙脫。故此,距離戴靈浠三人較近的患者,隻能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以承受命運的蹂躪。
三人肆虐期間,小部分距離較遠的患者竭力掙脫束縛,成功衝到靠近護士站一側。他們驚惶呼叫並使勁拍打玻璃,以吸引正在護士站裡閑聊的護士們的注意。
護士長何靜聽見拍打聲,便厭煩地罵道:“吵什麼吵!再吵,老娘下班前給你們每人扎一針。”然而,當她轉頭透過鋼化玻璃,目睹病房內鮮血四濺的可怕情景時,立刻跳起來對身旁兩位年輕護士大叫:“要死人了!快去找人幫忙,把所有人都叫過來!”說罷便拿起電話聽筒,手忙腳亂地撥打內線求救……
引子二
在既潮濕又昏暗的小樹林裡,經驗老到的刑偵小隊長楊帆眉頭緊鎖地盯著地上那三具堆疊在一起被燒焦的尸體。資料顯示,他們很可能是從距離此地不足一公裡的和諧精神病院裡逃出來的病人。
可是他們昨晚纔逃出來,為何卻在一夜之間莫名其妙地喪命?
在等待法醫及技術隊取證的過程中,楊帆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並將每一個細節記錄在記事本上:
1.昨晚下過雨,鞋印等重要證據已遭破壞;
2.兇案現場殘留一股汽油味;
3.相對於這片茂密的樹林而言,堆放尸體的位置十分空曠,周圍的雜草有明顯的清理痕跡;
4.地上有三條拖痕,分別向三個不同的方向延伸。盡管曾被雨水洗刷,但靠近仍能聞到消毒藥水氣味;
當他準備在記事本上記下第5個細節時,突然感到一絲溫香氣息從背後緩緩襲來,掠過耳垂落在他脖子根上。他感到一陣癢癢,並伴有一股源於心底的悸動,但這種美妙的感覺很快就被籠罩全身的恐懼所驅散。
他以三十多年的人生閱歷,可以肯定這一絲氣息是從年輕女子口中呼出。但是,跟他一同來到案發現場的伙計卻清一色是男性。
能悄然無聲地混入警務人員當中,可見對方絕非“善男信女”。故此,楊帆不敢掉以輕心,但他亦沒有絲毫畏懼。身為小隊長,他決不能在下屬面前有任何軟弱的表現。他執筆記錄第5個細節——“三具尸體已徹底燒焦,無法分辨……”忽然,他把筆頭一轉,同時脖子右傾,猛然將手中的中性筆插向身後。
“哇!”一聲女性驚呼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不過大家都隻是瞥了一眼,馬上繼續處理手頭上的工作。因為出現在楊帆身後的女子,是大家都十分熟識的“包打聽”——月映柳。
“你這個小八婆,怎麼總喜歡偷偷溜到別人身後呢?”楊帆板著臉盯住正以空手接白刃姿勢,將中性筆夾在兩掌之間的映柳。
“看見前輩你這麼專心地做記錄,難道我該跳到你前面,問你在記事本上寫了些什麼嗎?”映柳滿臉委屈地回答,“這不就會打斷前輩的思路,阻礙案子調查……”
“別一開口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吵得我頭也痛了。”楊帆打斷對方的話頭, 遂將被對方夾住的中性筆收回,繼續道,“廳長十分關注這宗案子是吧?不然你不會無緣無故地跑到這裡來。”
“楊前輩果然英明,一眼就看出問題的重點……”映柳嘰裡呱啦地說了一堆贊美的話。
“你平時挺爽直的,怎麼今天卻給我拍起馬屁來……”楊帆遲疑片刻又道, “小月,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跟你開玩笑啦,楊哥!”映柳走到他左側,探頭觀看記事本上記錄的細節, 並問道,“根據這些細節,你能想到些什麼呢?”
對方並不豐滿的胸部於無意間貼近楊帆的手臂,他雖已有家室,但畢竟是個男人,遇到這種情況,心底難免會湧現一陣悸動。他咽了口口水,嚴肅地答道:“手法非常專業,兇手極有可能是職業殺手。兇手不僅將尸體焚毀,還灑下消毒水,顯然想破壞殘留在地上的DNA,意圖掩蓋死者的身份。”
“清理雜草又是怎麼回事?”映柳不解道。
“因為昨晚下雨了。”楊帆認真地分析道,“兇手應該是下雨後纔焚燒尸體的。若不是下雨,他大概會把整片樹林燒毀。可是雨水使火勢難以蔓延,他隻好將燃燒的範圍縮小,以防在焚尸的過程中被人發現。”
他對自己的分析頗為滿意,得意揚揚地掏出煙包,並將其中一根抽出。然而, 在他正準備把煙放到嘴裡時,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突然從他右後方躥出,冷不防地將他手中的香煙奪走。
他被對方嚇了一跳,但看清楚眼前那張熟識的笑臉後,不由得勃然大怒,叫罵道:“阿慕,你這臭小子,搶我的煙干嗎?”
“楊隊長,這裡可是樹林哦!就算現在到處都濕答答,也不能隨便抽煙。” 曾被譽為“刑偵新人王”的慕申羽,像怕對方將香煙奪回似的,趕緊往自己嘴巴一塞,叼著香煙笑道,“就讓小弟暫時替你保管吧!”
“慕前輩,你不是答應李前輩戒煙嗎?”映柳一臉壞笑地盯住他。
“我答應她以後不買煙……”申羽狡詐地笑著,“但沒說不抽別人的煙。”
“哪有人像你這樣戒煙的,光戒買不戒抽,整天來蹭我的煙。”楊帆在怒罵的同時,迅速將煙包收起來。
“不是光抽煙不干活就行了。”申羽嬉皮笑臉地回應,遂換上嚴肅的表情,向正在給尸體做初步尸檢的法醫問道,“三名死者都是死於心髒被刺穿?”
法醫抬頭瞥了他一眼,遂指著其中一具尸體胸口,答道:“雖然被燒焦了,但傷口還是挺明顯的。根據傷口的情況,初步判斷三人死因均為心髒被銳器刺穿。”
申羽謝過法醫後,回頭對楊帆說:“這裡遠離民居,附近除一家精神病院外什麼也沒有。因此,可以肯定死者是昨晚逃出醫院的三名病人,兇手根本沒有掩飾受害者身份的必要。”
“兇手焚尸及灑消毒水又有何用意?”楊帆質疑道,“附近沒發現車胎留下的痕跡,兇手帶來汽油和消毒水,並將三具尸體集中在一起,得花不少時間及精力。如果不是為掩飾死者的身份,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你先想想這三名病人是怎樣逃出來的。”申羽反問。
楊帆愣了一下,似乎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映柳見狀便代為作答:“聽說他們當時一起發瘋,不但襲擊醫護人員,還咬傷甚至咬死不少病人。醫護人員無法制服他們,隻好放任他們逃走。”
“聽說他們當時就像吸血鬼一樣,見人就咬。”申羽雙手作爪,並張口露牙扮作吸血鬼。
楊帆皺起眉頭,厭惡道:“別給我胡扯些神神道道的鬼話,寫進報告保準會挨罵。”
“我可沒有胡扯哦!”申羽向他輕晃食指,一臉陰森道,“據我所知,一名犯下多宗命案的逃犯最近曾在附近出沒。這個殺人狂名叫孫德,有精神病史,一度自稱‘獵魔人’,專門獵殺吸血鬼、狼人等怪物。可是,他後來又說自己是‘吸血鬼王’,殺死其他吸血鬼並吸食他們的血液,能使他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這宗案子看來挺棘手的……”楊帆瞥了一眼地上那三具被燒焦的尸體,遂神色凝重地對映柳說,“或許要請小相來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