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戲》
我去拜訪阿裡·扎伊丹,恭賀他升職,事業更上一層樓。
“我滿心懊悔,”他說,“願真主寬恕我的所作所為。”
“這句話我已經聽過好多遍了。”我用懷疑的口氣說。
“但這次,”他看上去信心十足,“我可是下定決心了。”
“難道是哪家公司倒閉了,還是有同事聯合起來算計你?”
“不,沒有任何緣由。它是突然降臨的,一下就把我征服了。所以我纔說它強大。我要告別腐化墮落,開始新的人生。”
當阿裡·扎伊丹從狂熱的自我催眠中醒轉過來時,驀然發現自己已經五十多歲了,既沒掙下可靠的家產,事業更是陷入泥淖,再無回旋餘地,他已經成了徹頭徹尾的社會邊緣人。從此,扎伊丹便經常找我聊天,借以重新認識世界,回歸普通人的生活。
在飽受焦慮困擾、難以自撥時,扎伊丹曾告訴過我:“我這輩子在賭桌上輸掉的最寶貴的東西,不是錢,而是生活。”
“生活從六十歲開始。”我安慰他。
“我想結婚。”扎伊丹極其認真地說。
“無論什麼年紀,都能找到適合自己的另一半。”我說。
“我已經和我妹妹阿弗卡說過了,因為她總是最x敦促我結婚的人。但我想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婚姻。”
“什麼意思?”
“我要的不是被香料商甩掉的殘花敗柳!我要找一位年輕的處女當新娘,她要有姣好的面容,還得受過教育。”
“現在結婚相當費錢。”我開誠布公地說。
“可以提前訂婚約,我的收入還算不錯。”扎伊丹用輕蔑的口吻說。
“那就好辦多了。你有心儀的對像嗎?”
“我沒時間談戀愛。”扎伊丹大笑著回答,笑容中含有一絲苦澀。
於是,為扎伊丹物色配偶的任務就落在了阿弗卡·哈奈姆和我的身上。我們經常在公共場合談論扎伊丹的社會地位和收入水平;這當然會引起旁聽者的興趣。但隻要提到他的工作,對方就會眉毛上揚,接著便沉下臉來。阿裡·扎伊丹果真成了“賭徒”的同義詞,無論何時說出他的大名,那兩個字都會飄入你的耳朵。我終於意識到,對某些人而言,偷竊行賄可以容忍,而賭博卻是萬萬不可沾染。
我必須把這件事告訴我的朋友扎伊丹。他聽後悲傷又遺憾,我甚至覺得他衰老的速度都比之前加快了一倍。
“我必須結婚,必須當上父親,否則死不瞑目。”他對我的話產生了質疑。
“不用那麼絕望。”我親切地說道。
“我還可以向別人求助。我找過謝赫拉比卜,他可以預知未來。”
我不禁大笑起來。
“你居然相信那種人。”我說。
“絕望會使人做出更糟糕的事。”扎伊丹嘆了口氣。
拉比卜的話果然靈驗。街區名聲最臭的女人希特·達拉爾聽說了扎伊丹的事。她有個二十歲的女兒,相貌美麗,舉止風騷,為全街區的人所不齒。希特·達拉爾決定把我這個沒人要的朋友收入囊中。她不顧風言風語,也不在乎別人的諷刺與嘲笑,執意讓漂亮的蘇阿德投入這個老男人的懷抱。而已被憤怒和絕望折磨得夠嗆的扎伊丹竟也來者不拒,心甘情願墜入了希特·達拉爾編織的金色陷阱。為愛情而置親情和友情於不顧,扎伊丹的故事成了街區上最精彩的傳奇。
“我絕不讓任何人毀了我的幸福。”扎伊丹沒來由地大笑起來。“如今,機遇從天而降。”他抓住我的手,繼續說道,“你還願意和我做朋友,我很感激。一旦做出選擇,就要貫徹到底。希望你也能做到這點。”
許多年過去了,阿裡·扎伊丹有了一個兒子和兩個女兒。在孩子和妻子的陪伴下,退休後
的貧苦生活也能安然度過。身邊有了精神支柱,便再也無所畏懼。他們家在街區相當出名。每當遭遇困難,扎伊丹總會說:“在賭桌上,我仍然是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