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友子一邊搖晃著書包,一邊爬上了公寓的樓梯。打開家門, 一股氣味從房間裡向友子湧來。
友子默默地在心裡說了一句:
我回來了。
不久之前,友子還會試探性地對著屋子裡說一聲“我回 來了”,但升上五年級之後,就再也沒有這麼干過了。今天早上離開家的時候母親博美還在熟睡,而友子回來的時候, 她已經出門了。
打開玄關的大門之後,便能一眼看見廚房和飯廳。窗簾總是緊閉的,而房間有些昏暗。一進門,便是廚房。因為博美從來不做飯,所以水槽裡放的三角形廚餘垃圾桶總是空的。不過,倒是堆了很多方便食品的包裝袋、塑料盒,還有沒洗的餐具,它們紛紛散發著令人厭惡的異味。洗好的衣服掛在毛巾架上好幾天了,全都沾上了廚房傳來的臭味。
友子徑直走向客廳,打開了電視。剛好傍晚的新聞節目開始了。雖然對內容毫無興趣,但友子並沒有換臺或者關掉電視。
在飯廳的盡頭是通往陽臺的玻璃門,窗簾軌道上掛著的曬襪子、內衣用的衣架,上面夾著洗好的衣物。即便是晴天,友子家依然把衣服曬在室內。
友子踮起腳,開始收衣服。毛巾、友子的打底褲、居家服的短褲、掛得邋裡邋遢的絲襪,以及博美的內衣……友子 開始疊衣服,夕陽透過緊閉的窗簾映在她身上。她把自己的衣服和博美的衣服分好類,忽然她的手停住了。一件從來沒見過的新胸罩,還有配套的內褲。
隻要博美的漂亮內衣開始變多,就意味著她不在家的日子會增加。而這樣的時期又來臨了。友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像這樣新衣服增加的時期裡,博美的眼睛根本看不到友子。不過,這依然比博美心情不好的時候要強。一臉陰沉地回到家, 悶悶不樂,不管說什麼都沒有反應,甚至還會把氣撒到友子身上。而僅限於這種時候,博美在家的時間纔會增加。博美近幾年來,都在這兩種狀態之間反反復復。現在正處於博美不著家的時期。這說明她心情好,既然是這樣,那就沒有問題了。友子強迫自己這麼想。
桌子上放著兩個便利店的飯團和速食味噌湯。一個鮭魚飯團,一個昆布飯團。味噌湯是蜆貝的,味道每次都一樣。
友子寫作業前,隨手拿了一個飯團。撕開玻璃紙,扔進垃圾箱。垃圾箱裡裝的玻璃紙多得都快裝不下了。包裹著飯團的海苔,每咬下一口便會發出清脆的聲響,這聲音在這個隻有友子一人的家裡,顯得格外刺耳。
友子泡完澡,吹干頭發,準備好明天的東西。隨後走進飯廳旁邊的和室,把疊在角落裡的被褥鋪在地上。友子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把自己的被子對折好,靠在了房間的角落裡, 而博美的被子鋪開在榻榻米上沒人管。
友子手裡捏著一條已經有些破爛的貓咪圖案的擦手巾,鑽進了被窩。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用這條擦手巾的呢?她自己也不記得了,但現在沒有這條擦手巾就會睡不著。
半夜裡傳來了開門的聲音,玄關的門打開了。一陣慌張跑進廁所的聲音,把友子吵醒了。
“噦……嗚嗚嗚……噦……”
博美在廁所裡嘔吐。友子躲在被子裡,用手堵住耳朵。 這樣的夜晚,至今為止不知道有過多少次了。雖然她習慣了, 但她討厭這一切。不管是喝了酒走路東倒西晃的博美,還是 喝醉了以後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哭哭笑笑的博美,友子都不喜歡。
接著,傳來博美從廁所出來,擰開水龍頭的聲音。她用 水漱了漱口,走進臥室,衣服也不脫地一頭倒在被子裡。身上不蓋被子,就這麼睡著了。
“呼……”
博美翻過身,背對著友子,隻聽見她的鼻息聲。友子悄悄地看了一眼博美。博美裹著壓在身下的被子,肩膀從錯位的白色罩衫的領口露了出來。
鬧鐘響了,友子從被窩裡出來。換好衣服後坐在桌旁,把頭發全部綁在腦後。她已經想不起來,上次博美帶自己去理發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劉海已經長得很長了。桌子上還 剩著昨天的昆布飯團。蜆貝味噌湯也沒喝。結果昨天就隻喫了鮭魚飯團。雖然友子的肚子很餓,但她也得忍耐到中午發放營養午餐。
“呀啊啊啊,我要死了。”
博美一邊撓著亂糟糟的頭發,一邊從和室走了出來。一副馬上就快要吐出來的樣子,並且發出了令人“敬而遠之”的咳嗽聲。
“我出門了。”
友子趕緊背上書包,朝玄關走去。
“難受……”
關門的同時,聽見博美喝水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