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在美的旁邊，畸形靠近優美，粗俗藏在崇高的背後，惡與善並存，黑暗和光明與共。”

《巴黎聖母院》是雨果浪漫主義小說傑作，藝術地再現了四百多年前法王路易十一統治時期的歷史真實，作者將可歌可泣的故事和生動豐富的戲劇性場面有機地連綴起來，浪漫主義色彩濃烈，是運用浪漫主義對照原則的藝術範本。

《巴黎聖母院》體現了雨果的“美丑對照”的藝術表現原則，它的發表，打破了偽古典主義的桎梏，標志著浪漫主義的勝利。

維克多·雨果（1802-1885）

浪漫主義文學代表作家。
代表作：《巴黎聖母院》《九三年》《悲慘SJ》

譯者：

李玉民

畢業於北京大學西語繫，翻譯家，1都師範大學教授
從事法語文學翻譯三十餘年，譯著六十餘種，譯文超過兩千萬字

主要譯作有《巴黎聖母院》《西西弗神話》《鼠疫》等

作者原序 ···········  1

LIVRE PREMIER

Ⅰ  大堂 ········  002

Ⅱ  彼埃爾·格蘭古瓦 ········  018

Ⅲ  紅衣主教大人 ········  028

Ⅳ  雅克·科坡諾勒老板 ········  035

Ⅴ  卡西莫多 ········  044

Ⅵ  愛絲美拉達姑娘 ········  052

LIVRE DEUXIME

Ⅰ  從卡裡布迪斯漩渦到希拉礁 ········  056

Ⅱ  河灘廣場 ········  058

Ⅲ  “以吻還擊” ········  061

Ⅳ  夜晚街頭追逐美女的麻煩 ········  071

Ⅴ  麻煩續篇 ········  075

Ⅵ  摔罐成親 ········  078

Ⅶ  新婚之夜 ········  097

LIVRE TROISIME

Ⅰ  聖母院 ···········  109

Ⅱ  巴黎鳥瞰 ···········  118

LIVRE QUATRIME

Ⅰ  善人 ···········  143

Ⅱ  克洛德·弗羅洛 ···········  147

Ⅲ  怪獸群牧人更怪 ···········  152

Ⅳ  狗和主人 ···········  159

Ⅴ  克洛德·弗羅洛續篇 ···········  160

Ⅵ  不得民心 ···········  166

LIVRE CINQUIME

Ⅰ  聖馬爾丹修道院院長 ···········  169

Ⅱ  這個要扼殺那個 ···········  180

LIVRE SIXIME

Ⅰ  公正看看古代法官 ···········  197

Ⅱ  老鼠洞 ···········  207

Ⅲ  玉米餅的故事 ··&

彼埃爾·格蘭古瓦趕到河灘廣場時，全身已經凍僵了。他是從磨坊橋過來的，好避開錢幣兌換所橋上擁擠的人群，也免得再見到約翰·傅博所畫的肖像旗。可是主教磨坊旋轉的輪子，在他經過時卻濺了他滿身水，大褂全打濕了。而且他還感到，劇本演出失敗後，他格外怕冷了。因此，他望見廣場中間燃得正旺的篝火，J急急忙忙趕過去。但是人很多，裡三層外三層，已經把篝火團團圍住。

“該死的巴黎佬！”格蘭古瓦自言自語，他是個名副其實的詩劇詩人，動不動J來一段D白，“你們擋住不讓我烤火！可我多麼需要到火邊暖暖身子啊！我的鞋喝足了水，該死的磨輪澆了我一身水。巴黎的鬼主教還有什麼磨坊！真不知道一位主教要磨坊干什麼？難道要D磨坊主教嗎？如果他隻需要我的詛咒，J能實現這種願望，那我J詛咒他，詛咒他的主教堂和他的磨坊！過去瞧瞧，看那幫閑漢會不會動窩！不知道他們在那兒干什麼？唔，他們在烤火，好快活啊！他們在觀賞上百根劈柴的火焰，多美的景色啊！”

他走到近前仔細一看，纔發現圈子拉得很大，並不是人人都能烤到火，而且這麼多觀眾，顯然不全是被百捆柴火燃起的火焰的美景吸引來的。

圍著篝火的觀眾圈裡留下一大片空場，有位姑娘在那兒跳舞。

那姑娘是人，是仙女，還是天使，格蘭古瓦一時鬧不清楚，他枉為懷疑派哲學家，又是諷喻詩人，卻被眼前光彩奪目的景像給迷住了。

姑娘的個頭並不高，但身材苗條，亭亭玉立，顯得很高。她的肌膚微黑，不過可以想見，白天看來肯定閃著金光，J為漂亮，J像安達盧西亞或羅馬女子那樣。她的纖足也是安達盧西亞型的，穿著秀美的花鞋，顯得那麼纖巧，那麼相得益彰。她翩翩起舞，轉圈飛旋，踏著隨意擲在地上的一塊波斯舊地毯。那張光艷照人的臉每次轉向你，烏黑的大眼睛都會向你射去一道電光。

周圍的人個個張大嘴巴，瞪大眼睛觀看。隻見她那純美滾圓的雙臂舉到頭1；CY=CY，嘭嘭敲著巴斯克手鼓，伴隨著舞蹈，那身段修長窈窕，靈活飛動，宛如一隻胡蜂，那金光閃閃的胸衣平滑無紋，彩衣飄舞而臂膀裸露，彩裙翻飛而不時可窺見線條美妙的小腿，那秀發烏黑如漆，那目光灼灼似火焰，這哪裡是凡人，分明是一位天仙！

“一點不錯，”格蘭古瓦心中暗道，“她是一個火精，是一位山林仙女，是一位天仙，是曼納路斯山的酒神祭女！”

恰巧這時，“火精”的一條發辮松落，一枚綴在發上的黃銅錢掉在地上。

“哦，不對！”格蘭古瓦說道，“她是個吉卜賽女郎！”

整個幻像倏然消失。

她又跳起舞來，並從地上拿起兩把短劍，把劍尖抵在額頭上朝一個方向轉動，同時身子則朝另一個方向旋轉。果然不錯，她是個地地道道的吉卜賽女郎。格蘭古瓦盡管頗為失望，但覺得整幅圖景還不乏迷人的魔力。通紅的篝火光亮刺眼，歡騰跳動，映在圍觀群眾的臉上，映在吉卜賽女郎微黑的額頭上，又向四周廣場投射過去，淡白的餘光映現跳蕩的人影，映現一側的大柱樓滿是皺紋、蒼老發黑的面容，另一側則是絞刑架的石臂。

千百張臉被火光映得通紅，都凝視著跳舞的姑娘，其中有一張臉看得似乎格外出神。這是一張男人的臉，一副嚴峻、沉靜而陰郁的神情。由於旁邊的人遮擋，看不出他的衣著打扮，估計年齡不超過三十五歲，但是已經禿1；CY=CY，隻有兩鬢稀稀落落長了幾綹頭發，且已花白了。他的額頭又寬又高，開始刻出一道道橫紋。然而，他那雙深陷的眼睛裡，卻閃爍著非凡的青春、火熱的活力、深沉的情欲。他那雙眼睛死死盯住吉卜賽女郎，J在這個十六歲的放浪少女跳舞、飛旋、為眾人取樂的時候，他那沉思凝想的神情越來越陰沉了。一絲微笑和一聲嘆息，不時在他的唇邊相遇，但笑容比嘆息還要痛苦。

姑娘跳得氣喘吁吁，終於停了下來，觀眾則滿懷愛心，熱烈鼓掌。

“佳利！”吉卜賽姑娘叫了一聲。

格蘭古瓦立刻看見跑來一隻小山羊，雪白而美麗，靈敏而活潑，神采奕奕，兩隻角染成金黃色，四隻蹄子也染成金黃色，還戴著金黃色的項圈。剛纔它一直蜷伏在地毯的一角，瞧著主人跳舞，格蘭古瓦沒有注意到它。

“佳利，該你了。”跳舞的姑娘又說了一句。

姑娘坐下來，將巴斯克手鼓親熱地舉到小山羊面前，問道：“佳利，現在是幾月份？”

小山羊豎起前蹄，在小鼓上敲了一下。果然不錯，正是一月份。觀眾鼓起掌來。

“佳利，”姑娘翻轉了巴斯克鼓面，又問道，“JT是幾號呀？”

小山羊又豎起金色的蹄子，在鼓上敲了六下。

“佳利，”埃及女郎再一次翻轉鼓面，又問道，“現在幾點鐘啦？”

佳利便敲了七下，正巧這時，大柱樓的時鐘打了七下。

觀眾都驚嘆不已。

“這裡面有巫術！”人群中一個險惡的聲音說道。說話的人正是那個死盯著吉卜賽姑娘的禿1；CY=CY男子。

姑娘打了個寒噤，扭頭望望。但是立刻又爆發出一陣掌聲，淹沒了這聲哀鳴。

掌聲甚至從她心靈上WQ抹去了那人的聲音，因此，她還繼續考問她的小山羊。

“佳利，在聖燭節遊行隊列中，城防手銃隊隊長吉沙爾·大勒米先生，是一副什麼樣子呢？”

佳利豎立起來，用兩隻後蹄走路，樣子又莊重又斯文，把這個手銃隊隊長假正經的神態模仿得惟妙惟肖，逗得全場人哈哈大笑。

“佳利，”表演越成功，姑娘也J越膽大，她又問道，“王國檢察官雅克·夏莫呂閣下，在宗教法庭上，是怎樣誇誇其談的？”

小山羊坐下來，開始咩咩叫，同時揮動前蹄，動作十分奇特，除了學不出他那蹩腳法語、蹩腳拉丁語之外，那姿勢、那聲調、那神態，整個活脫一個雅克·夏莫呂。

觀眾的掌聲更熱烈了。

“褻瀆神靈！邪門歪道！”那禿1；CY=CY男人又叫了一聲。

吉卜賽姑娘再次回過頭去。

“哼！又是那個壞蛋！”她說著，便伸出下嘴唇，做了個似乎是習慣性的撇嘴動作，隨即一旋，轉過身去，托著巴斯克手鼓，開始收斂觀眾的賞錢。

大白洋、小白洋、小盾幣、鷹幣，雨點一般投過來。她走到格蘭古瓦面前，猛然停下。詩人摸摸口袋，一探到底，原來囊空如洗，說了聲：“見鬼！”美麗的姑娘卻始終站在那兒，伸著手鼓等待。格蘭古瓦急得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口袋裡若是裝著一座秘魯金礦，他也情願掏出來給跳舞的姑娘。可是他沒有秘魯金礦，何況那時還沒有發現美洲大陸。

幸而一個意外事件給他解了圍。

“你還不滾開，埃及蝗蟲？”一個尖厲的聲音從廣場Z幽暗的角落傳過來。

姑娘大驚失色，轉身望去。這回不是那個禿1；CY=CY男人喊的，而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既虔誠又刻毒。

這聲叫喊嚇壞了吉卜賽女郎，卻喜壞了在那兒亂竄的一群孩子。

“是羅朗塔樓的那個隱修婆，”孩子們起哄笑著嚷道，“是麻袋婆在吼叫！大概她沒有喫晚飯吧？看看公共食攤上有什麼剩東西，給她送點兒去！”

大家都朝大柱樓擁去。

這工夫，格蘭古瓦趁跳舞的姑娘慌亂之際，趕緊躲到一旁。聽到孩子的鼓噪，他想起自己也沒有喫晚飯，於是也朝食攤跑去。那些小鬼到底腿腳快，等他趕到，食攤的東西已經一掃而光了，連五蘇一斤的加米松都沒剩下，隻有夾雜著玫瑰的挺秀的百合花，還是馬蒂阨·比特恩在一四三四年畫在牆上的。畫花充饑，這晚飯也太寒酸了。

不喫東西J睡覺不是件快事，不喫東西又不知道去哪兒過夜，J更快活不起來了。格蘭古瓦恰恰落到這種地步。沒有面包，也沒有住處。人窮的滋味，饑寒交迫，讓他更感到各種需要的催逼。他早J發現這條真理——朱庇特是在一陣厭世情緒中創造出人類的。這位聖賢整個一生，命運始終圍困他的哲學。至於他格蘭古瓦，此時所遭受的封鎖水洩不通，更是QSWY。他聽見自己的腸胃咕咕作響，覺得噩運實在不擇手段，竟然以饑餓逼使他的哲學J範。

他正愁腸百結，意緒消沉，忽然聽見一陣充滿柔情而又奇特的歌聲，頓時從遐想中醒來。原來是埃及女郎在舒展歌喉。

她的歌喉猶如她的舞蹈，猶如她的容貌，J為迷人，卻又難以捉摸，可以說蘊涵著純淨、激揚、空靈、縹緲，聽來是一陣陣心花怒放的、美妙的旋律，一陣陣意外的節奏。繼而樂句單純，間有咝咝尖厲的音符；繼而音階輕快跳躍，足令夜鶯退避三舍，但音韻始終那麼和諧；繼而八度音起伏跌宕，好似這位唱歌少女悸動的胸脯。隨著歌聲的千回百轉，她那張俏臉的神態，也奇異地變幻莫測，從J度狂放到J度莊嚴，忽而顯出一副浪相，忽而儼若一位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