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番茄龍利魚
驟雨初晴,城市被大雨洗刷一新,連空氣都變得格外清新。
不過坐在駕駛室內還被濺了一身水的江小魚,心情就不那麼清新了。她盯著前面的紅色跑車,腳下的油門一踩到底,發動機抗議般地發出“轟隆”一聲。
車載電話響起,唐棠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親愛的小魚兒,你到了嗎?出門前有沒有給自己美顏一下?穿的是哪件戰袍?”
江小魚追著跑車猛地甩尾,咬著牙回答:“美得比美顏相機還專業,穿得比巴黎街拍還時髦。”
“特別贊。”唐棠老媽似的嘮叨起來,“到了餐廳先去化妝間補一下妝,相親第一面就是看臉,其他都是虛的。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你選的這位趙先生,我可是和同事爭破了頭纔幫你優先安排見面的,難得他這個年紀、這個身份,還不禿頂、不大肚……總之,你好好把握,等跨過三十那座大山,選擇面就更窄了……”
唐棠在一家知名婚介網當紅娘,催婚的大道理說起來就像機關槍似的“突突突”不停歇,這兩年為了江小魚找對像的事可謂是操碎了心。
不過很可惜,今天注定要讓她失望了。
“趙先生這塊肥肉你先幫我留著,我這邊出了一點小意外,今天大概是無法赴約了。”
“你說什麼?”唐棠的聲音瞬間高了八個分貝。江小魚來不及解釋,直接掛斷電話。隨著紅色跑車緩緩停靠,江小魚的小Polo直接插到了它準備停靠的車位上。刺耳的剎車聲將街道的喧囂劃破,路人紛紛側目。
跑車車門打開,車主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孩,一身名牌,滿臉不悅?:“你怎麼開車的?”
“這話應該我問你纔對。”江小魚也下了車。她早上造型了二十分鐘的劉海兒像剛被海潮推上岸的海帶,軟趴趴地貼在額頭上,臉上的妝一言難盡,白色的洋裝上也是水漬斑斑,整個人狼狽異常,“濺完水就跑,你有沒有公德心?”
“濺水?”女孩看了看那輛與江小魚同樣狼狽的Polo,又上下打量她一番,不屑地冷哼一聲,“現在踫瓷的真是越來越不講究技術了。”
踫瓷?江小魚氣得瞪眼:“是不是踫瓷去交警部門看看監控就知道了。”
“我可沒那個美國時間陪你玩。”女孩不耐煩地甩上車門,大有把車子就這麼橫在街邊的意思。
江小魚怎麼可能就這麼讓她跑了,兩步上前直接拉住她的手臂:“話沒說清楚就想走?沒門。”
“你這人怎麼還動手?”女孩皺著眉頭甩手,偏偏怎麼甩都甩不開。正打算叫人,一雙大手同時握住兩個女孩的手腕,稍一用力就將兩個人分開了。
“這是演什麼節目?”男人笑呵呵地詢問,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長得倒是人模人樣,可惜渾身上下都透著不正經的氣質。一看就是這跑車女的同伙,標準的紈绔子弟。
女孩看見男人,眉宇間立即浮現喜色,伸手纏住他的手臂,嗲聲嗲氣地撒嬌:“從簡,這個神經病誣陷我濺了她一身水,又搶我的車位,還拉著我不讓我走,太欺負人了。”
寧從簡挑挑眉,掃了一眼江小魚,又去看她的車。白色Polo車身上滿是飛濺的污漬,車裡的內飾也沾著污水,可見並非是歐蒔蘿所說的誣陷。他笑了笑,開口道:“多大點事啊,何必劍撥弩張的。”他抽出被歐蒔蘿纏住的手臂,掏出錢包,數也沒數就把一沓現金遞給江小魚,“美女,別生氣了,這點錢你拿著,就當清洗費。”
這種自以為有錢就能為所欲為的人最不招人待見了。
江小魚當然不會接錢,冷著臉質問:“做錯事連道個歉都不會嗎?”
“給你錢你就收著,還想讓人道歉,多大的臉啊。”歐蒔蘿抱著手臂翻白眼,明顯不認為自己需要道歉。
江小魚的視線落在寧從簡的身上,見他隻是無奈地聳聳肩,並沒有繼續勸和的意思,於是伸手接過錢,突然又笑了。她圓圓的眼彎成月牙,一臉無害的表情讓對面的倆人一愣。下一秒,隻見她拉開車門,隨手拿起一個水杯,沒等兩個人反應過來,滿滿一杯鮮榨的番茄汁便迎面潑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一沓現金,正好砸在寧從簡的臉上。
“這點錢你拿著,就當清洗費。”她原話奉還,利落地甩頭走人。江小魚坐在車裡,看著倒車後視鏡裡站在街邊尖叫的男女,被毀了相親的糟糕心情總算是好了一些。
為了今天的相親,從挑選對像到梳妝打扮,她前前後後花了不少心思。倒不是對相親對像有多期待,而是就像唐棠說的那樣,好對像就像是限量版的名牌包,不用上架就已經被預訂沒了。
機會稍縱即逝,年華一去不返。如此一想,江小魚又郁悶了,垂頭喪氣地回了家。在家門口蹲了一小時的喬木看到她這形像,驚得險些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這是掉泥坑裡了?”
“不是泥坑,是天坑。”禍從天降,也懶得解釋。江小魚開了門,也沒招呼喬木,先去洗漱一番,換了衣服後纔問他來干嗎的。
“還是私廚那件事。”喬木難掩興奮,“對方又提高了一倍的價格。”
“十倍也不行,江家祖訓,隻能堂食,不可外帶。雖然我現在還沒開店,但規矩還是要遵守的。除非這個人住在我隔壁,否則免談。”江小魚把髒衣服丟進洗衣機後便進了廚房,廚房拉門自動開啟。與普通的家庭廚房相比,這個廚房絕對可以稱得上“奢華”,中西烹飪設備齊全,廚具、餐具有序擺放。她將煮鍋注滿水,放在燃氣灶上,又從冰箱裡拿了幾個清洗好的番茄,在表皮劃上十字刀。
喬木像條尾巴似的跟了進去,不依不饒地勸道:“何必和錢過不去呢?”
“我不缺錢。”一句話噎得喬木啞了,且不說江父江母意外離世留下的大筆遺產,光是這幾年她出的食譜、餐單,外加微博廣告收益,讓他這個抽兩成傭金的經紀人都能腰包鼓鼓,就更不用說她本人了。
“住你隔壁就能談?”喬木隻好換個方向。
煮鍋裡的水沸騰起來,江小魚將番茄放入鍋內,門鈴聲急促地響起來。她關了火,匆匆回了句:“他要是能住到隔壁,你就代我簽約。”
“那就這麼說定了。”
能定下來纔怪,隔壁房主去年就被公派出國了,至少要明年纔能回來。她就不信那個人能把房主從國外給叫回來租賃房子。
江小魚慢悠悠地去開門。大門還未打開,唐棠就已經扯開嗓門嚷了起來:“江小魚,你今天不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我就把你當帶魚紅燒了。”
“還紅燒魚段呢,你會開燃氣灶嗎?”喬木嗤笑一聲。
“喬胖子,你怎麼在這兒?”唐棠眉頭微蹙,美眸一瞪,“是不是你破壞了小魚兒的相親?你個死胖子,我早就看出來你對小魚兒意圖不軌。我警告你,趁早別做夢了,你這一身肉就不合格。”
“我的肉怎麼了?廚娘的老公要是個瘦瘦的男人,像話嗎?”
唐棠勾著嘴角,嗤笑一聲:“照你這麼說,整形醫生的老婆還必須得是蛇精臉了?”
“你……蠻不講理,胡攪蠻纏。”
“z比你癩蛤蟆想喫天鵝肉強。”
“你說誰是癩蛤蟆?”喬木的嘴皮子明顯沒有唐棠的利索,氣得直喘。
“誰急眼誰就是!”
江小魚早就習慣了這倆人一見面就吵,正好趁機溜回廚房。她撈出鍋裡的番茄,用冷水衝一下,番茄皮很容易就剝掉了。將剝好皮的番茄用手捏碎放入鍋中,加入冰糖、檸檬汁,一邊攪拌一邊小火烹煮,待湯汁濃稠,再加入一小勺鹽攪拌均勻後關火,酸酸甜甜的味道充斥了整個廚房。
江小魚趁熱將番茄醬裝入干淨的果醬瓶中,習慣性地舔了舔攪拌勺。番茄並沒有捏得很碎,酸甜的醬汁中有果肉的口感,味蕾的愉悅令她滿足地瞇了瞇眼。
嗯,就是這個味道。
“小魚兒,我走了。”喬木氣呼呼的聲音傳來,明顯是敗陣的一方。
江小魚抓了兩瓶番茄醬追出去送客?:“一瓶給你,一瓶給奶奶。還有,不許告訴奶奶我相親失敗的事。”
喬木的父母是開養老院的,江家老房子拆遷後,江奶奶不習慣都市生活,自己做主去了養老院。好在老板是老鄰居,又有喬木照看著,江小魚也沒什麼不放心的。
“知道了。”喬木敷衍地答應,抱著番茄醬,狠狠地瞪了唐棠一眼纔走。
唐棠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身上穿的是紅娘網的工裝旗袍,一看就是從公司直接殺過來的,可見氣得不輕。她本就長得艷麗,此時抿著紅唇,微挑著眉看著江小魚,那眼神若是再配上一句“賤婢,你還不如實招來”,就是活脫脫的奸妃一枚。
江小魚被她看得腿發軟,都不用逼供,就立即招了:“這次真不怪我,都是那兩個‘濺人’的錯。”
寧從簡走進公司的一瞬間,前臺小姐的眼神都直了。不是因為老板太帥看直了眼,而是從沒見過老板這麼狼狽的一面,高級西裝外套上黏著一大片紅色不明污漬,實在令人無法忽視。
“看什麼看?沒見過啊?”一個眼刀飛過去,前臺小姐立即低頭,恨不得自戳雙眼,瞬間瞎給他看。
寧從簡氣呼呼地進了電梯。
“寧……寧總,你怎麼了?”助理蘇籽驚得說話都結巴了。
寧從簡脫下外套,洩憤般地摔在辦公室的地板上,整個人都要暴走了:“你瞎嗎?看不見我怎麼了!怎麼了?天知道我怎麼了。”
蘇籽被罵得一頭霧水,老板上午約了和歐小姐談新品代言的事,難道談崩了?被潑了飲料?
正疑惑不解,寧從簡已經開始暴走開罵:“老子這輩子第一次被人潑飲料,第一次被人用錢砸臉……你知道嗎?人民幣,啪,砸在腦門上!”
“歐小姐這麼暴力?”按理來說不應該啊,歐小姐每次見到老板都嗲得像隻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