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腿好像比身體的其他部分都慢半拍,好像它在每走一步前,都需要一些時間思考,這步是不是值得它付出這麼多的努力。
他非常強壯,隻是有些慢,他想得慢,說話慢,走路也慢,但是他的每一個想法、每一句話和每一個腳步都會留下它們的痕跡,而且是精準地留在他認為應該屬於它們的地方。
有時候,當他在草地上躺得時間足夠長的時候,他會感覺到,大地在他的背下十分輕微地起伏。在這樣的時刻,他知道,這是周圍的群山在呼吸。
從一出生開始你就一點接一點地在失去什麼,一開始是一隻腳趾,然後是一隻胳膊;一開始是一顆牙,然後是整副牙齒;一開始是一點回憶,然後就是整個記憶,就是類似這樣的,一直到某個時刻什麼都沒留下了。然後他們把你最後那部分剩餘扔進一個洞裡,填土埋起來,然後就完了。
這裡呼嘯的風那麼響,把轟炸機的轟鳴聲和高射炮的低沉的爆炸聲都蓋過了。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還是不能把寒冷擋在外面。嚴寒好像能從每個針縫裡鑽進來,鑽到衣服下面,鑽到皮膚下面,然後緊緊抓住身體裡的每一絲纖維。
艾格爾為這些微小的、搖搖欲墜的水珠而感到驚嘆,它們那麼頑固地附著在草莖上,隻為了最終某個時候從草葉上掉下去,滲透在泥土裡,或者是在空氣中蒸發掉,消失於無形之中。
他繼續在一條條的霧氣裡走著,它們像是有生命的一樣在他面前分散開來。他看到天空慢慢打開,他看到平滑的岩石,岩石上鋪著一層餘雪,好像是有人鋪了白色的桌布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