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羅小小。
我出生在一個烈焰熊熊的季節，我在芭蕉葉上睜開眼，我初生的清澈瞳孔看見的是被煙熏得模糊不清的雙眼沒看到的東西——酷熱之後的冰寒。這冰寒自降生之日就悄然無聲地潛進薄弱皮膚，讓我一生都得不到足夠的熱量。
“真的確定不要？”
那年我八歲，羅旭陽指著一個新布娃娃問。
“不要。”
我回答，一向含混不清的口舌在說出這兩個字時，清清楚楚。
事實上我是想要的。可是想到阮香怡——那個從不屑於布娃娃和香水瓶的女人曾這樣說：“不要讓軟弱進入你的皮膚，哪怕隻一個細胞進入，你就完了。”
布娃娃該是軟弱的，玩布娃娃的人也必定軟弱，要不周小倩怎麼老因為別人踫她的布娃娃而淚眼汪汪？我沒要布娃娃。我回家，進入臥室——梳妝臺上有個青花梅瓶。阮大平曾告訴我，花家壩發生第一次大火時，阮家的所有東西隻有這個花瓶是唯一逃過大火的，因此它是阮家唯一的傳家寶。
我並不懂如何欣賞這件藝術品，之所以圍著它轉悠，是因為我覺得它不軟弱。
“隻有足夠堅固，大火纔無法摧毀。”
說話的人是阮香怡。她望著那個瓶子：小口、短頸、溜肩、豐腹，一對戲水鴛鴦旁飾有忍鼕草紋。她似乎越看越高興，而那把長發梳理起來也特別順手。我坐在一旁，出神地看她梳頭、更衣，或是徒手在桌面上畫出一道曲線。我將頭靠過去，她微笑著撫摸我的臉。
“我纔不要軟弱的布娃娃。”我想著，感到如此滿足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