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薩默塞特·毛姆(1874—1965)是英國著名小說家和戲劇家。毛姆一生創作甚豐,有多部長篇小說、一百五十多部短篇、三十多個劇本,還寫了不少遊記與自傳性質的書,以及以序言形式出現的文學評論文章。不過他的主要成就還是在小說方面,他的四部代表作《人性的枷鎖》《月亮和六便士》《尋歡作樂》《刀鋒》以及一些優秀的短篇作品至今深受各國讀者喜愛。
尤其《月亮和六便士》,更受中國讀者的青睞和好評。該作品對理想與現實、肉體與靈魂、藝術與生活、文明或世俗與人的本性之間的矛盾和衝突做了深刻的探討和剖析,引起讀者的思考和共鳴,給人的思想和心靈以諸多啟迪。上述主題毛姆在許多作品中常常探討,但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把它表達得更集中、更強烈,給人以更深刻的印像。從這一方面講,我覺得《月亮和六便士》是毛姆最好的作品之一。我翻譯的《了不起的蓋茨比》譯本序中,我曾說:“《了不起的蓋茨比》是西方文學中最偉大的作品之一。時至今日,它仍以其內容和形式上的獨樹一幟,在西方文學乃至世界文學中放射著異彩。”把這一段話運用到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上,我覺得也是非常合適的。
國內外一些評論家們認為毛姆是自然主義作家。我們知道,自然主義作家的一個最重要的特征就是強調環境和性格對人的命運的決定性影響,從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中,我們看不出它有這樣的特點。從它的表現主題和創作手法上看,它倒更像是現實主義或現代主義的作品。
毛姆具有敏銳的觀察力,他的筆鋒就像一把解剖刀,他對筆下的人物常常取一種醫師、“臨床”的冷靜態度。在這部作品中,正是運用這一手法,毛姆對人的本性、人的自然本能以及隱藏在人的內心深處的思想活動(潛意識)進行了精彩的描述和深刻的剖析。我們知道,弗洛伊德強調的是人的潛意識和無意識,而榮格強調的是人的“集體無意識”。在《月亮和六便士》中,我覺得毛姆可能更多受了榮格的“集體無意識”思想的影響,因為他側重的是對主人公原始的自然本能(也就是未受到文明和世俗浸染的部分)的分析。平時這一“集體無意識”可能潛伏在人的內心最深處,當作家通過對主人公的描述把讀者身上隱伏的這一“集體無意識”召喚出來時,作品就會震撼讀者。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之所以能震撼讀者,原因就在這裡。
跟《了不起的蓋茨比》一樣,毛姆的這部作品也使用第一人稱的“我”,作為故事的敘述者,這個敘述者既在事內,又在事外。不同的是,毛姆的這個敘述者顯得更冷靜,更客觀,更睿智,更偏重於在事外,更少個人情感,這樣當作者拿著解剖刀對主人公進行剖析,並對剖析的結果進行分析和評論時,就更容易讓讀者信服,更具有說服力。
此外,這部作品的情節以法國後印像派畫家高更的生平為基礎(主人公的生活經歷和創作生涯與高更頗有相似之處),其情節和結構並不復雜,所描述的社會面和人物也不多。除了主人公思特裡克蘭德和故事的敘述者之外,在英國主要就是他的妻子和兩個孩子,在巴黎就是施特略夫和他的妻子,還有就是在塔希提島跟思特裡克蘭德有過接觸的幾個人。狹窄的社會面和生活圈更利於作者對主人公的精神世界做深入的解析,增加作品的思想深度。
市面上《月亮和六便士》的中文譯本還不多,較好的是傅惟慈先生的譯本,多出版幾個譯本便於讀者進行比較,同時也會加深讀者對原作的理解,因為各譯者翻譯時都會有意無意加進去自己對原作的理解。我並不認為這是壞事,因為隻有加進去譯者自己的理解,作品纔能變得生動、變得鮮活起來,就像演員扮演人物那樣。
王晉華
中北大學外語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