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我的故事隻講給自己聽。
大部分故事隻存在於我腦海裡,但我學會讀寫後,偶爾也會寫下幾篇。我現在能找到的zui早的作品,大概是幼兒園或一年級時,用黑白皮的學校作業本寫的太空百科全書,每頁畫了一顆行星或衛星,附以幾行關於它氣候和人種的介紹。那些真實存在的星球——比如火星和金星——我靠從《閃電俠》和《太空遊俠洛克·瓊斯》中了解的隻言片語來書寫,其他的則自己編。的百科全書帥獃了,可惜我沒寫完。我從一開始就長於挖坑,不善填坑,因此我都是寫來自娛自樂。
自娛自樂是我很小就學會的技能。我於1948年9月20日出生在新西澤州的貝約恩市,是我父親雷蒙·柯林斯·馬丁和我母親瑪格麗特·布雷迪·馬丁的DI一個孩子。在我記憶裡,直到四歲時全家搬進廉租房,我都沒什麼玩伴。此前,我和父母住在曾祖母家,同住的除了曾祖母,還有曾姨母、奶奶和舅公。我出生兩年後,妹妹達琳纔出生,之前全家隻有我一個孩子,左鄰右舍也沒什麼小孩。瓊斯奶奶是個固執的女人,哪怕整條大街都成了商業區,依然拒絕賣掉房子,因此,我們是二十個街區內WY的住戶。
在我四歲、達琳兩歲,而珍妮特還有三年纔出生時,我父母終於搬進一套屬於自己的公寓。這公寓位於DI一大道新建的聯邦廉租房項目內。“廉租房”這個詞讓人聯想起昏暗的混凝土荒原中矗立的腐朽高樓,好在賴德烈花園並非卡布裡尼花園卡布裡尼花園是芝加哥市有名的福利公寓,以肮髒著稱,是犯罪分子的溫床。。我住的樓隻有三層高,每層六戶人家,有操場和籃球場,街對面還有一座公園,傍著油膩的範庫爾水道。那裡的成長環境不錯……而且跟瓊斯奶奶的房子不同,那裡有很多孩子。
我們一起蕩秋千,滑滑梯,夏天戲水,鼕天打雪仗,我們還爬樹、溜冰,在街上打棍球。其他孩子不在時,有漫畫、電視和玩具陪我打發時間。綠塑料兵人,戴帽子穿背心、手裡的槍可以轉的牛仔,還有騎士、恐龍和太空人。像每個美國熊孩子一樣,我知道所有不同種類恐龍的正確名字(雷龍……該死,別糾正我)。我還給那些騎士和太空人都起了名字。
在第五大道上的瑪麗·珍·多諾霍小學,我和迪克、簡、薩利以及他們的狗“斑點”一起學會了認字。斑點總是跑來跑去,每次我見到它,它總在跑,你知道斑點為什麼總在跑嗎?因為它想逃離迪克、簡和薩利,他們是世界上zui遲鈍的一家人《迪克和簡》是美國兒童的基礎讀本。。我也想逃離他們,回到我的漫畫書中……那時又稱作“小人書”。我zui早接觸西方文學便是通過經典著作改編漫畫,我還讀阿奇漫畫、唐老鴨和《快樂的火星人科茲摩》,但我的zui愛是超人和蝙蝠俠……尤其是兩人每月都聯手出現的《世界zui佳漫畫》。
我能憶起自己寫下的DI一個完整故事,是從作業本撕下幾頁紙寫的一個怪物獵人的恐怖故事。我把它以每頁一美分的價格賣給同樓的孩子。DI一個故事隻有一頁,我賺到了一美分。第二個故事有兩頁,我賺到了兩美分。D然,交易還包括我本人免費聲情並茂地朗讀故事——我是廉租房裡zui好的朗讀者,以大嗓門聞名。怪物獵人繫列的zui後一個故事寫了五頁,換得一個五美分硬幣,正好夠買一條我zui愛喫的迷你士力架。我還記得D時有多滿足。寫故事,買士力架,太美妙了……
……但這一切因我zui大的顧客開始做噩夢,然後把我的怪物故事告訴他媽媽而告終。他媽找了我媽,我媽又告訴我爸,美妙人生就此結束。我的故事從怪獸變成了太空人(火星人賈姆一伙,我後面會提到的),並且不再給任何人欣賞。
但我保留了看漫畫的習慣。我把漫畫書存在用裝橙子的板條箱做的書架裡,一段時間後,我的收藏塞滿了整整兩層書架。我十歲時DI一次接觸科幻小說,從此開始購買平裝讀物,這讓我的荷包驟然縮水。由於深陷財政危機,十一歲時我做出一個重大決定,那就是我已經過了看漫畫的年紀。它們是小孩的玩意兒,而我差不多是個少年了。於是我清空了橙子板條箱,我媽將我的漫畫書全部捐贈給貝約恩醫院,供住院的孩子閱讀。
(髒又臭的病孩子喲/想要我的漫畫書嗎?)
但所謂“過了看漫畫的年紀”也就持續了一年。每次我去凱利公園大道的糖果店買ACE雙面書時,都會看見新的漫畫擺在那兒。我忍不住去看那些封面,其中有些看起來實在有趣……那裡有新故事,新英雄,新團體……
《正義聯盟》的DI一期打破了我的“成年誓約”。我一直很喜歡超人和蝙蝠俠同臺亮相的《世界zui佳漫畫》,而《正義聯盟》囊括了DC漫畫所有的主要英雄。讓我破戒的那一期封面是閃電俠與一隻三眼外星人下棋,棋子被塑造成正義聯盟的成員,一旦棋子被喫,英雄的本體也會消失。我沒法不買它。
在我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之前,橙子板條箱又滿了。這是件好事。若非如此,我便不會在1962年駐足於漫畫書架前,被某本膽大包天地寫著“世界上zui偉大的漫畫雜志”的古怪雜志的第四期吸引。那本雜志並非DC漫畫出品,它來自一個籍籍無名的三流公司,那家公司zui為人所知的是一些不怎麼嚇人的怪獸漫畫……但那本雜志看起來是關於一群超級英雄的,這可是我的zui愛。於是盡管它定價十二美分,我還是買了下來(漫畫雜志一般隻要十美分!)。我的生活自此改變。
它真的是世界上zui偉大的漫畫雜志。斯坦·李和傑克·科比重新定義了小人書。“神奇四俠”顛覆了所有傳統,他們不但不隱藏身份,其中一個還是怪物(石頭人,他也立刻成為我的zui愛),要知道那時候,其他超級英雄還都要長得帥纔行。
他們不是聯盟,不是社團,不是隊伍,而是一家人。像所有真正的家人一樣,他們沒完沒了地吵架。DC正義聯盟的英雄隻能通過服裝和發色區分(好吧,原子俠很矮,火星獵人是綠色的,神奇女俠有胸,可除此之外,他們基本一個樣),而神奇四俠各有特色。漫畫人物有了個性,這在1961年是革命性的創新。
我DI一次出現在印刷品上的文字便是“親愛的斯坦和傑克”。
這篇文字刊登在1963年8月《神奇四俠》第20期的信件專欄裡。我的來信評論見地深刻,頭頭是道——中心思想是斯坦·李的成就可與莎士比亞比肩。斯坦和傑克把我的名字和地址印在了那些溢美之詞後面。
很快,一封連鎖信發到了我的郵箱中。
給我的信。我挺驚訝的,D時我在瑪利亞高中讀書,正處於高一升高二的暑假,認識的人不出貝約恩和澤西城兩地。沒人給我寫信。現在我拿到一份人名索引,上面說,如果我給名單上DI一個名字郵去二十五美分,移除DI一個名字,把我的名字加在zui下面,然後寄出四份復印件,幾星期內就能得到以二十五美分湊成的六。這筆錢足夠我買幾年的小人書和士力架了。因此我將二十五美分硬幣用透明膠帶綁在索引卡上,裝進信封,郵給名單上zui開頭的名字,坐等發財。
我一個二十五美分硬幣也沒收到過,媽的。
但我收到了更有趣的東西。巧合的是,名單上DI一個人出版了一本漫畫同人志,定價二十五美分。顯然,他把我的二十五美分D作了買書錢。他郵來的雜志印在褪色的紫色紙張上——後來我纔知道那叫復寫紙——印刷糟糕,繪圖粗糙,但我不在意。雜志裡有文章、評論、來信、海報,甚至有業餘同人漫畫及其他同人志的預覽,有的光聽名字就很酷。於是我粘上更多二十五美分硬幣郵出去,不久,我就埋身於60年代新興的漫畫同人志潮流中了。
今天,漫畫成了大產業,舉世矚目的聖迭戈動漫展到場人數是一年一度的世界幻想大會的十倍。但如今雖然D立小漫畫還在不斷湧現,動漫界也有自己的專業雜志和同人志,卻完全無法和以前那些“真正的”同人志相提並論。很久以前,這個夢想的殿堂就被商人接管了。出於zui惡劣的動機,黃金時代的漫畫被塑封起來發售,確保購書者無法真正接觸內容,隨時要冒收藏貶值的危險(要我說,zui先想出把書塑封的人應該把自己封起來)。沒人再管它們叫“小人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