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圓舞曲
一曲《花之圓舞曲》舞畢。
幾乎就在同一瞬間,降下的大幕還沒垂落至她們胸口,友田星枝忽然氣息沒收緊,動作松勁了。
此時,恰恰是早川鈴子單足腳尖著地,另一條腿豎劈叉到了最d極限,又高高抬起,身體的全部重心都落在與星枝相牽的那隻手上,也就是說,鈴子和星枝兩個人的肢體共同組成一個舞蹈動作的節骨眼兒上,殊不料其中的一半肢體突然被撤空,鈴子冷不防一個趔趄,差點倒在星枝的懷裡。
就在這個當口,星枝的一條腿也打晃了。鈴子的臉貼在星枝的腹部,姿勢非常狼狽,她想挺起身子,便用一隻手抓住星枝的肩膀,然後順手扇了星枝一記耳光:
"真笨!"
出乎意料地動手打人,讓鈴子自己也喫了一驚,她直勾勾地望著星枝的臉。
"我這輩子再也不和星枝一塊兒跳舞了!"
這樣說著,鈴子有點洩勁兒,於是身子又往星枝的肩膀上靠過來,沒承想星枝將肩膀閃開了去。她沒有推開鈴子,也沒有因為挨打而生氣,但是這一閃卻讓鈴子失去了憑倚,雙手張開,身子往前傾撲。
星枝理也不理,茫然獃立,仿佛不知道這是自己造成的。她語氣重重地甩出一句:
"我這輩子再也不跳舞了!"
這時,大幕徹底落下。
隨著幕布落到舞臺地面發出的輕輕聲響,觀眾席上爆發出經久不息的掌聲,像風一樣漸漸飄遠,隨後戛然而止。
舞臺燈光也微暗下來。
當然,這是向觀眾謝幕前的準備,是為了讓大幕再次拉起時,舞臺上呈現出更加絢美、更加隆重的氣氛。舞蹈演員們也都在期待著這一刻,她們舞動著向臺口走去,仿佛剛纔的舞蹈仍在繼續似的,舞臺兩側,則是手捧花束的少女們在等候著。
掌聲又一浪高過一浪地響起來。
"真沒見過像你這麼任性的啊。"
嘴上這麼說著,鈴子還是緊緊摟住星枝的肩膀,從大伙兒身後一起走了出來。
星枝好像不知道該怎麼動作似的,溫馴順從得宛如一具人偶,聽憑鈴子的擺布。
"真對不起,我剛纔打了你這兒?"
鈴子笑著說道,同時伸手在星枝的臉頰上輕撫,星枝卻將臉背轉過去,喃喃自語地說道:
"這輩子再也不跳舞了。"
"剛纔假如被觀眾看到了,你覺得會怎麼樣?他們肯定會嗤笑,報紙上也會登的,今天晚上的演出就前功盡棄了!應該是沒被看到吧,真虧了這大幕。大概他們隻看到我們的腳,不會覺得我身子晃了沒站穩吧?不過,觀眾肯定是不知道的,所以纔那樣拼命鼓掌、要求我們返場呢。唔,肯定會要求我們返場的!"鈴子搖一搖星枝的肩膀,繼續說道:"我們得向老師好好檢討。還好老師沒在場觀看,算是萬幸。"
兩人朝舞臺臺側走去,歡欣雀躍簇擁著等候在那裡的舞蹈演員和少女們頓時安靜下來,鈴子稍許靦腆地衝她們笑了笑,而星枝則雙唇緊閉,怫然不悅,似乎有種氣氛讓她不得不靜默。
這時候,大幕又拉起了。
舞蹈演員們用眼神互相示意著,手拉手走到舞臺臺口,將鈴子和星枝簇擁在前面。
她們兩人居中,和其他人一起在舞臺上排成一列,向觀眾謝幕。
少女們手捧著花束走到列前,向鈴子和星枝獻上。
這些獻花的女孩子都不到十一二歲,其中年齡小的更是隻有六七歲。她們都穿著長袖的和服,她們的母親或姐姐,以及穿著其他舞蹈中的服裝、沒有在《花之圓舞曲》中上場的舞蹈演員們,之前就在舞臺兩側照料著這些孩子,她們不時撫摸少女的頭發,有時還給她們整理腰帶,叮囑少女們在舞臺上別出差錯,以及告訴她們應該將花束獻到誰的手上。
花束集中到星枝和鈴子的手裡。
《花之圓舞曲》是專為她們兩人排演的節目,舞蹈動作也是這樣設計的,其他舞蹈演員則是作為雙人舞的背景或者陪襯而上場的,為了始終突出她們二人,鈴子和星枝的服裝也與眾不同。
觀眾也為這些獻花的小女孩送上了熱烈的掌聲。
鈴子和星枝接過一束束鮮花,將它們抱在胸前,花束多得簡直快要將她們淹沒了。
一個年齡最小、走路東搖西晃的女孩子落在了後面,她手中的花束看上去比大朵的向日葵略小,由清一色的淺藍色小花組成。小女孩站在星枝面前,大概是人和花都太小,加上滿抱的花束遮擋了視線,星枝沒有看見她。
"星枝,這可愛的花束是獻給你的呀。"
鈴子在一旁提醒道。小女孩正遲疑不定地望著星枝的臉,聽見鈴子的話音,便將花束舉向了鈴子。
"唔,不對,你給星枝呀。"
鈴子咕噥著,用眼睛向小女孩示意,可是小女孩沒有弄明白她的意思。這樣一來,星枝即使想接也不便從旁奪過去,鈴子隻好和藹可親地將淺藍色花束接下來,一邊輕撫著小女孩的頭一邊輕聲說道:
"謝謝。好了,媽媽在那兒叫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