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特,你曾問我,他們需要他干什麼。就是那個男孩。要是我把答案大聲講出來,我擔心那聽上去像是瘋話。我該怎麼解釋呢?
你知道大腦是怎麼運作的嗎?你知道我們是怎樣認識大腦和意識的運作機制的嗎?我是指我們人類。這不是在說什麼新時代魔術;我說的是,三百多年來,由訓練有素的科學家通過辛勤的實驗和飽含懷疑精神的調查論文所積累的知識的總和。我說的是你去實際擺弄人類的大腦,研究人類的行為,進行發掘真相的實驗,從而獲得的領悟,而不是那些毫無事實根據的關於大腦和意識的空話。我說的是那種最終催生戰爭、神經成像網絡,還有Sentre神經刺激裝置的對大腦的認知。對於這些,你真正了解多少?
我猜,你對所有這些還持有典型的二十世紀觀點吧。自我處在大腦之中,就像個小飛行員坐在眼睛背後的駕駛艙裡。你認為,所謂自我,就是記憶、情緒、讓人哭的東西,以及你腦子裡或許還有的一切東西的大雜燴。說那些東西在你心裡會很奇怪,因為你接受的教育告訴你,心隻是一團肌肉罷了。但與此同時,你的所有一切,你的思想、經歷、知識、愛好、觀點,竟然都存在於你的顱骨之中,這樣的事實你又很難接受。於是你不再糾結這些問題,而是認為"或許還有另外的東西存在",然後心安理得地幻想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某種東西",它飄浮在我們周圍的無邊虛空之中,無形無影,捉摸不定。
也許你甚至沒有用語言來描述這種東西,但我們倆都知道,你想到的正是靈魂。你相信看不見的鬼魂。
我曾在戰爭中目睹有人被擊中。他叫馬克斯,我們正在赫爾堡壘B棟後面的露臺上抽煙,聊著意大利鹵汁面條。馬克斯愛鹵汁面條,子彈擊中他的時候,他正談到如何制作貝夏梅爾調味白汁。ALA的一艘黑色突擊艦悄然浮上地平線,無人覺察。襲擊突然而且短促,一共射出三發子彈,兩發擊中我們身後的水泥牆,第三發擊中馬克斯顴骨旁靠近鼻子的位置。我不想去描述不必要的細節,但現實世界裡看得見摸得著的細節正是問題的關鍵,不管多麼殘酷,你都隻好接受。從突擊艦射出的子彈非常特別,是磁釹材質的。子彈以每秒12000英尺的速度襲來,帶著令人難以置信的動能,將馬克斯嘴以上的部分都打碎了。
我蜷縮在地上,看見一塊塊粉紅色的人體組織落滿周圍的石板地面。在赫爾堡壘的警報繫統鳴響之前,我腦子裡冒出的念頭竟是:瞧,貝夏梅爾調味白汁的配方就在其中!可是,就算我用盡全力,將所有碎塊殘渣都撈起來,放回馬克斯被炸成坑的頭顱中,他的調制方法還是永遠成謎了。馬克斯的鹵汁面條以精妙的方式存在於那些粉紅色人體組織中,正如愛、恨、焦慮、創造力、藝術、法律和秩序一樣。讓我們人類不隻是長得更高的黑猩猩的一切,都在那些碎塊裡。但現在,這些東西灑滿了石板地面,沒有任何人類技術可以將它們復原。不可能的。
這便是我的唯物主義認知。我想說的是,我們稱為"鹵汁面條"的東西其實隻是一種現像,它形成於我們的大腦結構之中,是這些結構的組合和相互作用塑造了它。任何聲稱"鹵汁面條"不隻是現像的人,要麼就是低估了大腦的復雜程度,以及大腦結構組合方式的多樣性,要麼就是高估了"鹵汁面條"這一現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