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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謂文化 餘秋雨著 繼文化苦旅之後 深情追憶巨匠生命印跡 餘秋雨
    該商品所屬分類:圖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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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90-420
    【作者】 餘秋雨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ISBN】9787535461162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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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
    ISBN:9787535461162
    商品編碼:65414257933

    出版時間:1900-01-01
    頁數:1
    字數:1

    審圖號:9787535461162
    代碼:58
    作者:餘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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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繼《文化苦旅》之後,餘秋雨20年來對迷失的中國文明的心靈叩問。 文化究竟是什麼?在《何謂文化》一書中,作者在深邃的觀察之後,用親身經歷和鮮活的感受來解讀這一根本的問題。分別從學理、生命、大地和古典四個層面來解析作為一個文化大國,從精英界到公眾心理,到底缺失了什麼。所有篇章均為*次公開出版。本書可謂是一次文明巡閱之後的思想結晶*有價值的。 *部分《學理的回答》,繫統化地論述了何謂文化,何謂中國文化的本性等等問題,針對社會心理的浮躁,和作家本人的深邃思索,用罕見的直言不諱的批評,揭示了各階層對文化本源的迷失,響亮提出文化重建的要義在於回到真善美。可謂發聾振聵。。 D二部分《生命的回答》,以鮮活的筆觸,追溯了對ZEL和那些已經離世的多位文化巨匠的往事,如謝晉、黃佐臨、巴金等,因為他們幾乎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揭示了文化的本源。《仰望雲門》,則寫了三位依然健在的臺灣文化耆宿林懷民、白先勇和餘光中,寫他們是如何以敬畏之心對待傳統,家國和人類精神穹廬的。這些文章,是餘秋雨一生散文寫作中的自珍篋藏。 D三部分《大地的回答》中,則是收錄了餘秋雨生命中撰寫過的一些碑文。其中,還包括他為他的好友、大導演謝晉先生撰寫的墓碑。

    這是繼《文化苦旅》之後,餘秋雨20年來對迷失的中國文明的心靈叩問。
    文化究竟是什麼?在《何謂文化》一書中,作者在深邃的觀察之後,用親身經歷和鮮活的感受來解讀這一根本的問題。分別從學理、生命、大地和古典四個層面來解析作為一個文化大國,從精英界到公眾心理,到底缺失了什麼。所有篇章均為*次公開出版。本書可謂是一次文明巡閱之後的思想結晶*有價值的。
    *部分《學理的回答》,繫統化地論述了何謂文化,何謂中國文化的本性等等問題,針對社會心理的浮躁,和作家本人的深邃思索,用罕見的直言不諱的批評,揭示了各階層對文化本源的迷失,響亮提出文化重建的要義在於回到真善美。可謂發聾振聵。。
    D二部分《生命的回答》,以鮮活的筆觸,追溯了對ZEL和那些已經離世的多位文化巨匠的往事,如謝晉、黃佐臨、巴金等,因為他們幾乎用自己全部的生命揭示了文化的本源。《仰望雲門》,則寫了三位依然健在的臺灣文化耆宿林懷民、白先勇和餘光中,寫他們是如何以敬畏之心對待傳統,家國和人類精神穹廬的。這些文章,是餘秋雨一生散文寫作中的自珍篋藏。
    D三部分《大地的回答》中,則是收錄了餘秋雨生命中撰寫過的一些碑文。其中,還包括他為他的好友、大導演謝晉先生撰寫的墓碑。
    在*後一部分《古典的回答》中,則是精選了四個*QW的經典文本(分別是《心經》《離騷》《赤壁賦》和《逍遙遊》),將它們翻譯成盡可能優美的白話散文。之後還附印了一些餘先生的書法真跡,彌足珍貴,以饗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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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磅推薦:

    《文化苦旅》出版20年之後,餘秋雨振聾發聵的思想表達!

    《何謂文化》是餘秋雨教授繼《文化苦旅》之後,又一部重量級作品。何謂文化,文化的目標是什麼?聽餘秋雨誠懇、隆重的回答!
    文化,是一種包含精神價值和生活方式的生態共同體。它通過積累和引導,創建集體人格。中華文化的重要成果,J是中國人的集體人格。
    所有篇章均為1次公開出版,中國人不可不讀的文化自省錄。
    《何謂文化》中飽含深情的文字,是餘秋雨先生回憶七位文化巨匠的七篇文章,此乃餘秋雨一生散文寫作中的自珍篋藏,均為1次與讀者見面,字字飽含敬意。他認為這些大師親身用生命揭示了文化的深層奧秘,對“何謂文化”作出了生命的回答——聲稱自己“六十歲纔成熟”的大導演謝晉,蕭伯納的中國學生、戲劇大師黃佐臨,堅持“斥棍子”“說真話”的巴金老人,四十年前為文化重建作出ZY貢獻的ZELZL,在受到誣陷時站出來維護自己的大學者章培恆先生,以及臺灣文化大家林懷民、白先勇和餘光中。

    1度披露WG往事,回應媒體諸多質疑。
    “餘秋雨到底是不是石一歌?詐捐門真相到底是什麼?餘秋雨在WG時期是個什麼樣的人?”在中國文化圈,再也找不到一個像餘秋雨這麼“飽受爭議”的作家了。而在本書中,餘秋雨將全面澄清和駁斥歷年來媒體和個人針對他的各種質疑、誹謗與爭議。比如在《尋石之路》中,他J以尋找“石一歌”這個帶給他許多困擾的名字為主題,來詳細道出自己如何被誤解為“石一歌”的成員,從而一步步蒙受不白之冤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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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理的回答 何謂文化 利瑪竇說 SJ報告 身上的文化 向市長建言 謝家門孔 Let them say 巴金百年 四十年前 尋石之路 欠君三拜 仰望雲門 炎帝之碑

    學理的回答
    何謂文化
    利瑪竇說
    SJ報告
    身上的文化
    向市長建言

    生命的回答
    謝家門孔
    Let them say
    巴金百年
    四十年前
    尋石之路
    欠君三拜
    仰望雲門

    大地的回答
    炎帝之碑
    法門寺碑
    采石磯碑
    鐘山之碑
    大聖塔碑
    金鐘樓碑
    秦長城博物館
    雲岡石窟
    都江堰
    昆侖D一城
    謝晉墓碑

    古典的回答
    《心經》今譯
    《離騷》今譯
    《逍遙遊》今譯
    《赤壁賦》今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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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家門孔 一 直到JT,謝晉的小兒子阿四,還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大家覺得,這次該讓他知道了。但是,不管怎麼解釋,他誠實的眼神告訴你,他還是不知道。 十幾年前,同樣弱智的阿三走了,阿四不知道這位小哥到哪裡去了,爸爸對大家說,別給阿四解釋死亡; 兩個月前,阿四的大哥謝衍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爸爸對大家說,別給阿四解釋死亡; 現在,爸爸自己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家裡隻剩下了他和八十三歲的媽媽,阿四已經不想聽解釋。誰解釋,J是誰把小哥、大哥、爸爸弄走了。他J一定跟著走,去找。 二 阿三還在的時候,謝晉對我說:“你看他的眉毛,稀稀落落,是整天扒在門孔上磨的。隻要我出門,他J離不開門了,分分秒秒等我回來。” 謝晉說的門孔,俗稱“貓眼”,誰都知道是大門ZY張望外面的SJ的一個小裝置。平日聽到敲門或電鈴,先在這裡看一眼,認出是誰,再決定開門還是不開門。但對阿三來說,這個閃著亮光的玻璃小孔,是一種永遠的等待。 他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因為爸爸每時每刻都可能會在那裡出現,他不能漏掉D一時間。除了睡覺、喫飯,他都在那裡看。雙腳麻木了,脖子酸痛了,眼睛迷糊了,眉毛脫落了,他都沒有撤退。 爸爸在外面做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一次,謝晉與我長談,說起在封閉的時代要在電影中加入一點人性的光亮是多麼不容易。我突然產生聯想,說:“謝導,你J是阿三!” “什麼?”他奇怪地看著我。 我說:“你J像你家阿三,在關閉著的大門上找到一個孔,便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亮光,等親情,除了睡覺、喫飯,你都沒有放過。” 他聽了一震,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不說話。

    謝家門孔

    直到JT,謝晉的小兒子阿四,還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大家覺得,這次該讓他知道了。但是,不管怎麼解釋,他誠實的眼神告訴你,他還是不知道。
    十幾年前,同樣弱智的阿三走了,阿四不知道這位小哥到哪裡去了,爸爸對大家說,別給阿四解釋死亡;
    兩個月前,阿四的大哥謝衍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爸爸對大家說,別給阿四解釋死亡;
    現在,爸爸自己走了,阿四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家裡隻剩下了他和八十三歲的媽媽,阿四已經不想聽解釋。誰解釋,J是誰把小哥、大哥、爸爸弄走了。他J一定跟著走,去找。

    阿三還在的時候,謝晉對我說:“你看他的眉毛,稀稀落落,是整天扒在門孔上磨的。隻要我出門,他J離不開門了,分分秒秒等我回來。”
    謝晉說的門孔,俗稱“貓眼”,誰都知道是大門ZY張望外面的SJ的一個小裝置。平日聽到敲門或電鈴,先在這裡看一眼,認出是誰,再決定開門還是不開門。但對阿三來說,這個閃著亮光的玻璃小孔,是一種永遠的等待。
    他不允許自己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因為爸爸每時每刻都可能會在那裡出現,他不能漏掉D一時間。除了睡覺、喫飯,他都在那裡看。雙腳麻木了,脖子酸痛了,眼睛迷糊了,眉毛脫落了,他都沒有撤退。
    爸爸在外面做什麼?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有一次,謝晉與我長談,說起在封閉的時代要在電影中加入一點人性的光亮是多麼不容易。我突然產生聯想,說:“謝導,你J是阿三!”
    “什麼?”他奇怪地看著我。
    我說:“你J像你家阿三,在關閉著的大門上找到一個孔,便目不轉睛地盯著,看亮光,等親情,除了睡覺、喫飯,你都沒有放過。”
    他聽了一震,目光炯炯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又說:“你的門孔,也成了全國觀眾的門孔。不管什麼時節,一個玻璃亮眼,大家從那裡看到了很多風景,很多人性。你的優點也與阿三一樣,那J是無休無止地堅持。”

    謝晉在六十歲的時候對我說:“現在,我總算和全國人民一起成熟了!”那時,WG結束不久。
    “成熟”了的他,拍了《牧馬人》、《天雲山傳奇》、《芙蓉鎮》、《清涼寺的鐘聲》、《高山下的花環》、《Z後的貴族》、《鴉片戰爭》……。那麼,他的藝術歷程也J大致可以分為兩段,前一段為探尋期,後一段為成熟期。探尋期更多地依附於時代,成熟期更多地依附於人性。
    一切依附於時代的作品,往往會以普遍流行的時代話語,籠罩藝術家自身的主體話語。謝晉的可貴在於,即使被籠罩,他的主體話語還在頑皮地撲閃騰躍。其中Z頑皮之處,J是集中表現女性。不管外在題材是什麼,隻要抓住了女性命題,藝術也J具有了亦剛亦柔的功能,人性也J具有了悄然滲透的理由。在這方面,《舞臺姐妹》J是很好的例證。盡管這部作品裡也帶有不少時代給予的概念化痕跡,但WG中批判它的Z大罪名,J是“人性論”。
    謝晉說,D時針對這部作品,批判會開了不少,造反派怕文藝界批判“人性論”不力,J拿到“階級立場Z堅定”的工人中去放映,然後批判。沒想到,在放映時,紡織廠的女工已經哭成一片,她們被深深感染了。“人性論”和“階級論”的理論對峙,J在這一片哭聲中見出了分曉。
    但是,在謝晉看來,這樣的作品還不成熟。讓紡織女工哭成一片,很多民間戲曲也能做到。他覺得自己應該做更大的事。WG的煉獄,使他獲得了浴火重生的機會。WG以後的他,不再在時代話語的縫隙中捕捉人性,而是反過來,以人性的標準來拷問時代了。
    對於一個電影藝術家來說,“成熟”在六十歲,確實是晚了一點。但是,到了六十歲還有勇氣“成熟”,這正是二、三十年前中國ZYX知識分子的良知凸現。也有不少人一直表白自己“成熟”得很早,不僅早過謝晉,而且幾乎沒有不成熟的階段。這也可能吧,但全國民眾都未曾看到。謝晉是永遠讓大家看到的,因此大家與他相陪相伴地不成熟,然後一起成熟。
    這讓我想起雲南麗江雪山上的一種桃子,由於氣溫太低,成熟期拖得特別長,因此收獲時的果實也特別大,大到讓人歡呼。
    “成熟”後的謝晉讓全國觀眾眼睛一亮。他成了萬人矚目的思想者,每天在大量的文學作品中尋找著既符合自己切身感受、又必然能感染民眾的描寫,然後思考著如何用鏡頭震撼全民族的心靈。沒有他,那些文學描寫隻在一角流傳;有了他,一座座通向億萬觀眾的橋梁搭了起來。
    於是,由於他,整個民族進入了一個艱難而美麗的蘇醒過程,J像羅丹雕塑《青銅時代》傳達的那種像征氣氛。
    那些年的謝晉,大作品一部接著一部,部部深入人心,真可謂手揮五弦,目送歸鴻,雲蒸霞蔚。
    J在這時,他禮賢下士,竟然破例聘請了一個藝術顧問,那J是比他小二十多歲的我。他與我的父親同齡,我又與他的女兒同齡。這種輩分錯亂的禮聘,隻能是他,也隻能在上海。
    那時節,連蕭伯納的嫡傳弟子黃佐臨先生也在與我們一起玩布萊希特、貧困戲劇、環境戲劇,他應該是我祖父一輩。而我的學生們,也已成果累累。八十年代“四世同堂”的上海文化,實在讓人難以忘懷。而在這“四世同堂”的熱鬧中,成果Z為顯赫的,還是謝晉。他讓上海,維持了一段為時不短的文化驕傲。
    從更廣闊的視角來看,謝晉Z大的成果在於用自己的生命接通了中國電影在一九四九年之後的曲折邏輯。不管是幼稚、青澀、豪情,還是深思、嚴峻、浩嘆,他全都經歷了,摸索了,梳理了。
    他不是散落在岸邊的一片美景,而是一條完整的大河,使沿途所有的景色都可依著他而定位。他是一脈彩色的光纜,為很多並不彩色的歷史過程提供了審美可能。
    我想,D代中國的電影藝術家即便取得再高的GJ成J,也不能輕忽謝晉這個名字,因為進入JT這個制高點的那條崎嶇山路,是他跌跌絆絆走下來的。D代藝術家的長輩,都從他那裡汲取過美,並構成遺傳。在這個意義上,謝晉不朽。

    謝晉聘請我做藝術顧問,旁人以為他會要我介紹D代SJ藝術的新思潮,其實並不。他與我Z談得攏的,是具體的藝術感覺。他是文化創造者,要的是現場設計,而不是雲端高論。
    我們也曾開過一些研討會,有的理論家在會上高談闊論,又明顯地缺少藝術感覺。謝晉會偷偷地摘下耳機,出神地看著發言者。發言者還以為他在專心聽講,其實他很可能隻是在觀察發言者臉部的肌肉運動狀態和可以劃分的角色類型。這好像不太禮貌,但高齡的他有資格這樣做。
    謝晉特別想說又不願多說的,是作為文化創造者的苦惱。
    我問他:“你在創作過程中遇到的Z大苦惱是什麼?是劇作的等級,演員的悟性,還是攝影師的能力?”
    他說:“不,不,這些都有辦法解決。我Z大的苦惱,是遇到了不懂藝術的審查者和評論者。”
    他所說的“不懂藝術”,我想很多官員是不太明白其中含義的。他們總覺得自己既有名校學歷又看過很多中外電影,還啃過幾本藝術理論著作,怎麼能說“不懂藝術”呢?
    其實,真正的藝術家都知道,這種“懂”,是創造意義上而不是學問意義上的。
    那是對每一個感性細節小心翼翼的捧持,是對每一個未明意涵恭恭敬敬地讓它保持未明狀態,是對作品的有機生命不可稍有割劃的萬千敏感,是對轉瞬即逝的一個眼神、一道光束的震顫性品咂,是對那綿長多變又快速運動的鏡頭語彙的感同身受,以及感同身受後的氣喘吁吁、神馳心飛。
    用中國傳統美學概念來說,這種“懂”,不“隔”。而一切審查性、評論性的目光,不管包含著多少學問,都恰恰是從“隔”開始的。
    平心而論,在這一點上,謝晉的觀點比我寬容得多。他不喜歡被審查卻也不反對,一直希望有夏衍、田漢這樣真正懂藝術的人來審查。而我則認為,即使夏衍、田漢這樣的藝術家再世,也沒有權利要謝晉這樣的藝術家在藝術上服從自己。
    謝晉那些Z重要的作品,上映前都麻煩重重。如果說,WG前的審查總是指責他“愛情太多,女性話題太多,宣揚資產階級人性論太多”,那麼,WG後的審查者已經寬容愛情和女性了,主要是指責他“揭露革命事業中的黑暗太多”。
    有趣的是,有的審查者一旦投身創作,立場J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我認識兩位職業審查者,年老退休後常常被一些電視劇聘為顧問,參與構思。作品拍出來後,交給他們D年退休時物色的徒弟們審查,他們纔發現,這些徒弟太不像話了。他們憤怒地說:“文化領域那麼多誹謗、偽造、低劣都不審查,卻總是盯著一些好作品不依不饒!”後來他們捫心自問,纔明白自己大半輩子也在這麼做。
    對於評論,謝晉與他的同代人一樣,過於在乎,比較敏感,容易生氣。
    他平生Z生氣的評論,是一個叫朱大可的上海評論者所揭露的“謝晉模式”。忘了是說“革命加女人”,還是“革命加愛情”。謝晉認為,以前的審查者不管多麼胡言亂語,也沒有公開發表,而這個可笑的“謝晉模式”,卻被很多報紙刊登了。
    他幾乎在辦公室裡大聲咆哮:“女人怎麼啦?沒有女人,哪來男人?愛情,我在《紅色娘子軍》裡想加一點,不讓;《舞臺姐妹》裡也沒有正面愛情。隻有造反派纔批判我借著革命販賣愛情,這個朱大可是什麼人?”
    我勸他:“這個人沒有什麼惡意,隻是理論上幼稚,把現像拼湊D作了學問。你不要生氣,如果有人把眼睛、鼻子、嘴巴的組合說成是臉部模式,你會發火嗎?”
    他看著我,不再說話。但後來,每次研討會我都提議讓朱大可來參加,他都不讓。而且,還會狠狠地瞪我一眼。
    直到有YT,朱大可發表文章說,有一個妓女的手提包裡也有我的《文化苦旅》,引起全國對我的訕笑。謝晉也幸災樂禍地笑了,說:“看你再為他辯護!”
    但他很快又大聲地為我講話了:“妓女?中外藝術中,很多妓女的品德,都比文人高!我還要重拍《桃花扇》,用李香君回擊他!”
    我連忙說:“不,不。中國現在的文藝評論,都是隨風一吐的口水,哪裡犯得著你大藝術家來回擊?”
    “你不恨?”他盯著我的眼睛,加了一句:“那麼多報紙。”
    “D然不恨。”我說
    他把手拍在我肩上。

    在友情上,謝晉算得上是一個漢子。
    他總是充滿古意地反復懷念一個個久不見面的老友,懷念得一點兒也不像一個名人;同時,他又無限興奮地結識一個個剛剛發現的新知,興奮得一點兒也不像一個老者。他的工作性質、活動方式和從業時間,使他的“老友”和“新知”的範圍FC之大,但他一個也不會忘記,一個也不會怠慢。
    因此,隻要他有召喚,或者,隻是以他的名義召喚,再有名的藝術家也沒有不來的。
    有時,他別出心裁,要讓這些藝術家都到他出生的老家去聚合,大家也都乖乖地全數抵達。J在他去世前幾天,上海電視臺準備拍攝一個紀念他八十五歲生日的節目,開出了一大串響亮的名單,逐一邀請。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在一般情況下是“八抬大轎也抬不動”的,因為有的也已年老,有的FC繁忙,有的片約在身,有的身患重病。但是,一聽是謝晉的事,沒有一個拒絕。D然,他們沒有料到,生日之前,會有一個追悼會……
    我從旁觀察,發覺謝晉交友,有兩個原則。一是拒絕小人,二是不求實用。這J使他身邊的熱鬧中有一種干淨。相比之下,有些同樣ZM的老藝術家永遠也擺不出謝導這樣的友情陣仗,不是他們缺少魅力,而是本來要來參加的人想到同時還有幾雙忽閃的眼睛也會到場,借故推托了。有時,好人也會利用小人,但謝晉不利用。
    他對小人的辦法,不是爭吵,不是驅逐,而是在Z早的時間冷落。他的冷落,是炬滅煙消,WQ不予互動。聽對方說了幾句話,他J明白是什麼人了,便突然變成了一座石山,邪不可侵。轉身,眼角掃到一個朋友,石山又變成了一尊活佛。
    一些早己不會被他選為演員和編劇的老朋友,永遠是他的座上賓。他們誰也不會因為自己已經幫不上他的忙,感到不安。西哲有言:“友情的敗壞,是從利用開始的。”謝晉的友情,從不敗壞。
    他一點兒也不勢利。再高的官,在他眼中隻是他的觀眾,與天下千萬觀眾沒有區別。但因為他們是官,他會特別嚴厲一點。我多次看到,他與官員講話的聲調,遠遠高於他平日講話,主要是在批評。他還會把自己對於某個文化高官的批評到處講,反復講,希望能傳到那個高官的耳朵裡,一點兒不擔心自己會不會遇到麻煩。
    有時,他也會發現,對那個高官的批評搞錯了,於是又到處大聲講:“那其實是個好人,我過去搞錯了!”
    對於受到挫折的人,他特別關心,包括官員。
    有一年,我認識的一位官員因事入獄。我以前與這位官員倒也沒有什麼交往,這時卻想安慰他幾句。正好上海市監獄邀請我去給幾千個犯人講課,我J向監獄長提出要與那個人談一次話。監獄長說,與那個人談話是不被允許的。我J問能不能寫個條子,監獄長說可以。
    我J在一張紙上寫道:“平日大家都忙,沒有時間把外語再推進一步,祝賀你有了這個機會。”寫完,托監獄長交給那個人。
    謝晉聽我說了這個過程,笑瞇瞇地動了一會腦筋,然後興奮地拍了一下桌子說:“有了!你能送條子,那麼,我可以進一步,送月餅!過幾天J是中秋節,你告訴監獄長,我謝晉要為犯人講一次課!”
    J這樣,他為了讓那個官員在監獄裡過一個像樣的中秋節,居然主動去向犯人講了一次課。提籃橋監獄的犯人,有幸一睹他們心中的藝術偶像。那個入獄的官員,其實與他也沒有什麼關繫。
    四年以後,那個人刑滿釋放,D一個電話打給我,說他聽了我的話,在裡邊學外語,現在帶出來一部五十萬字的翻譯稿。然後,他說,急於要請謝晉導演喫飯。謝導那次的中秋節行動,實在把他感動了。

    我一直有一個錯誤的想法,覺得拍電影是一個力氣活,謝晉已經年邁,不必站在D一線上了。我提議他在拍完《芙蓉鎮》後J可以收山,然後以自己的信譽、影響和經驗,辦一個電影公司,再建一個影視學院。簡單說來,讓他從一個電影導演變成一個“電影導師”。
    有這個想法的,可能不止我一個人。
    我過了很久纔知道,他對我們的這種想法,深感痛苦。
    他想拍電影,他想自己天天拿著話筒指揮現場,然後貓著腰在攝影機後面調度一切。他早已不在乎名利,也不想證明自己依然還保持著藝術創造能力。他隻是饑渴,沒完沒了地饑渴。在這一點上他像一個Z單純、Z執著的孩子,一定要做一件事,罵他,損他,毀他,都可以,隻要讓他做這件事,他立即可以破涕為笑。
    他D然知道我們的勸說有點道理,因此,也是認認真真地辦電影公司,建影視學院,還叫我做“校董”。但是,這一切都不能消解他內心的強烈饑渴。
    他越來越要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他的精力充沛、步履輕健。他由於耳朵不好,本來說話J很大聲,現在更大聲了。他原來J喜歡喝酒,現在更要與別人頻頻比賽酒量了。
    有一次,他跨著大步走在火車站的月臺上,不知怎麼突然踉蹌了。他想擺脫踉蹌,掙扎了一下,誰知更是朝前一衝,被人扶住,臉色發青。這讓人們突然想起他的皮夾克、紅圍巾所包裹著的年齡。
    不久後一次喫飯,我又委婉地說起了老話題。
    他知道月臺上的踉蹌被我們看到了,因此也知道我說這些話的原因。
    他朝我舉起酒杯,我以為他要用干杯的方式來接受我的建議,沒想到他對我說:“秋雨,你知道什麼樣的人是真正善飲的嗎?我告訴你,D一,端杯穩;D二,雙眉平;D三,下口深。”
    說著,他又穩又平又深地一連喝了好幾杯。
    是在證明自己的酒量嗎?不,我覺得其中似乎又包含著某種宣示。
    即使毫無宣示的意思,那麼,隻要他拿起酒杯,便立即顯得大氣磅礡,說什麼都難以反駁。
    後來,有一位熱心的農民企業家想給他資助,開了一個會。這位企業家站起來講話,意思是大家要把謝晉看作一個珍貴的品牌,進行文化產業的運作。但他不太會講話,說成了這樣一句:“謝晉這兩個字,不僅僅是一個人名,而且還是一種有待開發的東西。”
    “東西?”在場的文化人聽了都覺得不是味道。
    一位喜劇演員突然有了念頭,便大聲地在坐位上說:“你說錯了,謝晉不是東西!”他又重復了一句:“謝晉不是東西!”
    這是一個毫無惡意的喜劇花招,全場都笑了。
    我連忙扭頭看謝晉導演,不知他生氣而走,還是靄然而笑。沒想到,我看到的他似乎WQ沒有聽到這句話,隻是像木頭一樣獃坐著,毫無表情。我立即明白了,他從這位企業家的講話中纔知道,連他們也想把自己D作品牌來運作。
    “我,難道隻能這樣了嗎?”他想。
    他毫無表情的表情,把我震了一下。他心中在想,如果自己真的WQ變成了一個品牌,丟失了親自創造的權利,那謝晉真的“不是東西”了。
    從那次之後,我改變了態度,總是悉心傾聽他一個又一個的創作計劃。
    這是一種滔滔不絕的激情,變成了延綿不絕的憧憬。他要重拍《桃花扇》,他要籌拍美國華工修建西部鐵路的血淚史,他要拍《拉貝日記》,他要拍《大人家》,他更想拍前輩LX的女兒們的生死恩仇、悲歡離合……
    看到我願意傾聽,他J針對我們以前的想法一吐委屈:“你們都說我年事已高,應該退居二線,但是我早J給你說過,我是六十歲纔成熟的,那你算算……”
    一位傑出藝術家的生命之門既然已經D二度打開,翻卷的洪水再也無可抵擋。
    這是創造主體的本能呼喊,也是一個強大的生命要求自我完成的一種尊嚴。

    他在中國創建了一個D立而龐大的藝術SJ,但回到家,卻是一個常人無法想像的天地。
    他與夫人徐大雯女士生了四個小孩,腦子正常的隻有一個,那J是謝衍。謝衍的兩個弟弟J是前面所說的老三和老四,都嚴重弱智,而姐姐的情況也不好。
    這四個孩子,出生在一九四六年至一九五六年這十年間。D時的社會,還很難找到輔導弱智兒童的專業學校,一切麻煩都堆在一門之內。家境J不寬裕,工作J其繁忙,這個門內天天在發生什麼?隻有天知道。
    我們如果把這樣一個家庭背景與謝晉的那麼多電影聯繫在一起,真會產生一種匪夷所思的感覺。每天傍晚,他那高大而疲憊的身影一步步走回家門的圖像,不能不讓人一次次落淚。不是出於一種同情,而是為了一種偉大。
    一個錯亂的精神漩渦,能夠伸發出偉大的精神力量嗎?謝晉作出了回答,而全國的電影觀眾都在點頭。
    我覺得,這種情景,在整個人類藝術SS都難於重見。
    謝晉親手把錯亂的精神漩渦,築成了人道主義的聖殿。我曾多次在他家裡喫飯,他做得一手好菜,常常圍著白圍單、手握著鍋鏟招呼客人。客人可能是好萊塢明星、法國大導演、日本制作人,但Z後謝晉總會搓搓手,通過翻譯介紹自己兩個兒子的特殊情況,然後隆重請出。
    這種毫不掩飾的坦蕩,曾讓我百脈俱開。在客人面前,弱智兒子的每一個笑容和動作,在謝晉看來J是人類Z本原的可愛造型,因此滿眼是欣賞的光彩。他把這種光彩,帶給了整個門庭,也帶給了所有的客人。
    他自己成天到處走,有時也會帶著兒子出行。我聽謝晉電影公司總經理張惠芳女士說,那次去浙江衢州,坐了一輛面包車,路上要好幾個小時,阿四同行。坐在前排的謝晉過一會兒J要回過頭來問:“阿四累不累?”“阿四好嗎?”“阿四要不要睡一會兒?”……過幾分鐘J回一次頭,沒完沒了。
    每次回頭,那神情,能把雪山消融。

    他萬萬沒有想到,他家後代W一的正常人,那個從國外留學回來的典雅君子,他的大兒子謝衍,竟先他而去。
    謝衍太知道父母親的生活重壓,一直瞞著自己的病情,不讓老人家知道。他把一切事情都料理得一清二楚,然後穿上一套干淨的衣服,去了醫院,再也沒有出來。
    他懇求周圍的人,千萬不要讓爸爸、媽媽到醫院來。他說,爸爸太出名,一來J會引動媒體,而自己現在的形像又會使爸爸、媽媽喫驚。他一直念叨著:“不要來,千萬不要來,不要讓他們來……”
    直到他去世前一星期,周圍的人說,現在一定要讓你爸爸、媽媽來了。這次,他沒有說話。
    謝晉一直以為兒子是一般的病住院,WQ不知道事情已經那麼嚴重。眼前病床上,他W一可以對話的兒子,已經不成樣子。
    他像一尊突然被風干了的雕像,站在病床前,很久,很久。
    他身邊,傳來工作人員低低的抽泣。
    謝衍喫力地對他說:“爸爸,我給您添麻煩了!”
    他顫聲地說:“我們治療,孩子,不要緊,我們治療……”
    從這天起,他天天都陪著夫人去醫院。
    D身的謝衍已經五SJ歲,現在卻每天在老人趕到前不斷問:“爸爸怎麼還不來?媽媽怎麼還不來?爸爸怎麼還不來?”
    那天,他實在太痛了,要求打嗎啡,但醫生有猶豫。幸好有慈濟功德會的志工來唱佛曲,他平靜了。
    謝晉和夫人陪在兒子身邊,那夜幾乎陪了通宵。工作人員怕這兩位八十多歲的老人撐不住,力勸他們暫時回家休息。但是,兩位老人的車還沒有到家,謝衍J去世了。
    謝衍是二○○八年九月二十三日下葬的。D二天,九月二十四日,杭州的朋友J邀請謝晉去散散心,住多久都可以。接待他的,是一位也剛剛喪子的傑出男子,叫葉明。
    兩人一見面J抱住了,嚎啕大哭。他們兩人,前些天都哭過無數次,但還要找一個機會,不刺激妻子,不為難下屬,抱住一個人,一個經得起用力抱的人,痛快淋漓、回腸蕩氣地哭一哭。
    那天謝晉導演的哭聲,像虎嘯,像狼嚎,像龍吟,像獅吼,把他以前拍過的那麼多電影裡的哭,全都收納了,又全都釋放了。
    那天,秋風起於杭州,連西湖都在嗚咽。
    他並沒有在杭州住長,很快又回到了上海。這幾天他很少說話,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有時也翻書報,卻是亂翻,沒有一個字入眼。
    突然電話鈴響了,是家鄉上虞的母校春暉中學打來的,說有一個紀念活動要讓他出席,有車來接。他一生,每遇危難總會想念家鄉。JT,故鄉故宅又有召喚,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給駕駛員小蔣說:“你別管我了,另外有車來接!”
    小蔣告訴張惠芳,張惠芳急急趕來詢問,門房說,接謝導的車,兩分鐘前開走了。
    春暉中學的紀念活動D二天纔開始,這天晚上他在旅館喫了點冷餐,沒有喝酒,倒頭便睡。這是真正的老家,他出走已久,JT隻剩下他一個人回來。他是朝左側睡的,再也沒有醒來。
    這天是二00八年十月十八日,離他八十五歲生日,還有一個月零三天。

    他老家的屋裡,有我題寫的四個字:“東山謝氏”。
    那是幾年前的YT,他突然來到我家,要我寫這幾個字。他說,已經請幾位老一代書法大家寫過,希望能增加我寫的一份。東山謝氏?好生了得!我看著他,抱歉地想,認識了他那麼多年,也知道他是紹興上虞人,卻沒有把他的姓氏與那個遙遠而輝煌的門庭聯繫起來。
    他的遠祖四世紀那位打了“淝水之戰”的東晉宰相謝安。這仗,是和姪子謝玄一起打的。而謝玄的孫子,便是中國山水詩的鼻祖謝靈運。謝安本來是隱居會稽東山的,經常與大書法家王羲之一起喝酒吟詩,他的姪女謝道蘊也嫁給了王羲之的兒子王凝之,而纔學又遠超丈夫。謝安後來因形勢所迫再度做官,這使中國有了一個“東山再起”的成語。
    正因為這一切,我寫“東山謝氏”這四個字時FC恭敬,一連寫了好多幅,Z後挑出一張,送去。
    謝家,竟然自東晉、南朝至今,J一直住在東山腳下?別的不說,光那股積累了一千六百年的氣,已經非比尋常。
    謝晉導演對此J為在意,卻又不對外說,可見WQ不想借遠祖之名炫耀。他在意的,是這山、這村、這屋、這姓、這氣。但這一切都是秘密的,隻是為了要我寫字纔說,說過一次再也不說。
    我想,J憑著這種無以言表的深層皈依,他會一個人回去,在一大批遠祖面前劃上人生的句號。

    此刻,他上海的家,隻剩下了阿四。他的夫人因心髒問題,住進了醫院。
    阿四不像阿三那樣成天在門孔裡觀看。他幾十年如一日的任務是為爸爸拿包、拿鞋。每天早晨爸爸出門了,他把包遞給爸爸,並把爸爸換下的拖鞋放好。晚上爸爸回來,他接過包,再遞上拖鞋。
    好幾天,爸爸的包和鞋都在,人到哪裡去了?他有點奇怪,卻在耐心等待。突然來了很多人,在家裡擺了一排排白色的花。
    白色的花越來越多,家裡放滿了。他從門孔裡往外一看,還有人送來。阿四穿行在白花間,突然發現,白花把爸爸的拖鞋遮住了。他彎下腰去,拿出爸爸的拖鞋,小心放在門邊。
    這個白花的SJ,JTJ是他一個人,還有一雙鞋。"
    我們生活在劇烈變化、日新月異的D代中國,劇變中的人,不同的年頭、不同的時期各有不同的背景和命運;有時候年與代的差別是如此之大,乃至超過了人與人之間的其他差別。
    我有一個朋友,從中國去到美國,上學、畢業、贏得學位、打工、找到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取得了在美的居留權,再回到祖國服務報效,前後用了十七八年的時間。有一次我們閑談,談到祖國這十幾年的突飛猛進與變化幅度之大,他用“隔幾年J認不出來了”形容他對於祖國面貌日新月異的感受。再談起“WG”、“反右”、“大躍進,諸舊事,更是恍如隔世。
    我問他:“這十幾年美國的變化大嗎?”
    他說:“D然也有些變化,但美國這個國家已經相D定型,遠遠不像中國的變化之大。”
    ◎“五四”時代的作家碩果僅存
    是的,我們生活在劇烈變化、日新月異的D代中國,不僅是改革開放這十幾年,整個20世紀對於中國來說,J是一個轉型劇變的世紀。
    劇變中的人,不同的年頭、不同的時期各有不同的背景和命運;有時候年與代的差別是如此之大,乃至超過了人與人之間的其他差別。例如“WG”中北京的中學生,有一年初高中畢業生全部上山下鄉,有的去了雲南,有的去了黑龍江,Z近的也去了內蒙古建設兵團;但次一年的畢業生全都留在了北京市D工人,這兩屆學生的故事J大不一樣。
    拿中國的作家來說,有“五四”D中成長起來的Z老一代,如冰心、巴金,德高望重,碩果僅存,我想與許多旁的作家一樣,青年時代的經歷、他們拿起筆來寫作時的社會與文化背景,對於他們SJ觀與文學觀的形成與人生道路、文學道路的選擇具有重要的意義。他們青年時代的主要文化背景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他們基本上是啟蒙主義者,他們通過文學手段呼喊和爭取民主、科學、幸福、反帝反封、醒國醒民並救國救民,他們有很強烈的歷史使命感。
    我不太了解這一代作家中持相反文學價值觀的人們的情況,例如被稱做“封建餘孽”或“洋奴”、“叭兒”的人們,他們都已作古,是非功過仍可評說。倒是現今有些年輕人持(“五四”運動造成了中國文化的)“斷裂”說,對於“五四”新文化運動頗多批評,於是“五四精神”的傳人們,不得不站出來為它的理念與旗幟進行辯護。
    ◎革命戰爭年代的作家敢於鬥爭
    後來有——我想稱之為革命和戰爭——特別是抗日戰爭——的年代拿起筆來的一代作家,持積J投入革命和戰爭態度的這一批作家,充滿獻身精神,信仰堅定,立場分明,富於自信,敢於也善於鬥爭,他們隸屬於勝利者與(新中國的)DZZ的光榮行列。建國後相D一個時期執文壇之牛耳者D然是這些作家,他們的名字群星燦爛,有許多JX已經隕落,也還有一些人仍然健在。他們D中的一些人物特別富於一種政治敏感、主人翁意識、整體(包括事業整體與文壇整體)意識、主流或中流砥柱意識,黨與人民的代言人意識,方向意識乃勛的責任感。例如Z近我J看到這樣一位老作家,聲言有了誰誰誰來“接文學的班”,他老J放心了,那種以天下為己任的LX群倫的情懷溢於言表。這一代作家是新中國文學事業、延安文藝座談會後的嶄新的革命文學事業的奠基人和主力部隊。他們雖然也逐漸變得高齡,他們中的許多人物,仍然筆力不減,新作迭出,尤其是正言讜論,與“歪風邪氣”作鬥爭的精神甚勁(包括公開發表的與動輒上書言事的)。
    每個時期都有每個時期的主流,這些老作家拿起筆來的時期的主流是革命與戰爭,同時每個時期也都有對於主流積J投入或不是投入而是黯然疏離的不同選擇。選擇了疏離主流的作家在革命大獲全勝後受到主流的相D的疏離,坐了相D長時期的冷板凳,乃至受到了批評直至衝擊,歷史的發展從來是不無傾斜的,歷史不可能對所有的人微笑撫摸捧抬裝點,同時歷史的秋千又常常蕩來蕩去。Z近一個時期,一些疏離革命與戰爭年代的主流的作家在某些圈子之內,頗有些個SLYZ的氣像,他們一個又一個地被請了出來,再現輝煌,重新紅火,行時得很。這大概也很符合中國式的物J必反的辯證法——因為中國少有那種一個時期的互補共存、互相制約也互相激平衡,而多半在某一特定時期,“不是東風壓倒西風,J是西風壓倒東風”。目前有些學人對待“五四”以來新文學史的態度發展到一百八十度轉彎——不疏離的不要、不邊緣的不愛,紅過的都貶或貶過的都紅,從不符合某種意識形態要求的不行到沾上了某種意識形態色彩J不行(這其實是另一種意識形態即反對前一種意識形態的意識形態標準),從W周揚之馬1是瞻到W海外某種輿論或學術思潮說不定即海外的主流意識形態的馬1是瞻——的程度,令人感到仍然是非藝術的思路在起決定性的作用。
    ◎20世紀50年代的作家信仰革命、信仰蘇聯
    再往下J要說到筆者這一代人了,我們的基本背景是新中國的誕生,這一代人信仰革命、信仰蘇聯,無限光明、無限幸福、無限勝利、無限熱情,十分驕傲自豪。我年輕時常常覺得過往的老一輩實在活得冤——他們竟然那麼多年活在舊社會,舊社會的生活豈能算是人的生活?後來的人也不如我們幸福,他們WQ沒有見識過新舊社會,沒有見識過革命的凱歌行進與美麗光榮的新中國在舊中國的廢墟中誕生。因此W有我們這一代——後來通常稱為五十年代起來的作家——是歷史乃至上天的選民,但後來這些人中的許多遭遇到了反右運動的蒙頭蓋臉的試煉,於是又形成了一種難以清除的對於J左的警惕乃至於恐懼,“WG”結束後,這批人活躍了一陣子,有的還頗成氣候;但也有些人由於鋒芒太露、戰線太長而受到了這一部分人和另一部分人包括上一代人和下一代人的夾擊,被指責為不夠革命、干脆不革命或者是相反——始終沒有脫離開主流意識形態,始終太過革命,他們曾經那樣熱愛革命、熱愛蘇聯以至於那樣警惕或曰內心恐懼J左,也被某些年輕人嘲笑,覺得他們太沒出息,有些討厭和啰唆。年輕人想“現在都什麼年頭了,還怕(或防)J左”?看來是幸福的,但他們自己仍然覺得太不幸、太不走運的新一代人,不理解上一代人怎麼會那樣輕信,那樣自找苦喫,又那樣地擺不脫放不下;尤其是上一代留給他們的這個SJ離他們的要求還太遠太遠。他們批評那一代人說,那是被扭曲的一代,他們從自己的苦難中生產出的不是應該生產出來使下一代人現成接收受用的光芒四射的真理,而是破銅爛鐵,不是很有趣也很諷刺嗎?
    有一點我不太明白,為什麼新中國建立時期拿起筆來的這一批作家D中找不到幾個疏離者呢?莫非我們是在一個沒有疏離的反襯的關頭成長起來的嗎?這倒真有點扭曲的味兒了。至於反右雲雲,那倒是除了警惕者、恐懼者外也還有意猶未盡者,還有意欲一反到底虎視眈眈躍躍欲試者,事物從來不僅是單方面的,這也正常。
    ◎“WG”中成長的作家高舉批判大旗
    現在在文壇上Z活躍、Z有能量的還是“WG”中成長起來的一代,所謂共和國的同齡人,所謂“從HWB到作家”(這是旅加漢學家梁麗芳的一本著作的題目),所謂青春無悔,所謂“六八”人(似指1968年畢業的高中學生,論者認為這個年級的學生Z有思想,會出“思想者”或這個年齡段要出人纔),所謂喝狼奶長大的(此話不夠友好和全面,但也多少說明了一些事實)等,他們經歷過“WG”,經歷過上山下鄉,又在盛年經歷了改革開放,他們熱情洋溢,勇於高瞻遠矚,富有正義感和悲壯感,富有精英意識乃至提出向世俗化宣戰的口號。他們富有火氣和衝擊力,他們聲音洪亮頗有氣概。他們中的許多人是在“WG”後期,上山下鄉時或剛剛上山下鄉後拿起筆來寫作的。人生的不同階段,他們也都是熱情投入、努力奮鬥的,從而他們都有效地汲取了D時的ZX鮮、Z生動、Z豐富時髦的思想營養與人生及SJ信息,他們痛感到戰鬥正未有窮期,他們是D今文壇的主力,他們中的一些人若隱若現地懷念著或呼喚著“HWB”式的理想主義精神,他們提出了或響應著D前的ZX思潮,高舉愛國主義與批判的大旗,批判現代性、批判啟蒙話語、批判GJ資產階級與殖民文化的民主、法制、科學、寬容觀念,他們的主張使人耳目一新,他們的思想的超前性發人深省,給人以石破天驚之感。
    然而同樣我也不太找得著這個“代”的疏離群落。時至JR,倒是有人特別敏感於新條件下的同行的禮崩樂壞、精神失落、道德頹敗,他們舉起了抵抗投降的大旗;而另一些人顯得溫和一些,易於認同(投降?)一些,不知道這算不算一種分化。
    ◎改革開放年代的作家喜歡張揚個性
    同時,更新的一代人正在崛起,應該稱他們為改革開放的一代;他們更少條條框框,更喜歡張揚個性與公開地追求物質利益,我不想多談這一代作家,因為我對他們的作品的閱讀和理解還很不夠。但他們與過往的幾代作家又有不同則是明顯的,例如他們D中已經有人發表對於共和國同齡人不敬的議論了。
    代與代的溝通並不那麼容易。例如我前面舉的那個五十年代作家熱愛至少是熱愛過蘇聯、深受俄蘇文學影響的例子。到了《陽光燦爛的日子》裡,《喀秋莎》這支我們那一代人的聖潔的歌曲,是作為小流氓們在“老莫”——莫斯科餐廳聚會的背景音樂來出現的。我試圖教過孩子們學我們年輕時喜歡的蘇聯和中國革命歌曲,我全然失敗了。一位孩子說:“你們從前唱過的歌原來這麼水”,而我認為是他們愛唱的流行歌曲纔“水”得要死。不知道這算不算代溝一例。
    近年來中國文壇筆墨官司此起彼伏,有的爭得很情緒化,除了其他原因,代與代的區別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中國近百年風雲變化,每隔那麼十幾年二十年乃至三年五年J“D驚SJ殊”“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一回,不同年齡段的人會有不同背景、不同的慣用語言——包括俗話、套話、俏皮話,不同的精神風貌,不同的服飾做派——現在的西服革履,如果放到“WG”中穿會出現怎樣的情景,連Z富有想像力的作家也想不出來。一代一代人也會有不同的歌曲、書籍、思潮被青睞,這樣,隔上一段時間人們在發現SJ之“殊”的同時也會發現他的同類——人也已經“殊”了又“殊”,叫做時驚SJ異,自覺彼此殊;殊,也會成為一種隔膜吧。這也好,不這樣中國豈能由鴉片戰爭時期的大清帝國發展到JT!
    同時在每一代人之中,對於歷史提出來的中心任務與活動舞臺,有積J投入與消J疏離的態度的區別,這又是一種“殊”——人言人殊了。積J投入者叱咤風雲,活得、寫得都充實紅火,但也可能在歷史的風景中跌斷脖頸,或失誤受挫。至於因了投入歷史的中心任務而顧不上乃至損害了文學的某些藝術層面的精雕細刻,更是不在話下。疏離者常感困惑,常受冷落,有時貌似無所事事,蒼白空處,向隅D吟;但在邊緣狀態下也許反而顯得清醒,反而顯得更純潔、更溫柔、更逍遙、更迷人地經營著精美的文學。待到風息浪止,沉澱寂靜下來以後,他們J會被挖掘出來一放異彩。
    選擇了紅火的人應該不拒絕為紅火付出代價,選擇了寂寞的人應該不拒絕為寂寞付出代價。寂寞了偏要人家承認你的偉大,紅火了偏要人家承認你的高潔;然後為自己的寂寞或紅火而驕傲,而自我欣賞自吹自擂或互相吹捧不已,再加上排斥不同的選擇,未免顯得太貪、太滿、太發燒友,應該慢慢懂得,真理沒有誰能夠壟斷,贊美沒有誰能D贏,BFZB的滿分,誰也不可能全部得到。
    (對於D今的社會發展主流:改革開放、經濟建設,各代作家的態度J復雜多了,有的歡呼投入,有的總結經驗W恐歷史再走回頭路,有的面對市場經濟六神無主,有的我行我素,有的憂憤交加痛心疾1……總之有的摩擦、有的適應,以摩擦的姿態適應,以適應的姿態摩擦,屢屢跌破眼鏡者也大有人在,這不是本文能論及的了。)
    ◎各代作家自有其歷史機遇與舞臺
    在中GN地,人們不太喜歡“代溝”這樣一種來自西方的語詞。那麼看看幾代人之間的不同乃至他們之間的齟齬,恐怕也難以否認差異存在的事實。其實各代人都有自己的歷史機遇與歷史舞臺,有自己的歷史業績、歷史性貢獻與歷史局限、歷史遺憾,人們被歷史成全、被歷史厚愛又有時被歷史捉弄乃至被歷史犧牲。與此同時,整個百年中國,代與代之間有它的連續性、傳承性、一致性。各代作家之間,有許多一脈相承的東西。J是說,我們也有代而不溝或有溝也可以架橋的因素。我們沒有必要把一代人與另一代人對立起來,沒有必要把自己這一代想得太美太悲而把更上一代或下一代想得太差太丑。動不動自我作古、、怨父恨子,是幼稚的。
    因此我希望,每一代作家除了看到自己這一代人的偉大悲壯以外也正視自己這一代人做過的蠢事,除了悲劇的精神也不妨具有一點喜劇的精神,除了執著的態度也還有一點自我的CY,除了自戀自憐、自我咀嚼也不妨有一點自嘲、自省、自審,除了熱度也可以有一些冷度——清醒度;我過去這方面做得也常常不足,我在近年的作品中追求的也包括這個。我希望人們除了相信自己這一代人的生辰八字必有異彩——這很可愛很能鼓舞人——以外也不妨相信旁的年頭也能出人纔,這也J像相信任何年頭都會出小有所得便燒得不行,不太明理而又喜歡自吹和咬人的人一樣,這樣,人們不但可以並認定應該審父教子;也還可以研究與理解乃父乃子,與乃父乃子溝通交流。即使要審要教也還得弄清楚乃父與乃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理解代與代的差異的客觀依據與歷史依據。有了理解,再有了善意,有了那麼多共識和統一,有了清醒與自知之明,那麼不但你上學那一年流年八字J佳,他上學那一年,現在與今後的子孫後代上學的許多年,都還是有一定的希望的。遇到不同代人的不同意見,不必立即悲壯亢奮,也不必把對方立即視為妖魔、丑類、歹徒。君子和而不同,幾千年前的孔夫子的話說得真好。我相信各代作家都是一些或願意是一些君子,我盼望隸屬於不同年齡段的作家,不同性別、不同背景、不同風格、不同觀點的作家,都能和而不同:不苟同,吾愛吾師吾更愛真理;同時不苟敵、苟惡、苟鬥、苟貶,盡可能地不傷或少傷和氣,除了鬥鬥鬥罵罵罵以外,也還可以講一點互相尊重、互相理解、互相學習的老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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