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專制的政府和愚昧的民眾中間,終於生長出了一種敏感而又不安分的人物,叫知識階級。俄國知識階級承受了德國形而上作家的精神遺產而特別富於頭腦,但是,卻又能擺脫抽像事物的纏絆,長於實踐性活動。既然他們意識到每個人都是現存制度的一部分,所以決不會滿足於自我拯救,而因社會福祉的縈懷作整體的獻身。這是一支自覺的軍隊,他們所加於自身的責任感,對歐洲乃至全世界的知識者良心,無疑構成一場空前強大的、永久性的衝擊。
就在這支隊伍中,別林斯基,以其平民的本色而成為最令人注目的一員。
他出身寒微,是一個縣城醫生的兒子,在一片陰慘的鞭影和農奴的哭聲中長大,沒有完成大學教育。由於執拗的自由的渴望,青春的血液,早已變得灼熱而頑野不羈。文壇原本是雅人群集的所在,在他們看來,這個闖入者顯然是來歷不明的。難怪連普希金和果戈理這般優秀的人也害怕同他建立私交,果戈理甚至公開撒謊,聲明說根本不認識這個曾經將其作品的巨大價值揭示於世的人,後來竟連他的名字也不敢提起了。
然而,對於別林斯基,這些算得了什麼損害呢!他根本不屑於理會那些把胡髭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面孔,聖彼得堡的作家們;他藐視人世間的愛寵,撫摩,愚蠢而無聊的禮貌。也許,正因為周圍堆滿了這些上流社會的垃圾,纔激發了他無盡的對抗的敵意和清掃的熱忱。普希金和果戈理,如果僅僅拖著一條庸人尾巴,他決不會把手中幾近一半的原稿紙留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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