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關於男朋友
“哪個瞬間讓你決定和他在一起”。
這是某網站剛剛推送的熱搜話題。
俞傾隻看了標題,沒點進去,腦海裡卻突然蹦出一個畫面,傅既沉挺撥的身影清晰浮現。
兩個多月前,那晚,突降暴雨。她加班到十點,以為雨會停,結果沒有。
大雨天,打車困難,在公司樓下,她遇到集團總裁,傅既沉。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他對她還有印像,便送她回去。
路上,雨勢越來越大,司機不熟悉回她出租屋的路況,開到低窪路段,雨水沒過排氣管,車子熄火。
傅既沉把褲管卷過膝蓋,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在那個情況下,這樣的問題太過奇葩,不過她還是回了:“沒有。”
他若有若無地“嗯”了聲,推門下去。
她都能想像出,雨水多渾濁。
他一隻手撐傘,把另一隻手遞給她:“快點。”
她坐在後排裡側,看著他的手,愣了下。兩人畢竟不熟,對方還是她老板,她不好隨意抓他手。
傅既沉瞧著她:“就這反應速度,你是怎麼應聘上傅氏法務部的?”
她沒抓他手,快速挪到他那邊的車門旁。
他把傘塞到她手裡,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俯身,以公主抱的姿勢將她抱起。
俞傾收回思緒,放下手機。茶歇時間,她把幾份重要合同放進保險櫃,手指鉤住鑰匙扣,拿上杯子去茶水間。
她這纔注意到,外頭黑雲壓城,馬上就要下雨。
到了茶水間,冤家路窄,她遇到法務部一個女同事,對方也在等咖啡。
女同事和她差不多年紀,跟她一塊兒進的傅氏集團法務部,把原本屬於她的崗位給頂替了。主管把沒有太多技術含量卻事務瑣碎的崗位安排給了她。
俞傾目不斜視地從這名同事旁邊經過,專心接咖啡。
同事用眼角餘光把俞傾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番,判斷出那雙鞋頂多三四百塊。
然後,她瞅到了俞傾手裡的鑰匙扣,不屑地撇撇嘴——一看就是高仿品。
“俞律師,你這鑰匙扣在哪家小店淘的?跟正品還挺像,也挺好看的。”
同事說話時還帶著笑意,卻綿裡藏針。
俞傾接滿咖啡,抬眸,面帶微笑地看著這名她連名字都沒記住的女同事?:“我想想在哪個小店淘的。”隔了幾秒,她裝作想起來的樣子,“哦,在巴黎一家愛馬仕旗艦小店淘的。”
對方一噎。
回到辦公室,俞傾接著審合同,剛纔茶水間那個小插曲她早拋在了腦後。
這些是朵新飲料公司的經銷合同,朵新是傅氏集團的全資子公司。
這家飲料公司是傅既沉兩年前買下來的,之後他升級了生產線,整個管理和運營團隊大換血。短短兩年,公司就有了傲人的市場占有份額。
傅氏集團涉足金融、地產、醫藥還有科技等領域,朵新飲料是最不起眼的一家子公司。
“嗡嗡”,手機震動,俞傾瞅了眼備注,是她的房東錢老板,她插上耳機。
“小俞啊,跟你說個事兒,我這邊資金實在周轉不開,租給你的那套房子,我隻能賣了。
“前幾天不是跟你說過要掛到中介去嘛,誰知道剛掛一天,今天就有客戶要看房,你看……麻煩你了。”——錢老板還是決定賣房。
兩條語音,語氣內疚又自責,後邊那條還夾雜著嘆氣聲。
俞傾扯下耳機,這房子她租了將近半年,倒沒住過幾天,主要用來放她那些高奢品。
她現在跟傅既沉住一塊兒,很少回出租屋住。公司沒幾人知道她跟傅既沉的關繫,她每天都小心翼翼,生怕“奸情”露餡。
手機上又有消息進來,依舊是錢老板,說的都是賣房後要怎樣補償她,包括當初她裝修的錢也會補給她。
對她來說,錢是小事。她那些限量版的包包、衣服、鞋子,還有各種珠寶首飾,特別是她的心頭好——香水,搬來搬去著實麻煩。
這些東西還不能搬到傅既沉的公寓,以她跟傅既沉現在的感情狀態,公寓也隻能算是她的臨時住所,都不如出租屋穩定。
“嘩啦啦”,悶了一中午後,大雨終於傾盆而下。
風雨交加,辦公室裡都能聞到雨水衝刷後那特有的清新味道。
俞傾起身把窗關上,回復房東:您跟客戶約了幾點看房?我下班就趕過去。
錢老板十分感激,說五點半。他又回:我讓我兒子去接你,下雨天你擠地鐵不容易。
俞傾本想拒絕,可一看見面時間,發現打車會來不及。
很快,房東把他兒子的微信名片分享過來,名叫錢程。
晚上要回出租屋,俞傾跟傅既沉發消息說了一聲:我今晚回租的房子住,順便找本專業書,讓廚師不用準備我那份晚飯。
傅既沉:早點回來。
意思是,讓她拿了書再回他的公寓。
下雨天她纔不想來回折騰。俞傾把手機放一邊,心想,反正他出差不在家,自己住哪裡都一樣。
這場雨下了兩個多小時,快下班時,漸漸停了,雲開霧散。
俞傾收到錢程消息:俞傾姐,我現在在你們公司樓下。
她跟錢程有過一面之緣,當初裝修方案設計好,她讓房東到現場確認。房東那次帶著他兒子一道過去,所有細節經他們同意,她纔開始裝修。
錢程當時還開玩笑?:“姐,你說你租個房子,也不知道能住多長時間,說不定你很快就結婚有房,你花一年房租來裝修,你圖什麼?”
圖什麼?圖房間簡潔明亮心情好,圖那會兒不缺那點錢。要是擱現在,她連一把鍋鏟都不會添置。
俞傾關好電腦,將合同入櫃,清洗了咖啡杯,拿上包去等電梯。
正值下班高峰期,每部電梯到了她這層都滿員。
俞傾下意識地看向最邊上那部總裁專梯,沒想到電梯在運行,數字跳到“42”,很快,經過了她這層。
傅既沉出差了,電梯裡大概是總經辦的哪個助理。她這麼想著。
等了三趟,她纔好不容易擠進一部電梯。
大廈外,錢程正在臺階下等她。
等俞傾走近,錢程不好意思道:“今天限號,我臨時問朋友借了車,趕到這裡時就到下班高峰期了,沒敢開到這兒。”說著,他往北邊指了指,“停在拐過去那條路上。”
傅氏大廈門前這條路是城區最堵路段之一,四五百米長的路沒有半小時出不去。
錢程怕耽誤時間,隻好走過來接她:“姐,實在抱歉。”
俞傾無所謂:“我天天擠地鐵也要走這麼遠,習慣了,沒事。”
錢程年紀不大,卻挺細心。他提醒俞傾?:“今天風大,剛下過雨氣溫低,你穿這麼少,我怕你會冷。你有外套在公司嗎?要不上去拿一下?”
俞傾穿的是工作套裙,是有一點冷,不過能忍受。
“沒關繫,我平時就這麼穿。”
兩人聊著,並肩離開。
大廈門口,行政部的幾個女人結伴出來。
“那是俞傾男朋友?”
“應該是,那個男人的包跟俞傾的是情侶包。”
其實不是情侶繫列,隻是牌子一樣,顏色差不多,看上去像情侶包。不知名的牌子,幾百塊錢,俞傾在出租房那邊的一家店裡買的。當初搞活動,錢程路過那兒也買了一個,特別實用,還耐磨。
人行道上,俞傾和錢程已走出老遠,比汽車快多了。
錢程手機響了,兩人聊天中斷,他接了電話。
深秋雨後的風吹在身上不至於像鼕天那樣割人,但也冷得俞傾不禁打寒戰,她雙手抱臂,給心口聚點熱乎氣。
她低估了今天的冷風。
錢程走在前頭接電話,安排家裡工人送貨,說著說著就忘了俞傾還在旁邊。
他步子大,沒一會兒就把俞傾甩在後頭。
俞傾小跑著追過去,正好跑步還可以取暖。
一眨眼的工夫,這條路已經過半。機動車道上堵得水洩不通,幾分鐘的時間,車子挪了不到兩米。
堵歸堵,她還是在想著坐車裡有多暖和。
中午喫飯時,她爹千年不遇地發了條朋友圈,國際車展上某新款跑車亮相,是她鐘愛的那款。可她現在囊中羞澀,連個倒車鏡都買不起。
她爹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隻要她服軟回家,聽從安排,這款跑車想要幾輛都沒問題,哪怕湊足一個色繫都行。
但她不可能跟父親服軟。
俞傾想著父親的態度,想著即將要搬家的瑣事,沒注意到機動車道上,一輛黑色轎車的後車窗緩緩打開。
一道銳利、意味不明的目光投向這邊,有人正打量著她。
剛纔錢程隻顧打電話,她好幾次小跑著追上去,緊跟錢程的步伐,這一切都落在了那人雙眸裡。
俞傾手機震動,是傅既沉來電。
電話接通後,那頭隻說了三個字?:“往左看。”隨即,通話結束。
俞傾倏地轉頭,對上那道幽冷的視線。
這個男人早上出門時,不是說今天中午就去上海嗎?怎麼還在北京?
傅既沉手臂搭在車窗上,看看俞傾的包,再看看那個男人的包,最後,視線落回在她臉上。他似笑非笑,但眼底藏著秋後算賬的警告。
俞傾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
他晚上應該有應酬,黑色西裝還穿著。更難得的是,他打了領帶。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打領帶,暗紅色黑條紋領帶,一分霸氣,兩分性感,剩下的七分偏偏被他襯出成熟穩重。
從他剛纔那個耐人尋味的眼神來看,他誤以為她跟錢程關繫匪淺,再加上她下午那條不回公寓住的短信,讓人想不誤會都難呀。
在大馬路上,她也懶得解釋。迎著他審視的眸光,她嘴角勾了勾。
這抹笑落在傅既沉眼裡,就成了挑釁的壞笑。
還有更過分的。俞傾對著他輕揚下巴,緊跟著,遞了幾個秋波一樣的眼神給他。
傅既沉無語,感覺自己被調戲了。
車窗關上。
錢程還在打電話,全然不知身後發生了什麼。
這時一陣大風猛灌進來,“噼裡啪啦”,樹葉上的積水砸下來,淋了俞傾一身,她趕緊拿手擦擦頭發跟額頭,又冷又狼狽。樂極之後注定會生悲,還不知道傅既沉那個男人有多麼幸災樂禍。
傅既沉盯著窗外望了數秒,給俞傾發消息:過來。
俞傾看著手機屏幕揣摩片刻,猜不透他要干什麼,不過她還是打算過去。她想看看他車上有沒有不穿的衣服,她拿來擋擋風。
傅既沉看著人行道,俞傾過來了。風冷,她不由得瑟縮著肩膀。
俞傾走到車前,還不等她說話,車窗打開。
傅既沉在一陣靜默之後,脫了西裝,摸摸兩邊口袋,沒發現有東西。他把西裝扔給她,西裝落在她頭頂,整個臉都被罩住。
等俞傾把西裝從頭上扯下來,車窗早已經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