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隨著人潮,湧出了文縣火車站。 火車上的乘客之多,唯有沙丁魚罐頭可以與之媲美。無心在天津上車時,根本就沒有走車門的心思。人在月臺上做好準備,未等火車停穩,他就直接扒上車窗,像條四腳蛇似的遊了進去。眼看身邊的三人座位下面是個空當,他一言不發地繼續鑽,占據了座位下面的幽暗空間,舒舒服服地側身躺好了。他隨身背著個帆布書包,書包裡空空的,被他卷成一團當枕頭。枕了片刻之後他一抬頭,忽然想起書包裡還有一條小白蛇。連忙欠身打開書包,他低頭向內望去,就見小白蛇歪著腦袋,正用一隻眼睛瞪他。 小白蛇是他從大興安嶺帶出來的,蛇身上附著白琉璃的魂。自從賽維和勝伊去世後,他就跑去了大興安嶺。山林已經變了模樣,大片的樹木都被伐了,大卡車晝夜不停地向山外運送木材。但是白琉璃所在的禁地還是老樣子。一是因為此地偏僻,二是伐木工人不敢來。山中樹木遮天蔽日,大白天的都鬧邪祟。 他在地堡中找到了白琉璃。白琉璃看了二十多年的花和雪,看得百無聊賴,見他忽然出現了,真是又驚又喜:“你來了?” 無心在地堡中來回地走:“外面不大好混,不如到山裡做野人。” 白琉璃又問:“你是一個人?” 無心坐在一口破木箱上:“嗯,我太太去年死了。” 賽維和勝伊,都先離他而去了。 賽維走的時候,枕著他的手臂,很安靜。無心用手指描畫著她的眉眼,想起了兩人十幾年的爭吵,想起了她年輕時候的清秀模樣。想到後,他的眼睛湧出一滴很大的眼淚。眼淚是黏稠透明的膠質,凝在臉上不肯流。 無心在安葬了賽維之後,就開始了他的流浪。和白琉璃在地堡裡住了幾年,他得知外面的大饑荒已經過去了,便又起了活動的心思。聽聞他要走,白琉璃當即附在一條白蛇身上:“把我也帶上吧!我在地堡裡住太久了,想去看看外面的。” 無心大搖其頭:“不帶不帶,我煩你。” 白琉璃沒說什麼。等到無心睡著了,他盤在無心的脖子上,張嘴露出倒鉤尖牙,對著無心的鼻尖就是一口。無心差點沒疼死,白琉璃沾染了無心的鮮血,也險些魂飛魄散。雙方兩敗俱傷,隻好和談。和談的結果是雙方各退一步,無心帶白琉璃出門見世面,但是白琉璃路上必須聽話。 無心在山裡住了四年,萬沒想到四年之後,天地劇變,竟然換了一個。他審時度勢,立刻學會了不少嶄新的詞,並且憑著自己面嫩,冒充學生,拿著偽造的介紹信混到各地的接待站中騙喫騙喝。混著混著混到了文縣,他出了火車站,獨自走在一條安靜小街上,並不知道自己在一個小時之後,就會遇到漂亮的小姑娘蘇桃了。
蘇桃一邊抽泣,一邊晃著手電筒彎著腰往前跑。暗道長得無邊無際,前後隻有她粗重的喘息聲音在回蕩。此時距離她與無心相遇,還有四十分鐘。 無心依然東張西望地走在無人的小街上。小街一側是成排的樹木,樹木之外則是荒原;另一側砌了高高的紅牆,紅牆之內寂靜無聲。無心根據自己近幾個月走南闖北的經驗,猜測紅牆之內應是一處機關,可到底是什麼機關,就說不準了。 低頭繫好空癟癟的書包,又把一身的藍布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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