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毒蟲男友拖下水的女大學生
1
2013年6月的一次轄區住宿業例行檢查中,我和同事在連鎖酒店客房,將剛吸食完麻果的常小斌和一個女孩堵個正著。
常小斌時年29歲,此前多次因吸毒被抓,是轄區派出所的“常客”。我和同事清理現場的間隙,他蹲在地上,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裡。由於打火機早已被同事沒收,他拍了拍我的腿,讓我把打火機借給他用。我瞪了他一眼,將他嘴裡叼著的煙奪下來,喝令他老實蹲著,常小斌這纔不情願地把雙手交叉放在脖子後面。
與常小斌一同被抓的女孩倒是面孔很生,年齡看起來不大,戴副眼鏡,滿臉惶恐。我問她認不認識我,她怯生生地搖了搖頭。客房角落裡放著一個行李箱,看顏色應該是女孩的。我以為她是從外地過來的,要過身份證,發現竟然是本地人,名叫王潔,時年20歲。
帶著兩人返回派出所的路上,我問王潔為何帶著行李箱,她支吾了半天,纔說自己剛從學校放暑假回來。我問她在哪個學校讀書,纔知道她還是我的校友。
在派出所的訊問室裡,王潔對我說,她和常小斌是3個月前通過網絡遊戲認識的,得知彼此是同鄉之後就見了面,很快就發展成男女朋友關繫。
我問她知不知道今天為什麼被帶到派出所,她說知道,因為吸麻果。我又問她從什麼時候開始吸的,她想了想,說兩個多月前。
“是不是跟常小斌成為男女朋友之後纔開始吸的?”
王潔沉默了半晌,緩緩地點點頭,說,自己第一次吸食麻果是在一家網吧後面,那天她和常小斌一起通宵打遊戲,到了凌晨實在困得熬不住了,想回家。常小斌就拉住她,拿出一顆綠色藥片,用礦泉水瓶做了個簡易吸壺,讓她吸一口“提提神”,王潔吸了一口感覺很惡心,常小斌就說沒關繫,接著吸兩口就好了。
吸了幾口後,王潔果真感覺精神很振奮,就問常小斌這是什麼東西,常小斌說是醒酒藥,王潔也沒多想。
從那之後,兩人通宵打遊戲時經常偷偷跑到網吧外面“提神”。
起初,王潔也懷疑過,上網去搜,有網友說那是麻果,但常小斌矢口否認,說麻果是“紅色感冒藥”一樣的片劑,而自己拿來的是“綠色五角星”,完全不一樣。末了還補充說,他們倆是男女朋友關繫,他不會害王潔,讓王潔別多想。
可這謊言很快就不攻自破了——沒多久,常小斌手裡的“綠色五角星”就變成了“紅色感冒藥”。面對王潔的一再質問,常小斌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了句“害怕你就別玩了撒”。
但那個時候,王潔已經離不開麻果了——“不吸的時候,就感覺生活很灰暗,什麼都不想做。每天早上醒來,唯一的期盼就是能吸上一口。”
我問王潔這些麻果從哪裡來的?王潔說,最初是常小斌給她的,後來常小斌說自己錢不夠,王潔就提出自己去買,但常小斌又說,這種東西隻賣給熟客。所以此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王潔把錢給常小斌,讓常小斌去買。
這兩個月,王潔前後一共給過常小斌9000多塊錢。我問王潔知不知道常小斌找誰買的,王潔搖頭說不知道。我又問她,你一個在校學生哪兒來的這麼多錢?王潔低下頭,說都是家裡給的。
2
王潔的家境在本市屬於中等偏上。父親在省城做生意,據說規模不小,母親是本地某企業的中層干部。
做完筆錄後,我聯繫了王潔的父母,二人聽到女兒因吸毒被抓,十分震驚,沒多久就趕來了。
一進派出所,王潔父親就大呼著問女兒在哪。我把案情簡要敘述了一遍,兩人都不信。王潔父親甚至一度非常憤怒,說女兒雖然平時有些貪玩,但學習成績很不錯,高考上的是一本。一旁的輔警就說:“吸毒這事兒跟學習成績沒啥關繫,學習成績代表不了道德品行。”
王潔父親一下就急了,指著輔警罵道:“你把話說清楚,哪個道德品行不端?!”
我趕緊上前把輔警拉到一旁,又轉身遞過王潔的筆錄和尿檢報告說:“先不扯道德品行的事,吸毒這事兒已經查實了,你先看看吧。”
王潔父親還想爭論,被一旁的妻子攔住了,讓他趕緊看材料。王潔父親這纔低下頭站在值班臺前看起來,王潔母親也一個勁兒地伸過頭來想看,但她個頭不高,看不到丈夫手中的材料內容,隻得不斷催問:“到底怎麼了?”
半晌,王潔父親一言不發地將材料遞給妻子,伸手從褲兜裡掏了根煙,摸了半天沒找到火機。我正準備把自己的打火機遞給他,他卻猛地把煙摔在地上,吼道:“她人呢?看我不打死她!”他摔煙的動作實在過猛,以至於胳膊落下時,直接把值班臺上的電腦顯示器踫到了地上。
王潔父親做了20多年生意,社會閱歷豐富。辦公室裡,他耷拉著腦袋向我道歉,說自己剛纔情緒失控了,不小心摔壞了電腦,之後會賠償的。我說電腦是小事,掉地上撿起來就好,但孩子出了問題,可就不是撿起來這麼簡單了。
王潔父親嘆了口氣,神情沮喪地說,自己這些年也認識一些吸毒的,“一個個活得不人不鬼,哪天死了都沒人知道”。平日見到了自己都躲著走,沒想到如今,女兒竟和他們淪為一類。
我勸他也看開一點,畢竟王潔年紀還小,又是大學生,可能隻是一時走錯了路,隻要及時干預,還有挽回餘地。
王潔父親又問我當下情況應該如何干預,我想起王潔給常小斌的那些錢,就問王潔父親每月給女兒多少生活費。王潔父親說,家裡不想讓女兒在外為錢發愁,所以經濟上從沒限制過,“隻要她開口就給”。
“我們兩口子起早貪黑,不就為了讓孩子過得舒服一點,平時都忙,沒空兒管她,這不就想在錢上彌補一下……”王潔母親在一旁說。
“疼孩子歸疼孩子,也不能隻在錢上疼,你看你兩口子給的錢她都干啥用了?”我指著筆錄說。王潔父親這纔懊惱起來,說從下月開始,王潔生活費就減半。
我勸夫妻二人趁著暑假帶王潔出去走走,暫時離開現在的環境,等兩個月後學校開學了,再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吸毒的人隻要離開了原環境,無處獲得毒品,戒毒就算成功了一大半了。”
夫妻二人連連點頭,說等派出所處理完了,就馬上帶王潔出去,開學前再來麻煩我。
最後,王潔父親似乎猶豫很久,纔開口問我,那個和他女兒一同被抓的男的是干什麼的。
我這纔意識到自己先前忘了交代了,趕緊給他介紹了一下常小斌的情況,又特意提醒王潔父母,務必勸女兒和常小斌趕緊分手。“那家伙年紀雖不大,卻是個‘老毒麼子’,王潔吸毒和他脫不開關繫。”
王潔父親聞言,立馬站起來要下樓找常小斌算賬。我攔住他說:“人現在在派出所,教育懲罰得我們來做,看好自己的女兒纔是你們該做的。”
我費了好大勁兒,王潔父親纔作罷。臨了咬牙切齒地甩下一句:“放在10年前,老子讓他死到江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