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不速之客
約瑟夫·伍德·克魯奇
奧賽布爾的長相與佛勒所讀到過的關於密探的描述全都對不上號。佛勒跟在奧賽布爾後面,走在陰暗的法國旅館走廊裡,心裡很是失望。奧賽布爾租的是在這家旅館六層樓上的一個小房間,完全不像是一個浪漫人物住的地方。
奧賽布爾是個胖子,大胖子,這是其一。其二,他說話有口音。雖然他法語和德語都講得也還馬馬虎虎,但二十年前他從波士頓帶到巴黎來的新英格蘭口音卻依然會露出馬腳。
“你失望了吧?”奧賽布爾回頭說,“你聽說我是特工,是間諜,從事諜報和危險工作。你之所以希望見我是因為你是個年輕而又浪漫的作家。你原以為可以看到夜色中的神秘人物,聽見幾聲噼噼啪啪的槍聲,看到葡萄酒裡面下的藥。
“沒想到卻跟一個邋遢的胖子在一家法國音樂廳裡面無聊乏味地過了一個晚上,沒看到有烏黑眼睛的美女悄悄地把情報塞進他手裡,隻不過接到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約好在他屋裡見面的電話。真是太沒勁啦!”胖子一邊自顧自輕聲地笑著,一邊打開房門,側身讓客人先進去。
“你的幻想破滅了,不過,打起精神來,年輕的朋友,”奧賽布爾對他說,“待會兒你會看到一份文件,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為了得到這份文件,好幾個男女已經冒了生命危險。在送到我這裡來以後就會終送到官方的手裡。這份文件完全可能在未來的某影響歷史的進程。這麼一想就很有戲劇性了吧?”奧賽布爾說著,隨手上了門,然後打開了燈。
燈一亮,佛勒這頭一次真的大喫一驚:屋子中央站著一個人,手裡握著一把小巧的自動。
奧賽布爾眨了眨眼睛。 “麥克斯,”他氣喘吁吁地說道,“你可把我嚇了一大跳。我以為你在柏林呢。你在我房間裡干什麼?”
麥克斯瘦瘦的,個子不高,長著一張讓人一看就會聯想到狐狸的臉。要不是手上拿著槍,他看上去危險性並不高。“那份報告,”他低聲說道,“那份今晚將送到你這兒來的關於新式導彈的報告,我想從你這兒拿走。在我手裡比在你手裡更安全。”
奧賽布爾走到一把扶手椅跟前重重地一屁股坐了下去。“這一次我非得跟這裡的管理部門好好說道說道了,也太讓我生氣了。”他態度嚴肅地說道,“這已經是這個月來有人第二次從那個該死的陽臺上闖進我的房間了。”佛勒的目光投向房間的一扇窗戶。那是一扇普普通通的窗戶,窗外夜色正濃,陰森森的。
“陽臺?”麥克斯問道。“不,我有鑰匙。我不知道有陽臺。我要是早知道的話,就不會那麼麻煩啦。”
“那本來不是我的陽臺,”奧賽布爾掃了佛勒一眼,氣呼呼地解釋說,“是隔壁那個套間的。跟你說吧,這個房間原本是一個大套間的一部分,隔壁房間,通過那扇門,原來是一個起居室,這個起居室帶陽臺,陽臺現在延伸到我的窗下面。你可以從隔壁那空著的房間到陽臺上去,上個月就有人那樣干過。管理人員答應把它封起來的,可是到現在還沒封。”
麥克斯掃了佛勒一眼,隻見佛勒直挺挺地站在距離奧賽布爾幾英尺的地方。“請你坐下來,”麥克斯用命令的姿勢晃了晃手中的槍,對佛勒說道,“我們還要等半個鐘頭呢!”
“三十一分鐘。”奧賽布爾悶悶不樂地說道。“約會定在十二點半。我真想知道你們德國人是怎麼知道這份報告的,麥克斯。”奧賽布爾說道。
小個子特工陰險地笑了,“我們也真想知道你們的人是怎麼搞到這份報告的呢。不過,還沒造成什麼危害。今晚我就要把它拿回去了。怎麼回事?門外是什麼人?”聽到突如其來的敲門聲,佛勒嚇得跳了起來。
奧賽布爾隻是微微一笑,“是警察,”他說,“我考慮到這麼重要的文件應該有點兒額外的保護措施,於是就事先跟他們打了聲招呼,讓他們來查看一下,以確保萬無一失。”
麥克斯緊張地咬著嘴唇。敲門聲再次響起。
“現在你打算怎麼辦,麥克斯?”奧賽布爾問道。“就是我不去開門,他們也照樣會進來,門沒有鎖。而且,他們會毫不遲疑地開槍。”
麥克斯氣得臉色鐵青,迅速向窗口退去;他伸出一隻手從身後打開窗戶,把一條腿伸到漆黑的窗外。“把他們支走!”他警告說,“我在陽臺上等著,把他們支走,不然,我就開槍踫踫我的運氣啦!”
敲門聲越來越響,而且,一個聲音高叫著,“奧賽布爾先生!奧賽布爾先生!”
在窗口的那個人扭著身子,以便槍口能仍對著胖子和他的客人,接著,他將另一條腿擺起來甩過了窗臺。
門把手轉動了。麥克斯飛快地用左手一撐,跳到陽臺上。接著,他落下去的時候,尖利刺耳地叫了一聲。
門開了,隻見一名侍應生端著一個托盤、一瓶酒和兩個玻璃杯,站在門口。“這是您要的飲料,先生。”他將托盤放到桌上,把瓶塞撥掉就離開了房間。
佛勒面色蒼白,渾身發抖,瞪大眼睛目送著侍應生離去的背影。“可……可是……警……察呢?”他結結巴巴地問道。
“壓根兒就沒有什麼警察。”奧賽布爾嘆了口氣,說道,“隻有亨利,我就是在等亨利。”
“可是陽臺上的那個人呢?”佛勒還要往下問。
“他呀,”奧賽布爾說,“他回不來了,你看,我年輕的朋友,這裡沒有陽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