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爸爸對媽媽的鼓動都無動於衷,拒絕采取任何行動。
“你為什麼專挑澳大利亞而不選別的地方,譬如中國的西藏?”他帶著諷刺的口氣問媽媽,“這兩個地方差不多,都在月亮的那一邊。”
離開他生長的地方到國外去,對爸爸來說是那樣的不可思議,他拒絕認真考慮媽媽的計劃。他用說笑話、講故事來敷衍媽媽,講什麼乘氣球旅行的人在空中消失的故事。他沒有絲毫的興趣去涉足那遙遠的國度,他幾乎就沒有走出過他所熟悉的城市裡的三四條街道。為什麼他的妻子這樣迫不及待地要他去尋找新的生計呢?是她沒有飯喫,還是沒有房住?他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也想像不出任何理由需要考慮。他的生活方式,對他來說就如同他那滑稽的草帽和筆挺的西服一樣合適。
然而,最終他還得按照媽媽說的去做,盡管在前往異國他鄉的途中他仍顧慮重重,明確地表示不知如何是好。然而一踏上澳洲這塊土地,他就斷了回家的念頭,開始把新的國度視為自己永久的家園。這裡與他先前熟悉的生活環境沒有多大差別。幾天後他就結識了一些生意上的朋友,與他們一起坐在咖啡館裡談起當地的生意來。這裡有錢可賺,爸爸很快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當然他需要學習當地的語言,但那對做生意來說並不是太大的障礙,你可以買,也可以賣--這是個好地方,爸爸說。對媽媽來說,情況卻大不一樣。她剛下船不到一天就想著要返回故土。她對澳洲第一天的印像就一成不變地留在了她的記憶中。在她看來,她所遇到的人,海關人員、計程車司機、房地產商,都有-種令人難以接受的優越感。他們的面部表情是既揶揄又同情,既輕蔑還友好。她以為她在碼頭上、街道上遇到的每個人都以同一種目光看著她,他們那種並無惡意的寬容眼神好像是說她值得同情。這是她永遠也無法原諒的。
對於那些在碼頭上迎接她的親戚和為數不多的猶太人,她也同樣沒有好感。他們都已經在澳大利亞居住多年,急欲向新來者介紹他們對這塊土地及風俗的認識。他們說話時盛氣凌人,說什麼這是一個自由的國度、文明的國度,用餐時人們使用刀叉,而不是使用雙手。每個人都識字,而且說話文明,不會衝你大喊大叫。這裡也不像是他們故土那樣還有壓迫。
媽媽認為自己明白他們的意思。在與他們交談時,她思維敏捷,察言觀色,爸爸有時卻是特別的率直和憨厚。爸爸傾聽他們談話時臉上總帶著一種憨厚的微笑,像是在構思一個好聽的故事要講給他新結識的朋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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