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渴求榮譽的天性
對於兒童來講,隻要沒有智商缺陷,那麼無論成長在何種環境下,都會自然而然地學會社交禮儀,並且掌握某些獨特的技能。但並非所有技能都可以迫使孩子通過學習來掌握。種子播下後,它的生長潛力會適時表現出來,人類無力也無須強迫每粒種子都長得枝繁葉茂。同樣,對於人類來講,每個個體都會適時展現出自己的潛力,並且豐富和拓展自己的技能——發展自身愛好,豐富情感世界,頭腦越發清晰,渴望實現目標。開發自身資源與培養加強意志力同步進行,以自己獨特的方式與他人溝通,這樣,纔能發揮出自身的天賦和潛力。在這個過程中,人們能夠迅速而準確地為自己的生活目標和價值觀做出定位。簡而言之,所有這些都堅定了人們“實現自我”的目標。我寫作本書的目的就在於此。關於自我,人與人之間的區別非常大,但對於人類成長來講,個體的“真我”纔是其基礎(後面提到的人格發展,都是具有以下意義的成長:符合個人天性和天賦潛能的,自由、健康的發展。)。通過本書,你可以明白,一個人最關鍵的內涵力量就是“真我”。
借助外界的力量來開發潛能是不可能的,隻有人類自身纔能做到這一點。人類的發展需要適宜的環境,猶如種子播下後要在適宜的條件下纔能發芽生長。人們要想充分地展現自己,那麼友好溫馨的氛圍便是必要條件,在這樣的氛圍下,人們纔會消除恐懼感,擺脫枷鎖,感受到自由。在人類的成長過程中,友好和關愛是不可或缺的,人們的基本需求得到滿足後,還需要在引導和鼓勵下實現自我價值。當然,我們也要考慮他人的想法和感受,而艱難困苦可以令人們意識到他人的存在,因此,在成長過程中,必然充滿了矛盾和障礙。如果能和真正的自我一起成長,那麼就能夠在關愛與矛盾中給予包容和理解。
在日常生活中,有很多因素對兒童的成長不利,使其不能決定自己的發展方向。其中,有一個因素表現得最明顯,即家長對孩子的全面掌控。家長們對待孩子的態度往往由個人的情緒決定,他們根本不去理會孩子的需求和感受,一味地將自己的意願強加給孩子,甚至在他們眼裡,孩子的純真表現是不正常的。有些家長在孩子面前表現得過於虛偽,有些家長對孩子漠不關心,采取放任的態度,還有些家長則對孩子過於苛責,甚至采取恫嚇的手段,更嚴重的是,有些家長對孩子野蠻粗暴,或是溺愛,乃至放縱,在子女多的家庭,則對某個孩子過於偏愛,表現形式不一而足。
對孩子健康成長不利的因素還有很多。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所有這些因素都形成了一道道障礙,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因素都不是單獨存在的,往往會給孩子的成長帶來多重的負面干擾。這樣一來,就會造成孩子團隊意識差,缺少歸屬感,甚至缺少安全感,產生恐懼心理。我們稱這種心理為“基本焦慮”——當人們自認為身處敵對環境中時,就會感到非常的無助,而如果一個孩子感受到這樣的壓力,就無法自然地以真情實感與人溝通,甚至會建立心理假想敵,並且與之抗爭。他們會下意識地尋找可行的辦法來應對這個假想敵,他們內心的基本焦慮會在這樣的過程中得到緩解和釋放,而不是被激活或加劇。在不同情境、不同性格的前提下,孩子會以不同的態度來體現這種下意識行為,例如,以爭吵來體現抗拒,依賴身邊權勢最高的人,自我封閉,斷絕與外界的交流,甚至在衝動中與他人疏遠。從原理上講,這些行為意味著他會選擇性地接納、疏遠或是拒絕他人。
而正常的人際關繫不僅包括接納、疏遠和拒絕,還包括了其他一些能力,例如,對自己意見的堅持、情感方面的需求和付出、對他人意見的遵從等等。然而,當孩子處於基本焦慮中時,他隻會感到處境危險,這些現像在他身上就會表現得特別突出甚至極端。例如,當一個孩子處於焦慮恐慌中時,假如他的行為為人們所稱贊,從此,他就會對這種行為產生依賴,並且將其合理化,甚至變得放縱。當然,在一些特殊情境下,孩子也會形成叛逆、冷漠的性格,對自己的真情實感以及不恰當的態度會毫不在意。可以說,孩子的基本焦慮越是強烈,其態度就越是倔強和盲目。
當孩子處於以上情境中時,他們會將上述態度全部表現出來,而不隻是表現出個別態度。在與他人的衝突中,他們將接納、疏遠和拒絕合而為一,形成一種基本衝突。他們為了化解衝突,會適時做出調整,還會選擇一種自認為最有效的應對手段,但也不外屈服、攻擊或是漠視。
要想解決“神經性衝突”,就絕不能把膚淺的表像視為第一目標。因為,神經性衝突不僅關繫到人際關繫,而且還會對整個人格造成影響,它決定了神經癥未來的發展進程。兒童自身會有一些正常需求,對外界事物會表現出一定的敏感和自我克制,而且還會形成道德價值觀。例如,一個性格溫順的孩子會在群體中表現出對他人的依賴和順從,還會竭盡所能地多做好事、為他人著想。與此相反的是,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孩子則會更重視自己是否強壯、是否有能力對抗他人。
然而,從總體功效上來講,與第一種解決方案相比,我們即將探討的神經癥的解決方案則更為穩妥,且更為完整。例如,一個女孩性格非常溫順,對所謂的成功人士表現出盲目的崇拜,並且會表達自己的滿足感,但卻不敢表達自己的想法和希望幫助他人的意願。例如,8歲時,有一次她把自己喜歡的玩具悄悄地放到街上,希望那些窮人家的孩子拿去玩;11歲時,她天真地祈求得到某種救贖,幻想著自己被喜愛的老師懲罰;但到了18歲,當同學們策劃對老師實施報復時,她竟然也參與進來。在學校裡,她總是表現得默默無聞,但時而又會率先違反校規。當她對牧師的一些行為感到不滿時,就會對宗教失去興趣,甚至轉而對其進行嘲諷。
造成“人格統合作用”渙散的原因有兩個:其一是因為個人的人格不成熟;其二是因為早期的解決方法是將個人與他人相統一。因此,對人格的統合還有待加強。
至此,我們所描述的人格發展並非單一的形式,它有著各種各樣的進程與結果,因為不同的不適宜環境會表現出不同的特點。一般來說,在這樣的發展進程中,個人的內在力量和“凝聚性”會遭到破壞,同時,人們又渴望能夠輕而易舉地進行彌補。雖然這些需求相當混亂,但我們依然可以對其進行區分。
當一個人與他人發生矛盾後,無論他多麼及時、積極地去解決,他的人格仍然是割裂的、不完整的,因此有必要進行精準且穩固的“人格統合”。
他的大部分人格不能起到建設性作用,由於種種原因,他無法再發展真正的自信;由於過於謹慎、分裂和早期導致“偏向發展”的解決方案,他的內在力量已經消耗殆盡。他急需重新建立自信,哪怕是自信的替代品。
當獨處的時候,他不會覺得自己是懦弱的,隻是感到與他人相比,自己的生活郁郁寡歡、不切實際且毫無意義。能幫助他的隻有“歸屬感”,隻要有了“歸屬感”,他就會感到雖然自己有不如他人的地方,但這並不會給他造成嚴重障礙。然而,由於競爭是社會生活的常態,因此,他依然會從根本上產生孤獨感,與他人形成對立關繫,對他來說,隻有發展一種急切的需求,纔能提升自己以便超過他人。
非但如此,他甚至開始脫離自我。這樣一來,不僅使其真我的發展會受到阻礙,而且,由於需要有策略地應對他人,因此,他不得不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心願和情感一筆勾銷。一旦“安全”成為主要目的,他就會覺得安全感是最重要的,而思想、感情等其他因素都不重要了,事實上,他的思想和情感已經被壓抑得一塌糊塗。他的情感和心願也已經不再起作用,他無法再支配什麼,而淪為被支配者。總而言之,在這種自我分割下,他變得懦弱,內心充滿了恐懼,精神越發混亂。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脫離自我”的現像成為一個根本誘因,對其他損傷產生了激化作用。如果一個人深陷“自我生活中樞”而不能自撥,我們可以對可能出現的所有情況進行大膽的設想,由此可以更加準確地理解上述內容的意義。當患上這種病癥後,人們會產生一些心理衝突,但還不至於忐忑不安。他們的自信心(如其本意,需要一種對自我的認可)會受到傷害,但還不至於支離破碎,在社會交往中雖然會有障礙,但內心依然與他人維持關繫。一般來說,脫離自我的人都有某種需求(其實,他所需求的東西是不存在的,這種東西也不可能成為真我的替代品),希望以此支撐自己,形成一種自我感,即“個體的統一感”。這能夠讓他發現生活的意義,忘掉被削弱的人格,找回掌控感和存在感。假如他依然生活在適宜的環境中,“內在條件”未發生改變,那麼對他來說,上述需求就不再有任何作用,使他滿足的方法或許隻有一種,那就是“幻想”,他的所有需求都可以從幻想中得到滿足。在他的潛意識中,幻想又能逐漸創造出理想的形像。在這個過程中,他賦予自己無上的力量,成為英雄、情聖,甚至神靈。自我理想化必然伴隨著自吹自擂,這會帶來一種優越感,仿佛自己高人一等,所有人都重視他、有求於他。但這並不等同於盲目自負,對任何人來說,自我理想的形像都源於以往的幻想、特殊的經歷、自身的需求以及天性。如果幻想出來的人格特征不符合現實,那麼就無法將幻想與現實統一起來。從初始階段開始,“基本衝突”的解決方法就已經被他理想化,他有自己獨特的方式,例如,他會把順從理想化為善意,把攻擊理想化為領導力,把冷漠理想化為獨立,把自己理想化為英雄,認為自己英勇全能,認為自己的愛是高尚聖潔的,並且對自身明顯的缺點加以修飾或掩藏。這是一種矛盾傾向,它會轉化為以下幾種處理方式之一。其一,如同喜歡在感情中占據主導地位的人,對他來說,軟弱是不光彩的,他幻想出來的理想形像如穿著鎧甲的武士一般,內心溫柔而外表強悍。對於這種方式,人們在私下裡可能頗有贊許,但隻有心理分析纔能解讀其實質問題。其二,為了避免障礙性衝突的出現,矛盾傾向在受到贊許的同時,還會在他的意念中被孤立起來。患者把自己幻想為英雄、救世主,能夠對抗邪惡、拯救人類;或者把自己幻想為智者,能夠洞悉世間一切。所有這些都來自個人的主觀感受,這種方式並不矛盾,也沒有衝突。對此,史蒂文森在他的著作《化身博士》(史蒂文森的代表作。故事中,主人公傑科爾喝下自己配制的藥劑,使得自己在善良與邪惡之間日夜交替。後來,傑科爾和海德成為心理學中雙重人格的經典形像。)中已有提及。其三,衝突的目標或許會提升,因此,矛盾衝突就會起到優化復雜人格的作用,呈現為實際的纔能。我在《我們內心的衝突》中講過此類案例,一個有天賦的人,將其順從的傾向轉化為基督式的美德,將其對抗的傾向轉化為精明的領導力,將其離群索居的傾向轉化為哲學家般的智慧。此時,這三種衝突立刻就有了美感,且渾然一體。對那些完美形像,他不再暗中向往,而是轉為實際的模仿,在不知不覺中實現了角色的轉換,將理想的形像轉化為理想的自我。對他來說,理想的自我比“真我”更真實,其主要原因並不在於理想的自我有多大的誘惑力,而在於它可以及時滿足他的所有需求。這種轉換表現為一種內在的過程,從外部並不易察覺。它呈現出奇妙的進化過程,在生活中是可以有所感受的。這個過程隻會發生在無法辨認真我的人身上,而不會發生在寵物狗身上,讓它發現自己其實是一隻獵犬。對於普通人來說,正常的過程應該是盡力實現“真我”,但此時,他卻拋棄了真我,一心追逐“理想的自我”。而理想的自我支配著他的一切——想干什麼、能干什麼、是否能干成,他借助理想的自我對自身進行判斷,並以此作為標準,就像用儀器測量自己一樣。我認為,“自我理想化”應該被稱為“普遍的心理疾病的解決方案”,也就是說,這種方案不僅能夠用以解決個人衝突,而且,在特定的時期也能滿足內在的需求。此外,這個方案能夠幫助人們擺脫情感的痛苦(比如失落、焦慮、自卑以及分裂等),同時還能使人們在工作和生活中獲得成就感,而後者就是一種飛躍性發展。顯然,人們一旦發現這樣的解決方案,就會努力堅持以便維護自己的生命。精神醫學有個名詞叫作“強迫癥”(待我們深入了解這一解決方法後,再來討論“強迫癥”的真正含義。),以此來定義這種現像是非常恰當的。如果對心理疾病進行觀察,我們會發現,在這種疾病易發的環境中出現“強迫癥”的概率非常高,因此,自我理想化也會隨之呈現高發的態勢。我們可以根據“自我理想化”的兩大優點來對人格發展的趨勢進行討論。在這個發展進程中,必然會出現對“真我”的放棄,這會對未來的發展造成深遠的影響。向著“理想的自我”而努力,就意味著“自我實現”的方向發生了轉移,於是就會出現“革命性效果”。這種轉變將貫穿個體人生的全部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