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靈魂/愛智書繫》:
當代英國著名思想家羅素指出,歷史學能夠拓展我們的想像世界,使我們在思想上和感情上成為一個更大的宇宙的公民,而不僅僅是一個日常生活的公民。這種思想正是18世紀德國康德古典哲學關於理想的公民的一個重要部分。康德認為,要成為一個合格的、能充分發揮出自己全部天賦的國家公民和世界公民,普遍的歷史知識和觀念是必不可少的。為什麼從康德到羅素都會認為學歷史可以使一個人成為世界公民呢?這個問題或許可以這樣回答:因為人類的歷史是地球上每一個人的共同財富,在主觀上,隻要願意學習並且努力學習,他就可以擁有這筆全人類的共同財富。而一個人隻有在精神上真正擁有了全人類的共同財富,纔可能是一個名副其實的世界公民。
可以說,歷史學與哲學有一個共通的地方,那就是不僅有助於求知,而且有助於智慧的生成,它們的根本之處就在於“愛智慧”。
我們知道,知識與智慧是有區別的。知識往往是分門別類的,可以滿足各種不同的實際需要,解決各種不同的實際問題。智慧則是一種思維的狀況和水平,是對世界和人性的底蘊的洞察和體驗,是融合了理性和感情的統一體。一個有知識的人未必就是一個智慧的人,而隻有知識和智慧兼備的人纔是一個全面發展、健康成長的人,也纔是一個合格的公民。
羅素還告訴我們,歷史記錄了出色的個人,這些記錄鼓舞普通人對出色的人生懷有向往之心。例如,古希臘歷史學家普魯塔克的《希臘羅馬名人傳》就曾經鼓舞許多青年人懷有崇高的抱負,度過英勇的一生。因此,盡管歷史學不一定都能帶來很實際的功利用途,但你能說它是“無用”的嗎?
然而,除了上述所講的對於個人而言的作用以外,歷史學研究與關於歷史的言說其實與現實生活是有著緊密聯繫的,隻不過有些聯繫與現實鬥爭融合在一起,反而使人們容易忽略歷史言說在其中發生的作用。
美國著名文學和文化批評家愛德華·薩義德終其一生都極為關注巴勒斯坦的歷史與現實問題,他把歷史與現實緊密聯繫起來作為政治判斷的基礎,而且以文化作為“記憶”抵抗“遺忘”的武器,這就是歷史在現實鬥爭中呈現巨大作用的典型事例。在他去世後出版的《文化與抵抗》(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彙集了他生前最後幾年內接受記者訪談的記錄,可以看做是這位巴勒斯坦鬥士生前最後的吶喊。該書的訪談主題是巴以衝突、恐怖主義與反恐戰爭、國家與民族的重建等等,但在這些主題之下,薩義德把文化作為一種抵抗的力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那麼,要以文化為抵抗的途徑,關於歷史的研究和言說就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他對歷史記憶的堅執達到了這種地步:關於巴勒斯坦人的“喪失與剝奪的歷史”,他說“這是一段必須解救出來的歷史:一分鐘一分鐘、一個字一個字、一英寸一英寸地解救”。在薩義德看來,解救被遮蔽、被歪曲、被遺忘的歷史,這就是解救現實的前提、使現在的人獲得解放和自由的前提:這恰恰表明歷史與現實生存有著血肉般的聯繫!
因此,我們對“歷史有什麼用?”這個問題的思考,既要看到它的現實性、迫切性,也要看到它的精神性和非功利性。
3.歷史學家與普通人
從某種意義上說,所有的人都是歷史學家。:托·卡萊爾
在我們的頭腦中,歷史學家的形像很可能是一位長滿白胡子的老爺爺,他能知道和記住很多很多過去的事情,也總是很願意把那些事情講給我們聽,聽他講故事是我們童年歲月中最愉快的時光。應該說,這種關於“歷史學家”的想像包含有許多正確而且重要的成分。比如,這位老爺爺“知道”很多已經發生過的事情,而且他能很好地“記憶”這些事情,還很願意“講述”它們:從“知道”、“記憶”到“講述”,這些的確都是歷史學家所必須具備的特征。
但是你可不要以為,歷史學家因此就與普通人有什麼天大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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