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有人問我,“你是不是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呢?”怎麼可能喲,在這個世界上平凡生活著的我,常常感覺自己是蒼穹下一隻小小的螞蟻,被大大小小的煩惱所困擾。所以,也常常偷偷地發著牢騷。
小時候就沒有這麼多煩惱。好想回到過去呀——回到小時候。
雖然知道根本不可能,腦子裡還是時不時地冒出這樣傻乎乎的想法。
還好還好,我們還有記憶。
記憶有聲音。是夏夜裡生生不息的蟲鳴蛙叫、流水潺潺;是午後房間裡不斷回響的“咔嗒嗒”、“咔嗒嗒”,那是媽媽在忙著踩縫紉機給我們匝新裙子呢;沙沙沙,沙沙沙,是媽媽手裡的毛衣棒針交織踫撞的聲音,像深秋裡的小夜曲;是第一次去海邊帶回家的海螺,放在耳朵上,能聽見遠方的海浪的聲音;淅瀝瀝、嘩啦啦、叮叮咚咚,那是初春的小雨下個沒完。
記憶有顏色。是慢悠悠地穿越山谷和村莊的綠皮火車,是青翠的鴨跖草,星星點點地長在野草蔓生的小道旁,可愛極了;是一團團簇擁在一起的鳳仙花,粉的、紅的、紫的,采下來染上艷艷的指甲;是暖橘色的夕陽裡飛來飛去的金龜子,是從屋後剛剛摘下就迫不及待塞進嘴裡的黑天天,哎呦,舌頭變成黑紫色嘞。
記憶有觸感,是蝸牛爬過手臂以後的酥酥麻癢,是暑期裡整天舍不得關閉的電視機的溫熱,是學騎自行車時摔倒在地上的疼痛,真疼呀,但是姥爺告訴我不要怕,所以我就不怕;是油乎乎的嘴唇,那是剛剛偷塗了媽媽的變色口紅。
記憶有味道。是帶著冰碴兒的甜絲絲的牛奶棒冰,是第一次喝咖啡時,舌尖上久久不去的苦澀;是在熱乎乎的炕頭漸漸融化的凍梨,沙沙綿綿、清甜可口;是大年三十的飯桌上熱氣騰騰的餃子,姐姐又喫出一個錢,我怎麼總也喫不到!真懊惱。
記憶,還是分別時大家眼睛裡亮晶晶的霧氣,不斷揮舞的手臂,和越變越小的影子;是再也回不去的一些地方,再也見不到的一些人。
怎麼就長大了呢?好像是突然間發生的,又仿佛是一點點地長起來了,個頭越來越高,力氣越來越大。在漫漫的時光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心裡藏起了小小的煩惱呢?
不想長大、不想長大。還好,我們有記憶。
歲月有點神奇,它帶走了那麼多東西、那麼多事情,那麼多人,卻留下了零零碎碎的、不舍得丟棄的記憶——鐫刻在心間的、溫柔的愛與記憶。
回不去的時光,讓我們在記憶的中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