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薪的行業在哪裡
邢海洋
“別人家的公司”
總有一些企業扮演著“別人家的公司”的角色。
年前,一條騰訊微信團隊年終獎的消息不脛而走。這個消息是,微信一個部門的年終獎是,人均高達2。這是多數網友一輩子都掙不到的收入,引來了一片羨慕嫉妒恨,微信趕忙出來闢謠,至於最終微信團隊員工是否收到了這筆可觀的年終獎,隻有當事人自己知道了。
從公開材料分析,微信團隊共有2000名員工,若真得到的年終獎,平攤到人頭應該是百萬上下。如果聯想到曾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一汽-大眾27個月的年終獎,就不會認為微信年終獎有過分之處。彼時正趕上一汽-大眾的國民神車捷達大賣,有人計算出,包括每月發的雙薪在內,在一汽-大眾上班,全年可能掙到63個月的薪水。
汽車制造業是資本密集型產業,不過因為國內生產效率還有待提高,行業內聚集的是大量的一線產業工人。在汽車需求井噴的2011、2012年,盡管員工人數接近4萬,一汽-大眾仍能憑借其廣受歡迎的國民車型獲取巨額利潤,並給予員工豐厚的回報。如今微信團隊以異常精干的隊伍為全國10億人口提供了基本的通信服務,同時還拓展了更為高端的閱讀與視頻娛樂,更將傳統媒體的地盤侵蝕了十之八九,其人均創造的產值恐怕可計數。當然,微信在即時通信業的優勢地位體現的是騰訊公司的戰略部署,更是微信創始人張小龍的技術洞察力所致,這些都在股權激勵和股權升值中得到了體現。但對於現有員工,維持著業界頂尖的薪酬標準,也是保持企業競爭力的最有效手段。
企業經營教父級人物、通用電氣公司前總裁傑克?韋爾奇在企業用人方面說過這樣兩句話:“對高級人纔隻要認為值得,付出絕不吝嗇”;“始終使用最頂尖的業務人纔,不惜代價挖到手”。他同時也是末位淘汰制的提倡者,韋爾奇極力提倡在組織中對員工績效進行堅決的區分,認為這是創造了偉大組織的核心內容。韋爾奇將員工分為三類,並據此給以物質和精神獎勵。表現最好的20%是A類員工,中間占大多數的70%是B類員工,表現差的10%屬於C類。A類員工得到的獎勵是B類員工的兩到三倍;對B類員工,每年也要確認他們的貢獻,給予獎勵;對C類員工,什麼獎勵都沒有。韋爾奇曾說:“精神鼓勵和物質獎勵都是必要的,光有錢不夠,而像征性的褒獎也是不行的,兩者缺一不可。”
無論在海外還是在中國,韋爾奇創造的獎懲體繫正在為從獨角獸到巨無霸們,幾乎所有努力保持競爭力的企業所發揚光大。比如在華為,它不以學歷、知識作為確定收入的標準,而是以貢獻和業績評定薪酬。個人績效分為A、B、C、D四個檔次,華為HR政策重點是激勵A和B+,保證其職位收入的絕對吸引力,而被考評為C,三年不能漲工資、配股,獎金也沒有,號稱“一C毀三年”。考評為D,那就離末位淘汰不遠了。
對於十年寒窗的莘莘學子,如何在企業中力爭上遊還是後話。但頂尖的企業不惜重金選聘人纔,並花大價錢留住人纔卻是毋庸置疑的。根據華為年報,2017年人均工資達到,騰訊2018年半年報則顯示,其48684名員工,半年平均薪酬為,相當於月薪6。不過,一個微信創始人張小龍年薪就,高管薪金動輒上千萬,這足以極大地拉高平均薪酬了。故而對於初入職場的就業者,招聘企業給出的入職工資更有參考價值。
當我們打開一份職業招聘的統計,不難發現頂級企業在人力資源上開出的報酬也是非常有吸引力的。比如2018年各大企業在國內的校招統計,谷歌中國的人工智能崗位年薪最高達,微軟的算法工程師崗位也高達;國內科技巨頭也毫不吝嗇,騰訊公司的基礎應用研究崗位給出的年薪接近,大疆、百度和海康威視等均給算法工程師們提供以上的年薪。實際上,對於來自各頂級高校的計算機專業的尖子生,已經形成了起薪的門檻,甚至還有第28研究所,也就是中國電子科技集團下屬的南京電子工程研究所,不惜以一筆不菲的安家費吸引優秀畢業生。
收入直追海外同行
中國的碼農們水平如何,是否配得上讓人艷羨的收入?
2017年,Hacker Rank,一家黑客平臺,也可稱之為一家軟件工程師編程水平測試平臺組織和發起了一繫列的編程競賽,全球有數十萬名程序員參與。結果美國的碼農以78.0的總分排第28名,軟件服務大國印度則以76.0的總分排第31名,而參與這一次編程競賽的程序員中,美國和印度的程序員相對最多。中國程序員排名第一,得了基準分的100.0分,那些水平高的碼農通常來自數學教育水準高的地區,如東歐和東亞地區。當然,僅僅憑借這一場非官方組織的競賽就認為中國碼農天下第一,未免一葉障目,但中國人在邏輯和數學上的基礎教育水平,卻是有目共睹的。
既然如此,中國頂尖的互聯網企業給予碼農們的起薪和薪酬,若放在國際上又是什麼樣的水平?
美國企業的薪資水平非常透明,權威的招聘平臺Paysa上可以查到幾乎所有知名企業的薪資範圍、薪資平均值乃至中位數。曾經,咨詢公司長期雄霸薪水排行榜,近來,隨著硅谷對計算機人纔的爭奪,IT企業逐漸取代了咨詢業,理科生終於揚眉吐氣,戰勝了MBA學生。
科技公司中,谷歌和Facebook是硅谷巨頭中最引人注目的,尤其Facebook後來居上,人力資源上極度慷慨,其平均薪資水平在2,畢業生一入職就能拿到2.的入職獎勵。
按照《多德-弗蘭克法》的要求,美國公司去年開始公布員工薪酬中位數和CEO薪酬中位數之間的比率。谷歌巨頭薪資中位數走入輿論視線,通常情況下一個從上至下層級分明的企業總是領導的人數少於員工數目,金字塔模式下基層員工數目巨大,平均數很容易被金字塔頂端的天價薪酬拉高,而中位數則更客觀地反映出公司多數人的薪酬水平。按中位數計算,Facebook又位列第一,為2,其員工薪酬中位數竟然是亞馬遜員工的8倍。可見Facebook是以高收入金領為主的科技密集型公司,亞馬遜再如日中天,仍是以庫管、銷售和快遞員為主體的勞動密集型企業。
科技公司中谷歌比較有代表性,員工的平均年薪為19.,整體年薪範圍從12.2萬到26.不等。平均年薪包括13.的底薪、1.的年終獎金和4.的年終股票分紅,新入職員工則還有1.的入職福利。谷歌的軟件工程師平均薪水為20.,資深軟件工程師高達24.。而蘋果公司因為產品以蘋果繫列硬件為主,公司的薪資水平被大量的市場和售後服務人員拉低,平均薪酬隻有1。但軟件工程師的薪酬,所有的硅谷巨頭都是在一個水準上,蘋果入門級工程師的薪資為18.,資深級別為2。相對而言,硬件工程師的薪水略低於軟件工程師,平均薪酬為17.。
對比硅谷科技巨頭的薪酬水平,華為2017年的年薪,騰訊8的年薪似乎稍有欠缺,可若將深圳與硅谷的房價、房產稅和物價通盤考慮,兩邊的差距已經非常小了,尤其考慮到華為和騰訊的工資水平以每年10%的幅度增長,這就更加使人相信,中國科技企業在研發上的投入已經與競爭對手不相伯仲。計算機、互聯網和移動端的三次技術革命,中國千千萬萬程序員投身其中推動了行業發展,也拉近了頭部企業與海外巨頭的差距,如今最高端人纔的薪酬也與海外相差不遠了。在全球校友高薪榜中,清華大學在百強科技公司工作的校友,以25.的平均年薪位列第六,可資參照的是,劍橋大學的畢業生平均年薪為25.。
不過,在更廣泛的層面上,程序員與海外同行還有著比較顯著的差距。一份《2018中國程序員薪資生存現狀調查報告》顯示,程序員的平均月薪達,大多數程序員年薪在9萬~,但超過的僅占到程序員的10%。而《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雜志對美國50個最佳工作的評選中,軟件開發者位列第一,薪資中位數達到了10.,是中國程序員的工資中位數的3倍多。
“夏天”?“秋天”?
當然,無論人民幣還是1,都算得上中美兩國收入最高的行業了。剩下的問題便是喫著青春飯的碼農們,未來在哪裡?
招聘網站Hired有過一個統計,通常碼農們在45歲左右達到事業巔峰,去年Hired的統計顯示,25到30歲的人平均掙10.,而45歲則掙到1,隨後他們的工資開始逐級下降,反映了這一行業知識快速更新迭代。相比於傳統行業,過快地攀上職業高峰意味著碼農們的薪水增長遠快於其他行業,年輕時候他們的薪資像火箭般地增長。但在中國,甚至有碼農抱怨35歲後就面臨著企業的“委婉勸離”。
職業生涯比傳統行業短暫,這曾經是很多大學生選擇專業時顧慮的因素。問題是人工智能正飛快地改變著就業前景,機器取代人的速度和廣度前所未有,幾乎所有的工作都面臨著不確定性,於是,問題便可歸結為,投身IT業是否面臨著更緊迫的不確定性?
不到兩代人的時間內,軟件編程從業人員從科學研究的小眾群體,發展為全世界數千萬人參與的大行業,計算機和相關設備更是因為有了軟件這個“神經繫統”,從簡單的數字運算到文字處理到圖像處理,逐漸具備甚至超過了人的感知與運作能力。不過,這個“神經繫統”還遠沒有進化到無所不能的程度,近些年人工智能、大數據以及區塊鏈等新興領域又產生出龐大的編程需求,召喚著更多的開發人員投入進來。
《美國新聞與世界報道》的職業評選,針對的也並非當下一兩年的就業需求,而是大學生的人生職業規劃。該排名中所涉及的職業,來自美國勞工統計局(U.S. 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確定的2016至2026年預計空缺數量最多的職業數據。軟件開發在該排名中之所以位列第一,是因為這個崗位不僅工資可觀,就業缺口也很大。而在我們這裡,幾乎每所大學裡都有計算機技術相關專業,每年培養出來的技術人纔加在一起有20多萬人,仍然供不應求。
時光倒流10年,碼農還不是如今這樣炙手可熱的行當,那時的大學畢業生,二、三線城市也就拿個的收入,北京、深圳這樣的IT公司荟萃之地,新入行者收入在6,比其他行業多一些,但差距有限。隨著BAT(百度、阿裡巴巴、騰訊)的崛起,當它們攻城略地,開始蠶食傳統行業的市場份額後,互聯網巨頭與江河日下的零售、媒體和通信業公司纔在業績上越來越分化,新舊經濟從業者的薪資纔開始分道揚鑣。
火熱的市場點燃了人纔爭奪大戰,360行林林總總,如果要找一個全球流動,非軟件業莫屬。據去年4月PayScale發布的《員工流動率報告》顯示,全球財富500強企業中,IT行業的員工流動率是所有行業中最高的,谷歌和亞馬遜等公司任期中位數僅僅一年有零。跳槽頻頻,IT業的薪水水漲船高。
如果僅僅是行業正常的運營,正常的盈利回饋員工,程序員們的工資也不會漲得如此之快。每次風口來臨,社會遊資都會不計代價地湧入互聯網,創業公司為了短時間內占領市場,也會不計代價地把融資鋪展開去,在所有的競爭手段中,花大價錢搶奪人力資本反而是最理智、最保守的必選動作。千團大戰、手遊大戰、移動支付、數字貨幣、網貸平臺以及共享類創業等等,每一次創業風口都推升了碼農的薪水,以至於在北京的西二旗,碼農聚集之地,到處都是月卻活得如月入5的“鄉下人”和“小古板”,不過他們沉甸甸的腰包,還是令CBD裡月卻活的白領們胃酸泛濫。
碼農們的“盛夏”就這樣不期而至,盛世景像引來了各路人纔紛紛進場。據推測,中國大概有500萬碼農,其中有一半是從其他行業轉行而來。2008年以來的軟件行業,可謂烈火烹油,但正因為擴張過快,所謂“蘿卜快了不洗泥”,程序員的水平也就良莠不齊,很多從業者隻是徘徊在入門級別的能力上,高端人纔的缺口一直很大。
可到了2019年,移動端應用的盛宴顯然已經結束。引燃掌上應用爆發的蘋果手機走了下坡路,中國智能手機市場也日趨飽和。互聯網巨頭的小規模裁員也時有發生,時至今日,國內最大規模的獨角獸“滴滴”竟然曝出大規模裁員的消息。
難道,碼農們還沒來得及暢享“夏天”的快樂,“秋天”就降臨了?
按照IT業十年一輪回的歷史經驗,軟件業或已走上了一個短暫的下行周期。歷史經驗同樣表明,IT業的調整通常是短暫的,很快,技術便會找尋到新的增長點,而碼農供不應求的就業形勢仍舊會持續。畢竟,計算機雖然戰勝了人類圍棋手,能夠翻譯簡單的話語,能夠給投資者以相當有質量的建議,可畢竟,它需要幫助人類做的事情還有很多,還得更聰明、更人性化、更細致。而每一個小小的改進,背後都需要千萬行的代碼,都需要碼農們殫精竭慮,禿頭謝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