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用過早餐之後——跟妻子吵架已經浪費了一些時間——他穿上出門所需的全副武裝,包括埃賈克斯型號的騎士鉛護襠,來到屋頂人工草坪。他的電子羊正在“喫草”。那隻精密到可以亂真的假綿羊,正咯吱咯吱地嚼著草,懶洋洋的心滿意足樣兒,騙過了樓裡所有鄰居。
當然,那些鄰居的寵物無疑也有些是電子贗品。他從不去打探這些東西,就像他的鄰居們也從不打探他的綿羊是怎麼來的,因為那是最不禮貌的一種行為。問人“你的綿羊是真的嗎”,要比問人的牙齒、頭發或內髒是不是真的更失禮。
早晨的空氣,充斥著遮天蔽日的放射性微塵,盤旋在他周圍,刺激著他的鼻子。他似乎不自覺地嗅到一絲死亡的氣息。不對,這樣形容可能誇張了點,他一邊想,一邊走向那方特定的草皮。那塊草皮跟樓下那套大得過分的公寓一樣,都在他的名下。那些微塵是末世大戰的遺產,近年來放射性有所減輕。凡是挺不住的人,很多年前就已經掛掉了。如今,對於強壯的幸存者們,這些微弱的塵埃頂多隻能干擾一下神志,打亂一點基因而已。就查朱迪了嗎?他們巴不得她下隻小駒。她可是獨一無二的品種。”巴伯親昵地捋著馬的鬃毛,馬也把頭偎向他。
“想沒想過把馬賣掉?”裡克問。他多麼希望能有一匹馬,或者什麼動物都行。擁有和維護一隻贗品隻會讓人越來越沮喪。但從社交禮儀角度來看,如果沒有真品,也隻能用贗品充數了。他沒得選擇,隻能將就。就算他自己不在乎,他老婆也在乎。伊蘭對這個非常非常在乎。
巴伯答道:“把馬賣掉,那很不道德。”
“那就賣掉馬駒吧。擁有兩隻寵物,比一隻都沒有更不道德。”
巴伯困惑地說:“你什麼意思?很多人都有兩隻寵物,甚至三隻、四隻。我弟弟打工的那家海藻處理廠的老板弗雷德·沃什伯恩,他有五隻寵物。你沒看昨天的《紀事報》嗎?有篇文章講他的鴨子,號稱是整個西海岸最大、最重的番鴨。”他獃獃地遙望遠方,想像著那隻鴨子,神志開始恍惚。
裡克在大衣口袋裡摸索了一會,找到那本因為翻閱太多而起皺的《西尼動物飛禽目錄》一月號附刊。他仔細看了看索引,找著了馬駒(參見馬,後代)的條目,立即看到了全國平均價。“我花上五千塊,就能從西尼買到一隻佩爾什馬駒。”他大聲說。
“你買不到。”巴伯說,“再仔細看看。那是斜體字印出來的,意味著沒有庫存了。要是有庫存的話,那個價確實能買到。”
“不如這樣,”裡克說,“我每月付你五百塊,連付十個月。目錄裡的全價。”
巴伯憐憫地說:“德卡德,你不懂馬。西尼公司沒有佩爾什馬駒庫存,是有原因的。沒人會賣佩爾什馬駒,就算是按目錄裡的全價。這種馬太稀有了,就算比較劣的種也很罕見。”他倚在兩人之間的柵欄上,做著手勢,“朱迪在我這兒已經三年了,我還從沒見過質量能跟她匹敵的母馬。當初為了買她,我專程飛到了加拿大,然後親自開車把她帶回來,以免路上被人偷了。你要是帶著這樣一隻動物出現在科羅拉多或懷俄明,他們會直接干掉你,把它搶走。知道為什麼嗎?在末世大戰之前,實際上有數百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