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季羨林全集(第3卷)·散文3 | 該商品所屬分類:圖書 ->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 【市場價】 | 696-1008元 | 【優惠價】 | 435-630元 | 【作者】 | 季羨林《季羨林全集》編輯出版委員會 | 【出版社】 |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 【ISBN】 | 9787560083438 | 【折扣說明】 | 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2000元台幣95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3000元台幣92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4000元台幣88折+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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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ISBN:9787560083438 版次:1 商品編碼:10214245 品牌:外研社 包裝:精裝 叢書名:外研社文集:季羨林全集 開本:16開 出版時間:2009-06-01 頁數:441 正文語種:中文 作者:季羨林,《季羨林全集》編輯出版委員會
" 編輯推薦 我從中學起就好舞文弄墨。到了高中,受到了董秋芳老師的鼓勵。從那以後的七十年中,一直寫作不輟。我認為是純散文的也寫了幾十萬字之多。但我自己喜歡的卻為數極少。 對我來說,寫散文並不輕松。……我雖然常講,我的散文不是擠出來的,而是流出來的。……然而,沒有震撼我的靈魂的真實的感情,我決不會流出什麼東西來的。 ——季羨林 內容簡介 《季羨林全集(第3卷)·散文3》收作者1988—2006年間所創作的散文,篇目的排列皆以時間為序,其中有《萬泉集》和《小山集》未收的1988-1994年所作的兩篇。《天上人間》一篇,因寫作年代不清,故置於卷末。季羨林全集(第三卷)所收散文,此前皆未單獨成集,分別散見於《季羨林散文全編》(修訂版)各輯(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7年)、《千禧文存》、文存》和《病榻雜記》(新世界出版社,2001、2002、、2007年)。《憶念荷姐》一篇為首次發表。本次編集,經作者授權,訂正了原版排印中的一些錯訛,統一了體例,其他一仍其舊。 作者簡介 季羨林(1911.8.2-2009.7.11),山東臨清人,字希逋,又字齊奘。國際著名東方學大師、語言學家、文學家、國學家、佛學家、史學家、教育家和社會活動家。歷任中國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委員、北京大學副校長、中國社科院南亞研究所所長,是北京大學惟一的終身教授。通英、德、梵、巴利文,能閱俄、法文,尤其精於吐火羅文,是世界上僅有的精於此語言的幾位學者之一。“梵學、佛學、吐火羅文研究並舉,中國文學、比較文學、文藝理論研究齊飛”。生前曾撰文三辭桂冠:國學大師、學界泰鬥、國寶。
目錄 咪咪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 19旦抒懷——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聽雨 寸草心 大奶奶 我的母親 我的嬸母 我的妻子 一個老知識分子的心聲 我眼中的張中行 漢城憶燕園 回憶陳寅恪先生 我的第一位老師 三個小女孩 回憶湯用肜先生 聽雨 同仁醫院 在病房中 清塘荷韻 虎年抒懷 芝蘭之室 悼念鄧廣銘先生 夢縈紅樓 喜雨 兩行寫在泥土地上的字 百年回眸 記張岱年先生 兔年萬福 我和《大公報》 荷之韻 我看中國文化書院 臺遊隨筆 楔子 初抵臺北 臺北街頭小景 血濃於水 站在胡適之先生墓前 掃傅斯年先生墓 法鼓山 義工 大覺寺 溫馨的回憶 風雨同舟五十年——我和民盟的關繫 兩個小孩子 附:關於《兩個小孩子》的一點糾正 憶念鄭毅生先生 夢遊21世紀 豪情半懷迎新紀 迎新懷舊——二十一世紀旦感懷 佛山心影 一石景宜博士 二 暨南大學 三到了佛山 四佛山街頭小景 五佛山陶瓷廠 六 西樵山 七 中央電視臺南海影視城 八南國桃園 九石景宜藝術館 十尾聲 目中無人 大放光明 我和人民文學出版社 我的家 悼念趙樸老 清華夢憶 新世紀新千年寄語 九十述懷 悼念馬石江同志 一條老狗 從南極帶來的植物 追憶李長之 悼念周一良 故鄉行 楔子 在車廂中 盛大的歡迎 官莊掃墓 臨清的宴會 祝壽大會 祝壽晚會 環遊臨清市 發思古之幽情 憶念張天麟 痛悼鐘敬文先生 時間 石榴花 在病中 早期歷史 西苑醫院 西苑二進宮 西苑三進宮 張衡插曲 艱.苦掙扎 三○一醫院 皮膚科群星譜 兩次大會診 三○一英雄小聚義 死的浮想 皮癌的威脅 奇跡的出現 院領導給我留下的印像 病房裡的日常生活 第三次大會診 簡短的評估 反躬自省 辭“國學大師” 辭“學界(術)泰鬥” 辭“國寶” 對未來的懸思 回家 難得糊塗 糊塗一點瀟灑一點 三進宮 護士長 當時隻道是尋常 唐常建的一首詩 追憶哈隆教授 九三述懷 痛悼克家 白衣天使新贊 悼巴老 漫談“再少”問題——向普天下老年人祝賀春節 笑著走 憶念荷姐 九十五歲初度 病房雜憶 一小姐姐 二大宴群雌 天上人間 查看全部↓ 精彩書摘 咪咪 我現在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我原以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內心還是比較堅強的。現在纔發現,這隻是一個假像,我的感情其實脆弱得很。 八年以前,我養了一隻小貓,取名咪咪。她大概是一隻波斯混種的貓,全身白毛,毛又長又厚,鼕天胖得滾圓。額頭上有一塊黑黃相間的花斑,尾巴則是黃的。總之,她長得非常逗人喜愛。因為我經常給她些魚肉之類的東西喫,她就特別喜歡我。有幾年的時間,她夜裡睡在我的床上。每天晚上,隻要我一鋪開棉被,蓋上毛毯,她就急不可待地跳上床去,躺在毯子上。我躺下不久,就聽到她打呼嚕——我們家鄉話叫“念經”——的聲音。半夜裡,我在夢中往往突然感到臉上一陣冰涼,是小貓用舌頭來舔我了,有時候還要往我被窩兒裡鑽。偶爾有一夜,她沒有到我床上來,我頓感空蕩寂寞,半天睡不著。等我半夜醒來,腳頭上沉甸甸的,用手一摸:毛茸茸的一團,心裡有說不出來的甜蜜感,再次入睡,如遊天宮。早晨一起床,喫過早點,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字。這時候咪咪絕不再躺在床上,而是一定要跳上書桌,趴在臺燈下面我的書上或稿紙上,有時候還要給我一個屁股,頭朝裡面。有時候還會搖擺尾巴,把我的書頁和稿紙搖亂。過了一些時候,外面天色大亮,我就把咪咪和另外一隻純種“國貓”名叫虎子的黑色斑紋的土貓放出門去,到湖邊和土山下草坪上去喫點青草,就地打幾個滾兒,然後跟在我身後散步。我上山,她們就上山;我走下來,她們也跟下來。貓跟人散步是極為稀見的,因此成為朗潤園一景。這時候,幾乎每天都踫到一位手提鳥籠遛鳥的老退休工人,我們一見面,就相對大笑一陣:“你在遛鳥,我在遛貓,我們各有所好啊!”我的一天,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的。其樂融融,自不在話下。 大概在一年多以前,有一天,咪咪忽然失蹤了。我們全家都有點著急。我們左等,右等;左盼,右盼,望穿了眼睛,隻是不見。在深夜,在凌晨,我走了出來,瞪大了雙眼,尖起了雙耳,希望能在朦矓中看到一團白色,希望能在萬籟俱寂中聽到一點聲息。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這樣過了三天三夜,一個下午咪咪忽然回來了。雪白的毛上沾滿了雜草,顏色變成了灰土土的,完全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一頭闖進門,直奔貓食碗,狼吞虎咽,大嚼一通。然後跳上壁櫥,藏了起來,好半天不敢露面。從此,她似乎變了脾氣,拉尿不知,有時候竟在桌子上撒尿和拉屎。她原來是一隻規矩溫順的小貓咪,完全不是這樣子的。我們都懷疑,她之所以失蹤,是被壞人捉走了的,想逃跑,受到了虐待,甚至受到捶撻,好不容易,逃了回來,逃出了魔掌,生理上受到了劇烈的震動,纔落了一身這樣的壞毛病。 我們看了心裡都很難受。一個純潔無辜的小動物,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誰能無動於衷呢?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是最喜愛這個小東西的,心裡更好像是結上了一個大疙瘩,然而卻是愛莫能助,眼睜睜地看她在桌上的稿紙上撒尿。但是,我絕不打她。我一向主張,對小孩子和小動物這些弱者,動手打就是犯罪。我常說,一個人如果自認還有一點力量、一點權威的話,應當向敵人和壞人施展,不管他們多強多大。向弱者發洩,算不上英雄漢。 然而事情發展卻越來越壞,咪咪任意撒尿和拉屎的頻率增強了,範圍擴大了。在桌上,床下,澡盆中,地毯上,書上,紙上,隻要從高處往下一跳,尿水必隨之而來。我以耄耋衰軀,匍匐在床下桌下向縱深的暗處去清掃貓屎,鑽出來以後,往往喘上半天粗氣。我不但毫不氣餒,而且大有樂此不疲之慨,心裡樂滋滋的。我那年近九旬的老祖笑著說:“你從來沒有給女兒、兒子打掃過屎尿,也沒有給孫子、孫女打掃過,現在卻心甘情願服侍這一隻小貓!”我笑而不答。我不以為苦,反以為樂。這一點我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但是,事情發展得比以前更壞了。家人忍無可忍,主張把咪咪趕走。我覺得,讓她出去野一野,也許會治好她的病,我同意了。於是在一個晚上把咪咪送出去,關在門外。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後來矇眬睡去,做起夢來,夢到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咪咪。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亮,我拿著電筒到樓外去找。我知道,她喜歡趴在對面居室的陽臺上。拿手電一照,白白的一團,咪咪蜷伏在那裡,見到了我咪噢叫個不停,仿佛有一肚子委屈要向我傾訴。我聽了這種哀鳴,心酸淚流。如果貓能做夢的話,她夢到的必然是我。她現在大概怨我太狠心了,我隻有默默承認,心裡痛悔萬分。我知道,咪咪的母親剛剛死去,她自己當然完全不懂這一套,我卻是懂得的。我青年喪母,留下了終天之恨。年近耄耋,一想到母親,仍然淚流不止。現在竟把思母之情移到了咪咪身上。我心跳手顫,趕快拿來魚飯,讓咪咪飽餐一頓。但是,沒有得到家人的同意,我仍然得把咪咪留在外面。而我又放心不下,經常出去看她。我住的朗潤園小山重疊,林深樹茂,應該說是貓的天堂。可是咪咪硬是不走,總臥在我住宅周圍。我有時晚上打手電出來找她,在臨湖的石頭縫中往往能發現白色的東西,那是咪咪。見了我,她又咪噢直叫。她眼睛似乎有了病,老是淚汪汪的。她的淚也引起了我的淚,我們相對而泣。 我這樣一個走遍天涯海角飽經滄桑的垂暮之年的老人,竟為這樣一隻小貓而失神落魄,對別人來說,可能難以解釋,但對我自己來說,卻是很容易解釋的。從報紙上看到,定居臺灣的老友梁實秋先生,在臨終前念念不忘的是他的貓。我讀了大為欣慰,引為“同志”,這也可以說是“貓壇”佳話吧。我現在再也不硬充英雄好漢了,我俯首承認我是多愁善感的。咪咪這樣一隻小貓就戳穿了我這一隻“紙老虎”。我了解到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並不感到有什麼難堪。現在,我正在香港講學,住在中文大學會友樓中。此地背山面海,臨窗一望,海天混茫,水波不興,青螺數點,帆影一片,風光異常美妙,園中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兼又有主人盛情款待,我心中此時樂也。然而我卻常有“山川信美非吾土”之感,我懷念北京燕園中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書房,我那堆滿書案的稿子。我想到北國就要千裡冰封、萬裡雪飄,“馬後桃花馬前雪,教人哪得不回頭?”我歸心似箭,絕不會“回頭”。特別是當我想到咪咪時,我仿佛聽到她的咪噢的哀鳴,心裡顫抖不停,想立刻插翅回去。小貓喫不到我親手給她的魚肉,也許大惑不解:“我的主人哪裡去了呢?”貓們不會理解人們的悲歡離合。我慶幸她不理解,否則更會痛苦了。好在我留港時間即將結束,我不久就能夠見到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燕園中又多了一個我,咪咪會特別高興的,她的病也許會好了。北望雲天萬裡,我為咪咪祝福。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 “假若我再上一次大學”,多少年來我曾反復思考過這個問題。我曾一度得到兩個截然相反的答案:一個是最好不要再上大學,“知識越多越反動”,我實在心有餘悸。一個是仍然要上,而且偏偏還要學現在學的這一套。後一個想法最終占了上風,一直到現在。 我為什麼還要上大學而又偏偏要學現在這一套呢?沒有什麼堂皇的理由。我隻不過覺得,我走過的這一條道路,對己,對人,都還有點好處而已。我搞的這一套東西,對普通人來說,簡直像天書,似乎無利於國計民生。然而世界上所有的科技先進國家,都有梵文、巴利文以及佛教經典的研究,而且取得了輝煌的成績。這一套冷僻的東西與先進的科學技術之間,真似乎有某種聯繫。其中消息耐人尋味。 我們不是提出了弘揚祖國優秀文化,發揚愛國主義嗎?這一套天書確實能同這兩句口號掛上鉤,我舉一個具體的例子。日本梵文研究的泰博士在給我的散文集日譯本《中國知識人の精神史》寫的序中說到,中國的南亞研究原來是相當落後的。可是近幾年來,突然出現了一批中年專家,寫出了一些水平較高的作品,讓日本學者有“攻其不備”之感。這是幾句非常有意思的話。實際上,中國梵學學者同日本同行們的關繫是十分友好的。我們一沒有“攻”,二沒有爭,隻有坐在冷板凳上辛苦耕耘。有了一點成績,日本學者看在眼裡,想在心裡,覺得過去對中國南亞研究的評價過時了。我覺得,這裡面既包含著“弘揚”,也包含著“發揚”。怎麼能說,我們這一套無補於國計民生呢? 話說遠了,還是回來談我們的本題。 查看全部↓ 前言/序言 咪咪 我現在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我原以為自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內心還是比較堅強的。現在纔發現,這隻是一個假像,我的感情其實脆弱得很。 八年以前,我養了一隻小貓,取名咪咪。她大概是一隻波斯混種的貓,全身白毛,毛又長又厚,鼕天胖得滾圓。額頭上有一塊黑黃相間的花斑,尾巴則是黃的。總之,她長得非常逗人喜愛。因為我經常給她些魚肉之類的東西喫,她就特別喜歡我。有幾年的時間,她夜裡睡在我的床上。每天晚上,隻要我一鋪開棉被,蓋上毛毯,她就急不可待地跳上床去,躺在毯子上。我躺下不久,就聽到她打呼嚕——我們家鄉話叫“念經”——的聲音。半夜裡,我在夢中往往突然感到臉上一陣冰涼,是小貓用舌頭來舔我了,有時候還要往我被窩兒裡鑽。偶爾有一夜,她沒有到我床上來,我頓感空蕩寂寞,半天睡不著。等我半夜醒來,腳頭上沉甸甸的,用手一摸:毛茸茸的一團,心裡有說不出來的甜蜜感,再次入睡,如遊天宮。早晨一起床,喫過早點,坐在書桌前看書寫字。這時候咪咪決不再躺在床上,而是一定要跳上書桌,趴在臺燈下面我的書上或稿紙上,有時候還要給我一個屁股,頭朝裡面。有時候還會搖擺尾巴,把我的書頁和稿紙搖亂。過了一些時候,外面天色大亮,我就把咪咪和另外一隻純種“國貓”名叫虎子的黑色斑紋的“土貓”放出門去,到湖邊和土山下草坪上去喫點青草,就地打幾個滾兒,然後跟在我身後散步。我上山,她們就上山;我走下來,她們也跟下來。貓跟人散步是極為稀見的,因此成為朗潤園一景。這時候,幾乎每天都踫到一位手提鳥籠遛鳥的老退休工人,我們一見面,就相對大笑一陣:“你在遛鳥,我在遛貓,我們各有所好啊!”我的一天,往往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開始的。其樂融融,自不在話下。 大概在一年多以前,有一天,咪咪忽然失蹤了。我們全家都有點著急。 我們左等,右等;左盼,右盼,望穿了眼睛,隻是不見。在深夜,在凌晨,我走了出來,瞪大了雙眼,尖起了雙耳,希望能在朦矓中看到一團白色,希望能在萬籟俱寂中聽到一點聲息。然而,一切都是枉然。這樣過了三天三夜,一個下午咪咪忽然回來了。雪白的毛上沾滿了雜草,顏色變成了灰土土的,完全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一頭闖進門,直奔貓食碗,狼吞虎咽,大嚼一通。然後跳上壁櫥,藏了起來,好半天不敢露面。從此,她似乎變了脾氣,拉尿不知,有時候竟在桌子上撒尿和拉屎。她原來是一隻規矩溫順的小貓咪,完全不是這樣子的。我們都懷疑,她之所以失蹤,是被壞人捉走了的,想逃跑,受到了虐待,甚至受到捶撻,好不容易,逃了回來,逃出了魔掌,生理上受到了劇烈的震動,纔落了一身這樣的壞毛病。 我們看了心裡都很難受。一個純潔無辜的小動物,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誰能無動於衷呢?可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是最喜愛這個小東西的,心裡更好像是結上了一個大疙瘩,然而卻是愛莫能助,眼睜睜地看她在桌上的稿紙上撒尿。但是,我決不打她。我一向主張,對小孩子和小動物這些弱者,動手打就是犯罪。我常說,一個人如果自認還有一點力量、一點權威的話,應當向敵人和壞人施展,不管他們多強多大。向弱者發洩,算不上英雄漢。 然而事情發展卻越來越壞,咪咪任意撒尿和拉屎的頻率增強了,範圍擴大了。在桌上,床下,澡盆中,地毯上,書上,紙上,隻要從高處往下一跳,尿水必隨之而來。我以耄耋衰軀,匍匐在床下桌下向縱深的暗處去清掃貓屎,鑽出來以後,往往喘上半天粗氣。我不但毫不氣餒,而且大有樂此不疲之慨,心裡樂滋滋的。我那年近九旬的老祖笑著說:“你從來沒有給女兒、兒子打掃過屎尿,也沒有給孫子、孫女打掃過,現在卻心甘情願服侍這一隻小貓!”我笑而不答。我不以為苦,反以為樂。這一點我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但是,事情發展得比以前更壞了。家人忍無可忍,主張把咪咪趕走。我覺得,讓她出去野一野,也許會治好她的病,我同意了。於是在一個晚上把咪咪送出去,關在門外。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再也睡不著。後來蒙眬睡去,做起夢來,夢到的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咪咪。第二天早晨,天還沒有亮,我拿著電筒到樓外去找。我知道,她喜歡趴在對面居室的陽臺上。拿手電一照,白白的一團,咪咪蜷伏在那裡,見到了我咪噢叫個不停,仿佛有一肚子委屈要向我傾訴。我聽了這種哀鳴,心酸淚流。如果貓能做夢的話,她夢到的必然是我。她現在大概怨我太狠心了,我隻有默默承認,心裡痛悔萬分。 我知道,咪咪的母親剛剛死去,她自己當然完全不懂這一套,我卻是懂得的。我青年喪母,留下了終天之恨。年近耄耋,一想到母親,仍然淚流不止。現在竟把思母之情移到了咪咪身上。我心跳手顫,趕快拿來魚飯,讓咪咪飽餐一頓。但是,沒有得到家人的同意,我仍然得把咪咪留在外面。而我又放心不下,經常出去看她。我住的朗潤園小山重疊,林深樹茂,應該說是貓的天堂。可是咪咪硬是不走,總臥在我住宅周圍。我有時晚上打手電出來找她,在臨湖的石頭縫中往往能發現白色的東西,那是咪咪。見了我,她又咪噢直叫。她眼睛似乎有了病,老是淚汪汪的。她的淚也引起了我的淚,我們相對面泣。 我這樣一個走遍天涯海角飽經滄桑的垂暮之年的老人,竟為這樣一隻小貓而失神落魄,對別人來說,可能難以解釋,但對我自己來說,卻是很容易解釋的。從報紙上看到,定居臺灣的老友梁實秋先生,在臨終前念念不忘的是他的貓。我讀了大為欣慰,引為“同志”,這也可以說是“貓壇”佳話吧。我現在再也不硬充英雄好漢了,我俯首承認我是多愁善感的。咪咪這樣一隻小貓就戳穿了我這一隻“紙老虎”。我了解到了自己的本來面目,並不感到有什麼難堪。 現在,我正在香港講學,住在中文大學會友樓中。此地背山面海,臨窗一望,海天混茫,水波不興,青螺數點,帆影一片,風光異常美妙,園中有四時不謝之花,八節長春之草,兼又有主人盛情款待,我心中此時樂也。然而我卻常有“山川信美非吾土”之感,我懷念北京燕園中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書房,我那堆滿書案的稿子。我想到北國就要千裡冰封、萬裡雪飄,“馬後桃花馬前雪,教人哪得不回頭?”我歸心似箭,決不會“回頭”。特別是當我想到咪咪時,我仿佛聽到她的咪噢的哀鳴,心裡顫抖不停,想立刻插翅回去。小貓喫不到我親手給她的魚肉,也許大惑不解:“我的主人哪裡去了呢?”貓們不會理解人們的悲歡離合。我慶幸她不理解,否則更會痛苦了。好在我留港時間即將結束,我不久就能夠見到我的家人,我的朋友。燕園中又多了一個我,咪咪會特別高興的,她的病也許會好了。北望雲天萬裡,我為咪咪祝福。 查看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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