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想在這百裡千裡挑一的高考中脫穎而出,除了政策到位、排除外部干擾(像電影裡所表現的那樣)外,每個考生所面臨的最大挑戰,其實還是自己,也隻有自己,即怎樣在短短的幾個月裡,把自己從未學過的課程學會,把自己落下的所有課程補上,還要相對於別人更為出色。其競爭的激烈殘酷程度,遠非今日的高考所能比擬。
高考前的那段日子,在我所在農場,在全國各地,最典型的風景,就是那些決定參加高考的人,利用所有的業餘時間(請注意,是“業餘時問”),甚至喫飯、睡覺、做夢的時間,復習,復習,還是復習。這道風景,看上去與今天的高考差不多,其實在心情上是有天壤之別的。大概今日考生刻苦用功的勁頭,加上彩民渴望中獎的瘋狂,庶幾可以形容當年考生的心態。那道緊閉了十一年的命運閘門突然洞開,每個人都想抓住機會拼命擠進去。大家都像喫了興奮劑一樣不知疲倦,看到所有復習資料都像見了親爹娘,而全無今日許多考生常有的疲憊與無奈。那是一場持續數月之久的復習狂歡,注定要成為考生們人生的高潮,一生的財富。
這道風景,電影裡卻幾乎沒有表現。
而且,不參加高考的其實反而是大多數。他們或因為自覺文化程度太差,實在沒有信心和能力參加一搏,或因為早早地在當地成了家立了業,有許多現實的生存問題需要考慮,或因為其他種種原因,而沒有報名參加那場高考。在考生們玩命復習的時候,他們仍過著平靜而單調的生活,卻又在一旁流露著羨慕的眼神,透露出內心的不平靜。他們旁觀者清,圈點著考生們的表現,預測著考試的結果:某人癩蛤蟆想喫天鵝肉,某人考不上誰還考得上……他們的判斷常常是驚人的準確,錄取通知書按照他們的判斷或送來或不送來……
他們,加上大部分沒考上的,成了幾年後雪崩般的回城大軍;而他們的心,其實早在1977年,就跟著少數考上的幸運兒一起,回了城,回了家。
他們中的很多人後來成了“4050”。他們後來常常在高考考場外,攔汽車,阻交通,怕影響考場內的考生。那些考生是他們的兒女,正做著他們1977年沒有做或沒做成的事,有機會實現他們當年沒實現或沒敢做的夢。
這是我所看到的“高考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