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機匠,是我家的佃戶,也是我家的一房遠房親戚,光杆一條,屋子裡一張織布機,一張鋤。他的房子,就是我的家——靈魂的家。兩間小土房裡的那一團空氣,吸引著每一個人,像一塊磁石吸引著鐵屑一樣。形形色色的“閑人”,帶著不同的情趣走進他的門來,爬上他的炕頭。談故事,說笑話,嬉謔諢調,逞纔鬥技,神色、聲音、手勢、叫情感聯繫在一起,說的人,繪形繪聲,色舞眉飛,聽的人也到了忘形的地步。這時候,屋子裡煙雲縹緲,空氣活潑得像開了凍的春水。而六機匠,更是一個出眾的故事聖手。他的記憶力強,描繪的手腕高,能把一個故事的情節,誇張的、形像的、詩意的、活枝鮮葉的送到你的眼前來,好像展開一幅圖畫。他的材料是掘不盡的寶藏,而且花樣常常的翻新。趕一次“集”回來,他便會把從說大鼓的口裡聽來的故事(每次趕集他總不吝惜這幾個銅板的花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