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肖像是在整理他的遺物時發現的。他已經死了,這個事實真實得虛幻。 那天從山上送葬回到土坯小屋,我就失去了悲痛的感覺。悲痛在極點上持續,就不再是悲痛。那些山民,我平時稱作婆姨姑嫂爺舅叔伯的,都在屋子裡站著,翻來覆去地說著那幾句話:“人死了就活不回來了。”“再說老天爺要收人,毛主席他自己都沒辦法。”屋子裡彌漫著煙霧。秦三爹不停地卷著喇叭筒給身邊的人抽。這是我非常熟悉的氣息,隻有山裡未經制作的土煙纔是這樣濃烈而辛辣。父親生前經常在煤油燈下一坐就是幾個小時,緩慢地卷起一支喇叭筒,湊在燈上點燃,吸完了,又開始卷下一支,一句話不說,就過了一晚。昏黃的煤油燈把山民們的身影映在牆上,看久了就會產生某種幻覺。在那些逝去的夜晚,我在父親的對面復習功課,越過他的肩看見牆上的身影,一動不動,看著看著就覺得那身影不很真切,像牆上凹進去了一塊。那些日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