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無法告別的時代

日本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長壽國家，根據世界衛生組織WHO在2018 年發表的調查結果，日本男女國民合計平均壽命為 84.2 歲，領先於全球其他國家及地區。日本人之所以長壽的原因有很多，包括供排水繫統等基礎設施的完善、交通事故死亡人數降低等。不過國民平均壽命領先全球，也可以說是因為日本在醫療條件上處於優勢。

先不論日本國民對當前的醫療條件是否滿意，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等機構進行的各類調查結果，我們可以發現，日本醫療過去在國際上的評價也很優秀。我之所以會說“先不論”，是因為日本的社會研究發現，民眾普遍對醫療現狀不甚信賴和滿意。過去的醫療，Z大目的是拯救患者性命，全力以赴地延長患者的壽命。然而，當社會制度改變，醫療質量不斷提升後，日本這個數一數二的長壽國家卻面臨著民眾價值觀的陡然改變。

我曾在《“死亡”臨床學》一書中以粗陋的語言形容現代日本社會是個“想死卻死不了的社會”。放眼全球，人類依然是傳染病的“手下敗將”，前所未見的病原體依然很可能或極可能穿越國界入侵我們的國家。防疫與開發疫苗等許多工作還有待眾人努力，片刻不得松懈。盡管如此，由於醫學的進步，現代日本社會處於青壯年時期的國民，幾乎不會因為細菌或病毒感染而突然病亡。雖然人類的壽命沒有明確的定義，但目前許多人的生活狀態是與“生活方式病”共存，一步步邁向死亡，也就是說，都在因衰老而自然死亡。在這種環境下，竟然孕育出了一種新的結果——“想死卻死不了”，倒也真是諷刺；但更為諷刺的是，人們難以自然死亡，甚至被迫“死得不自然”。

應該有讀者聽說過 20 世紀 90 年代在日本大賣200 多萬冊的暢銷書《大往生》，書中收錄了作者永輔六關於“老、死、病”的名言。該書的出版方岩波新書以前是嚴肅的學術型出版社，也因此引發了一波討論。

2016 年，佐籐愛子又出版了一部暢銷書《90 歲有什麼可喜可賀的》。相較於恭喜對方壽終正寢的《大往生》，後一本書對長壽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佐籐愛子原本就是當紅作家，我也很敬佩她年過九旬還能堅持提筆寫作。這本書之所以能售出上百萬冊，想必是因為書名直接駁斥了日本過去的長壽觀念，道出了部分現代人的心聲。2019 年 3 月，一名住在福岡市的 116 歲日本女性，被世界吉尼斯紀錄認證為全球在世的Z高齡者。這則新聞在報紙上的版面很小。順帶一提，上一位長壽紀錄保持者也是一名橫濱市的 117 歲日本女性；再之前還是日本人，鹿兒島縣的 117 歲女性。然而，我不記得這兩件事引起過什麼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