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

空氣

浮遊生物 / 22 巨杉 / 28 草原西貒 / 33 北跳岩企鵝 / 36 太平洋海像 / 40 西奈藍灰蝶 / 43 考拉 / 47 波多黎各亞馬遜鸚鵡 / 51 北大西洋露脊鯨 / 52 巴西堅果樹 / 56 漂泊信天翁 / 59 苔蘚 / 62 馴鹿 / 66 紅樹林 / 71

水

玳瑁 / 78 珊瑚 / 80 大齒鋸鰩 / 84 敘利亞豆娘 / 86 間型長吻鰩 / 91 歐洲鰻鱺 / 92 海獺 / 95 海草 / 98 西印度海牛 / 100 長尾蜉蝣 / 102 野生鮭魚 / 104 淡水珍珠貝 / 107 大杓鷸 / 110 虎鯨 / 113 鱘魚 / 117 南方藍鰭金槍魚 / 120 鱗角腹足蝸牛 / 123 恆河鱷 / 128 洞螈 / 130

土壤

粉紅寶塔菌 / 136 阿爾泰貝母 / 139 歐洲野牛 / 142 歐斑鳩 / 144 伊比利亞猞猁 / 148 小長鼻蝠 / 151 大綠金剛鸚鵡 / 153 袋食蟻獸 / 156 蜣螂 / 158 野駱駝 / 161 鏽端短毛蚜蠅 / 164 木油菜 / 167 領狐猴 / 168

智人

索科龍血樹 / 176 非洲灰鸚鵡 / 181 埃塞俄比亞狼 / 182 阿穆爾隼 / 186 犁頭龜 / 188 關島翠鳥 / 191爪哇犀 / 192 野 蜂 / 196鯊魚 / 199 丹頂鶴 / 203亞洲獵豹 / 207 安第斯神鷲 / 208 加灣鼠海豚 / 211 阿滕伯勒長喙針鼴鼠 / 214 亞洲像 / 218 暗色地鼠蛙 / 222 馬來穿山甲 / 224 幽靈蘭 / 227 鸚鵡 / 231 中華鳳頭燕鷗 / 232 東北虎 / 234 巨人柱 / 236 長冠八哥 / 240

放輕腳步

參考資料

致謝

索引

考拉 

幻夢時代，有個名叫庫波爾（Koobor）的孤兒。他的族人對他很不好，不但總不給他水喝，後還殺了他。他破碎的身體變成了一隻考拉，隻記得不多的幾個人類詞語。他警告殺害他的人：他們可以獵殺考拉，但絕不能在烹飪前剝去它的皮毛，如果觸犯這一禁忌，就會引發可怕的旱災。

數個世紀以來，這項禁忌一直保護著考拉，但到18世紀末，一個完全不了解庫波爾禁忌的新民族踏上了這片土地：1919年，超過100萬隻考拉因皮毛而遭到獵殺。

考拉是澳大利亞的特有物種，是樹袋熊科存活至今的成員。考拉喜群居，但每隻成年考拉都有自己的領地，一隻占主導地位的雄性的領地往往與多隻雌性的領地重疊。雄性考拉胸部的腺體會分泌一種氣味濃郁的油脂，它們用胸部摩擦樹干，以此標記領地範圍。

考拉幼崽出生時沒有毛發，沒有視力，隻有沒剝殼的花生那麼大。在氣味和本能的指引下，它跌跌撞撞地爬過母親的皮毛，鑽進育兒袋裡。它將在育兒袋內生活6個月。剛開始探索外面的世界時，它謹小慎微，緊緊跟在母親身邊，在母親附近爬來爬去，學習如何爬樹、如何通過氣味辨別可口的樹葉。它們將鼻子湊在一起溝通信息。雌性考拉一般每隔一年產一隻幼崽。

考拉的生存完全依賴於桉樹林。桉樹葉的營養並不豐富，所以它們必須大量進食，並一天休息18—20個小時。澳大利亞有超過600種桉樹，但考拉隻喫其中約30種。它們能分辨出營養豐富的樹葉和樹木，而這些樹葉和樹木常常生長在人類偏愛的土地上。天氣炎熱時，考拉會肚皮朝下趴在樹枝上，這能讓體溫下降 68% 之多。憑借這一特點，加之從桉樹葉中攝取的水分，它們就不必頻繁地從樹上下來尋找水源：達魯格人稱它們為“古拉”（gula），意思是“沒有水”，“考拉”（koala）一詞便由此衍生而來。而這種動物的拉丁文學名的意思則是“灰色的、有口袋的熊”。

庫波爾禁忌早在許多年前就已遭到破壞。20 世紀 70年代，氣溫開始上升，如今旱情越發嚴重，森林也更容易起火。在 2019 — 2020 年的那場火災中，數萬隻考拉和數以億計的其他動物受傷，或命喪火海。數百萬噸二氧化碳被釋放到空氣中。二氧化碳濃度升高導致桉樹的生長速度加快，同時也使樹葉更加缺乏營養。考拉無法通過進食更多樹葉來彌補營養的缺失——它們的食量無法再擴大了。這是真正的危機：考拉可能因營養不良而逐漸消失。

截至 2012 年，澳大利亞砍伐了本國 40% 的森林和80% 的桉樹林。盡管有 1999 年《環境保護與生物多樣性保護法》，但如今，昆士蘭州森林遭破壞的速度已是當初的 3 倍還多；新南威爾士州和維多利亞州也不甘落後。

在我寫下這些文字時，無垠的野火正沿北美西海岸向不列顛哥倫比亞省蔓延，同時也在阿爾及利亞、意大利、土耳其、希臘和西伯利亞燃燒。從衛星影像來看，濃煙已覆蓋俄羅斯大部分地區，並自有記錄以來首次抵達北極。

亞洲像

在一片顏色灰暗駁雜的深色皮膚之間，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閃閃發亮。這雙眼睛形似樹葉，眼周的膚色非常深，深到幾乎看不見黑色的睫毛。褶皺和皺紋在眼周盤繞，之後便順著軀干向下蔓延。

這頭亞洲像的眼睛透過叢林縱橫交錯的枝葉向外凝望。它輕輕拍打耳朵，讓流動的空氣給血液降溫。它轉過頭，搖搖擺擺地走下小徑，4 條腿緩慢移動，顯得十分端莊。

在它身後，是其家人們橢圓形的身影，體形大小不一，有的年少，有的年老。季風剛過，地面十分松軟。它們的腳在潮濕的黏土裡踩出深深的足印。水滲入足印坑中，形成微型池塘。數周之後，這些小池塘將成為蛙類的育兒所——這是它們在旱季的庇護所，沒有魚類等掠食者。大多數足印坑的周長不超過 60 釐米，深度也隻有10 釐米，但已足夠造就一個生態繫統。像群沿路留下的足印坑讓不同種群的蛙類能夠找到彼此。

這些大像在森林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它們將種子散播到方圓數公裡的範圍內，消化過程有助於種子發芽。它們喜歡的水果之一是五椏果（別名像果）。大像采食樹枝，推倒森林裡的樹木，為其他植物騰出空間，讓光線得以穿透樹冠，為小樹提供生長的機會。

大像族群由雌性族長領導。雌亞洲像每4年左右纔產下一胎，一次懷孕的孕期將近2年。幼像緊跟在母親身邊，它要跟隨母親生活好幾年；而女兒們可能終其一生都留在母親身邊，比任何其他陸地哺乳動物都要長。整個家族會一起照料小像。

大像要花費許多年來學習。與虎鯨、某些鯨魚、類人猿和人類相似，大像的大腦中也有在社會交際、情感和直覺中發揮重要作用的紡錘。大像是高度利他的動物，甚至對包括人類在內的其他物種也十分無私。

大像可以感知到同類在32公裡之外跺腳發出的振動。當一個像群遭到攻擊時，其他像群也能感受到恐懼和痛苦。這或許可以解釋亞洲像為什麼擁有預知海嘯的能力。為了讓彼此感到安全和安心，它們會發出吱喳的叫聲，用長鼻子溫柔地撫摸彼此。緊密的社會關繫意味著，家庭成員的慘死會給它們造成精神創傷。它們為死去的同類哀悼，用樹枝和樹葉蓋住逝者的尸體，在尸體周圍靜默站立，並持續好幾天。

有觀點認為，大像大腦的化學組成與我們相似，因此，它們在失去至親時也會承受和我們相似的創傷應激。它們擁抱或撫摸死者的骨頭，對這些骨頭表達敬意；小像寶寶用鼻子摟住死去的母親的脖子，一連好幾天都不肯離去。

為了捕捉年幼的大像，獵像人可能殺光它的母親、姐妹和姨娘。在泰國，一隻腿上拴著繩子的小像寶寶在棍棒的擊打下，被人拖進一個寬度和高度都和它差不多的籠子裡，造籠子的木頭幾乎和它的腿一樣粗。年輕的男人們站在一旁圍觀。又有一些人加入其中，用尖頭棍戳它的耳朵，猛擊它敏感的長鼻子。一個人爬到籠子頂上，用一根形似冰鎬的利器不停敲打它的頭部，將尖端鑽進小像的頭骨。這就是被稱為“精神摧毀”（Phajaan）的馴像過程，用饑餓、睡眠剝奪、干渴和疼痛——用刀和牛頭刺刺激小像的敏感點——迫使年幼的動物服從人類指派的任務：讓人騎在背上，進行馬戲表演，或者供遊客拍照。在“精神摧毀”的過程中，有相當數量的小像寶寶死於窒息或口渴，但有人相信，還有些小像是因心碎而死。在全球所有的亞洲像種群中，25%以上生活在人工飼養的環境裡；其中許多都經歷過“精神摧毀”的過程。

在亞洲像中，有像牙的個體遠遠少於它們的非洲近親。盡管如此，買賣亞洲像其他身體部位（包括像鼻和陰莖）的貿易也在快速增長，這些身體部位可做藥材。亞洲像和它們的幼崽被剝去外皮，脂肪被制成手串。偷獵者用含有殺蟲劑的毒鏢射殺大像，讓它們在漫長的折磨中痛苦死去。

亞洲像如今的分布範圍僅剩其歷史範圍的15%。它們生活的森林逐漸被人類的建築和單一種植的椰子林、橡膠林、紙漿林和油棕林取代。所剩無幾的森林也不斷退化，被分割成許多獨立的小片。大像族群遭到孤立。它們在水源和食物之間往來的古老小徑被阻斷。周圍小片的森林不足以維持像群的生存，這讓它們難免與農民發生衝突，而農民會殺死它們。在斯裡蘭卡的一個村莊，人們用歌聲讓大像遠離村落，此舉似乎頗有成效，但是其他村莊還在使用槍支、毒藥、陷阱和裝有炸藥的南瓜——這會傷害大像的嘴巴，讓它們饑餓而死。我們殺死了一部分像群、不斷縮小它們的棲息地，這些做法讓僥幸存活的大像承受著巨大的壓力，甚至讓它們的出生率降低到了種群崩潰的水平。

正是如今的大像和猛犸像在像牙上的差異提醒了法國博物學家和動物學家喬治· 居維葉（Georges Cuvier），讓他在1796年提出了“滅絕”的概念。但將這個新概念應用在18世紀的大像種群身上，對當年的居維葉來說一定是無稽之談。即使對我們而言，雖然關於大像種群衰落的消息始終不斷，但我們也很難接受“這種龐然大物有朝一日將不復存在”的想法，畢竟，這種動物在我們腦海中的印像實在太過深刻。然而，自1950年以來，亞洲像的數量已經減少了一半；自20世紀30年代至今，非洲像的數量更是減少了 95.5% 之多。它們是後的食草巨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