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 飛天猴

1. 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2. 條紋卡拉鷹


3. 一隻沒有完全馴化的鷹


4. 博物學家的誕生


5. 世界上聰明的鳥


6. 企鵝國王的庭院

第二部分 遠方與往昔

7. 緊隨恐龍之後


8. 家族秘密


9. 消失的烏鴉奇案


10. 巨獸島

第三部分 綠廈

11. 荒野娘娘腔


12. 膜翅目的夢


13. 失落的世界


14. 甜美的魚肉


15. 瀑布之上

第四部分 天與海之間

16. 瓜達盧佩鳳頭卡拉鷹後的日子


17. 曼科卡帕克的神秘獵鷹


18. 新城鎮，新事業


19. 蘭茲角

後記 墨西哥鷹歸來

致謝

《了不起的卡拉鷹》刻畫了好奇、聰明、淘氣的猛禽——卡拉鷹，作者以熱情的贊頌展示它們獨特的生活，以無縫的敘述為背景，向讀者介紹了它們在福克蘭群島棲息的更廣泛的自然史。

——《華爾街日報》克裡斯托夫·伊姆舍爾(Christoph Irmscher)

梅伯格用自己的處女作（本書）將自己提升到科普作家陣列..........梅伯格的富有感染力的散文將把扶手椅上的自然主義者帶進野外。自然文學敘事的粉絲們會被他的抒情敘述所震撼，並渴望看到梅伯格接下來會去哪裡。

——《出版人周刊》(星評)

梅伯格(對卡拉鷹)的熱情與達爾文相當，讀者們也會感受到這一點……不僅是一位優秀的作家，作者顯然是一個冒險家，他致力於將有趣的章節完美融合於安第斯山脈和南美叢林徒步尋找其他卡拉卡拉物種的過程中…[A]完全迷人的自然史。

——《科克斯書評》(星評)

在這本奇妙的遊記(它使人想要訪問福克蘭群島)、科學史(亨利·哈德森是一個相當自然主義者)和自然史的結合中，讀者將會遇到一隻猛禽……確實是所有有羽毛的動物中淘氣的。

——《書單》(星評)

這本書的方方面面將吸引各種各樣的讀者，包括鳥類愛好者、科學愛好者和生態冒險愛

好者。

——羅伯特·伊根，圖書館雜志(星評)

這本書優雅地提醒我們，如果我們低估了那些我們認為低下、討厭或平凡的生物，那就是在欺騙自己。

——《華盛頓郵報》

梅伯格的聲音充滿詩意;其他自然作家以畫風景畫而聞名，而在這裡，他以一種清晰而美麗的方式呈現了印像、概念，就像物種在地質時期的運動一樣復雜。

——安娜·莫裡斯,NPR.org

梅伯格是一位技藝高超的作家，即使你從未聽說過條紋卡拉鷹，你也很可能被他的熱情和優雅的散文所吸引。

——邁克爾·肖布 《明星論壇報》

《了不起的卡拉鷹》完全是一場宏大的智力冒險，涉及恐龍、DNA、博物學家、探索和生存。梅伯格是一個天纔的故事講述者，一個人無法不被他所吸引。

——勞倫·奧布賴恩《貨架意識》作者

部分試讀

1. 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

地球的自轉帶動南極洲四周的氣流飛快旋轉。在這股力量的作用下，南極冰川的下沉冷風在致命螺旋狀颶風的裹挾下形成西向的氣流，卷起七層樓高的海浪，將更加溫暖的北方世界拒之門外。氣流一路暢通無阻：乘船沿63°緯線航行，眼前隻有這個混沌星球上不朽的畫面——黑白分明的海水、鯨魚噴出的水柱和翼展十一英尺的信天翁展翅翱翔的身影。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不過，極地氣旋的北部邊界會逐漸瓦解。狂暴的氣流從這裡轉向印度洋、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大洋盆地。在吹向大西洋的狂風中，首當其衝的是火地島的峽灣與島嶼構成的綠色世界。安第斯山脈就在這裡蜿蜒入海。氣流卷起團團濕砂，衝刷著冰川雕刻而成的懸崖，也將滴水的常綠山毛櫸林修剪得奇形怪狀。在某種程度上，正是氣流造就了這些森林，因為刺骨的寒風迫使暖空氣從亞馬遜南下，形成了降雨。火地島樹木繁茂的山坡與山谷鋪著厚厚的苔蘚、蕨類植物和毛氈苔，林間還垂著一縷縷淺色的松蘿。在森林與大海的交彙處，不會飛的海鴨和巨型的水獺躲在錯綜復雜的小海灣、小水灣和看似剛從基岩中切出來的鵝卵石灘上。

查爾斯·達爾文在乘坐皇家海軍艦艇小獵犬號外出探險的頭幾個月中，曾見過這些位於地球南端的森林，認為其壯觀程度堪比曾令他嘆為觀止的巴西熱帶森林。不過他指出：“這片萬籟俱寂的偏僻土地上到處彌漫著死亡的氣息，而非勃勃的生機。”沒有螞蟻或白蟻的啃噬，火地島上的枯樹常年矗立在活著的樹木身旁。和烏鴉一般大小的啄木鳥會敲下樹干上的碎片，發出斧頭般的鈍響。即便是時至今日，當人們乘機兩日就能走完達爾文花費五年纔完成的艱苦旅程，迷霧籠罩下的火地島海峽依舊是人跡罕至，大部分區域無法進入。自從曾在這裡生活了數千年的美洲印第安人逐漸消逝，火地島就成為了無人之境。偶爾會有船隻趕來這裡躲避太平洋的巨浪，但幾乎誰也不會在此逗留。

氣流也同樣不曾停下腳步。它們翻越安第斯山脈南段低矮的山峰，朝北、向東奔湧而去，掠過艾斯塔多島無法攀登的山尖（儒勒·凡爾納曾經幻想要在這裡建造一座世界盡頭的燈塔），壓得巴塔哥尼亞平原上的干草紛紛折腰。緊接著，氣流又再度轉向海洋，卷起一連串白色的浪花，終消逝在熱帶地區。在離開高緯度區域的過程中，它們吹過的後一片土地是位於福克蘭群島西北角的賈森群島。那裡沒有樹木，地形狹長，滾落的巨石的背風處與草叢間蜷縮著風觸及不到的一個隱秘奇跡：地球上奇怪也是美妙的動物之一。

這種動物並沒有逃過達爾文的目光，卻在這個他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的地方給了他一個驚喜。在穿越麥哲倫海峽、進入太平洋之前，小獵犬號與同行的皇家海軍艦船探險號曾兩度在福克蘭群島短暫停留。達爾文認為，群島上連綿起伏的棕色荒原看上去“既荒涼又淒慘”，尤其是與巴西的森林相比，“不可能帶來令心靈倍感充實，為之一振的驚嘆、訝異與熱忱”。福克蘭群島的景色十分單調，其中隻穿插著幾座低矮的山丘和花崗石英山脊，完全無法讓人產生那些感覺。他在給姐姐的信中吐露：“我很明白，在離開這片令人厭惡的緯度地區，拉滿風帆駛向香蕉生長的地方之前，我們是感受不到太多的快樂與滿足的。”

在人們的想像中，達爾文也許隻是個凝視著千裡之外的銀須老人。但小獵犬號離開英格蘭時，他纔隻有二十二歲，是個將來必然會成為鄉村牧師的富家子弟。他之所以受邀上船，既是為了推動科學事業的發展，也是為了給性格憂郁的年輕船長做伴。這艘船的官方任務是奔赴南美洲南端的危險海岸繪制地圖，因而他是以博物學家的身份無償隨行的。其實達爾文的學歷是劍橋大學的普通本科學位。讀書期間，相比投身學業，他將更多的時間花在了上流社會的騎射消遣活動上。因此，就連對他評價的推薦人也承認他尚未“學成”。他隻不過是個性格親切友好的富有青年，對岩石和昆蟲的興趣日益濃厚，一心渴望冒險，被他的叔叔寵溺地形容為“好奇心很強”。

達爾文知道，小獵犬號為期五年的航程將能帶他前往大多數博物學家從未踏足過的地方，滿足他的好奇。年輕的查爾斯說服不情願的父親為他支付了路費。他決心充分利用這幾年的自由生活——即便身處寒冷貧瘠的島嶼會讓他對熱帶地區充滿渴望。巧合的是，騎射在福克蘭群島上竟然成了有用的技能。群島上的人口由有一名英國軍官和一座難以為繼的阿根廷殖民地留下的罪犯殘部組成。這些昔日的罪犯中有一隊加烏喬人。他們是潘帕斯草原上的傳奇騎手，喜歡在群島上浸滿水的泥炭地裡追逐野生牛群。達爾文說服其中兩人在外出短途旅行時帶上了他。

五天的時間裡，他們飛馳在馬背上，穿過遮天蔽日的冰雪風暴，躲開不太高興見到他們的兇猛公牛，在裸露的地面上席地而睡，以骨頭而非木條作為燃料，燒烤野牛肉當晚餐。途中，達爾文的馬被厚厚的烏泥中隱蔽的小坑絆倒，害他落水後渾身濕透。第六天早上，他就迫不及待返回了小獵犬號狹小的隔間。不過，這趟旅程帶來了可以供他思考的新謎團。其中主要的一點就是，福克蘭群島上的野生動物竟然溫順得出奇。在達爾文與加烏喬人呼嘯而過時，正在喫草的土生大鵝幾乎毫不畏縮。就連傳說中十分神秘的鷸鳥都允許達爾文近距離接觸。要知道，他在英格蘭偶遇這種鳥時隻能遠觀。其他的動物就更大膽了。一隻好奇的鳴禽用細長、彎曲的鳥喙啄了啄他的鞋子。群島特有的一種既像狼又像狐狸的動物也極其溫順。加烏喬人一手肉、一手持刀就能將其殺死。這種食肉動物非常容易上當受騙，被當地人稱為福克蘭狼。達爾文寫道：“有人曾看到幾隻福克蘭狼鑽進一頂帳篷，從熟睡的海員腦袋底下拽出了幾片肉。”他猜測，這些動物的無所畏懼很快就將導致它們的滅亡。他猜對了。

第三種看似鷹與渡鴉雜交的猛禽似乎擁有很強的好奇心。它長著橙黃色的臉、銀灰色的喙、油黑锃亮的羽毛，會成群結隊地盤旋在島上的聚居點上空，聒噪地乞求殘羹剩飯。與達爾文在英格蘭所知的機警老鷹、獵鷹不同，這種“調皮搗蛋的”鳥能像野雞一樣飛快敏捷地行走和奔跑。小獵犬號與探險號的船員們很快發現，它們感興趣的東西並不僅限於食物。“一頂巨大的黑色印花帽被叼到了近一英裡遠的地方。”達爾文寫道，“還有一對捕牛用的重球……（以及）一隻裝在紅色摩洛哥皮套裡的卡特爾方位羅盤再也沒有被找到過。”勘測福克蘭群島的探險號與繞火地島環遊的小獵犬號不得不設立瞭望臺，以防這種鳥飛上甲板，撕扯索具上的皮料。

兩船再次相遇時，探險號的船員向達爾文講述了“這種鳥有多大膽、多貪婪”。這話與一個多世紀以來一直將福克蘭群島當做基地的捕鯨人、海豹獵手的描述十分相似。亞南極世界充斥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豹形海豹、突吻鯨、馬可羅尼企鵝——但福克蘭群島上這種會偷帽子的鳥是獨一無二的。一名海豹捕手寫道：“到訪群島的水手時常為它們強取豪奪的詭計惱羞成怒，於是根據其本質特征給它們起了各種各樣的外號，比如飛天猴、飛天魔鬼，等等。”

盡管這種鳥令人難以置信，但達爾文知道，它們並不是的。他近纔在南美大陸上見過它們的近親。那是一群異常古怪、與眾不同的食腐動物，與他見過的所有鳥類都不盡相同。其中常見的是和松鴉一般大小，渾身呈土棕色的叫隼（Chimango）。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南部的草原上，它們會成群聚集在牛和馬的尸體上。但引人注目的還是體型更大、舉止更優雅的南美鳳頭卡拉鷹（Southern Crested Caracara）。這種鳥長相威嚴，擁有黃色的臉，扁平的黑色鳥冠形似學位帽。“這兩種鳥都擁有同一種家族氣質。”達爾文寫道，“並在以下方面與禿鷲的習性一致：主要以動物的腐肉為食，很快就能聚集在任何有動物死尸的地方；喫起肉來狼吞虎咽，直到嗉囊都鼓了出來；與人類相處時要麼馴服，要麼大膽。”鳳頭卡拉鷹干巴巴的“咔啦咔啦”奇怪叫聲一直在達爾文的腦中揮之不去，還有它們叫喊時擺出的扭曲姿勢：向後仰起頭，直到幾乎踫到自己的尾巴。除了條紋花樣的外表，這種鳥的“食腐習性”也讓當時身處巴塔哥尼亞的達爾文感到不安。“任何在荒涼平原上入睡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些鳥。”達爾文寫道，“因為他們醒來時一眼就會發現，身旁的每一座小山丘上都有一隻卡拉鷹在用邪惡的眼神耐心地盯著自己。”

但令他困惑的還是福克蘭群島上的這群“飛天魔鬼”。它們在1775年以後被纔為科學所知。那一年，探險家詹姆斯·庫克的隨行博物學家在火地島射殺了一隻鳳頭卡拉鷹。但沒有人描述過這種鳥不同尋常的行為。達爾文在《小獵犬號之旅》中著重描寫了這種鳥荒唐可笑的舉止，在它們身上投入的筆墨比其他鳥類更多，試圖填補這一空白。從他的描述中，你能讀出一個青年緊盯著一隻專心致志想偷他帽子的猛禽時心中的困惑與微微警覺。雖然達爾文沒有妄加猜測它們計劃如何處置偷來的東西，卻十分好奇它們為何要選擇這些偏僻的島嶼作為自己的重要中心。他很快還將在加拉帕戈斯群島見到巨型的海龜與溫馴的嘲鶇。和它們一樣，福克蘭群島獨有的卡拉鷹表明，某種更加強大、無法解釋的力量正在發揮作用——這纔是他真正的興趣所在。但他把這些鳥的起源之謎放在了一邊，再也沒有重新提起。

兩個世紀之後，我遇到這種鳥時纔驚訝地發現，不止達爾文，其他人也沒有再提起過它們。科學家們梳理了達爾文的筆記本，從中搜尋他沒有（或無法）繼續探討的深入見解。比如他曾準確地預言人們會發現一種飛蛾，其舌頭和馬達加斯加的蘭花一樣，長達一英尺。他還有一些離奇的想法也曾引領整個科學領域展開探究。不過，關於世界盡頭這群長著羽毛的小偷（如今被稱為條紋卡拉鷹），謎團卻一直不曾解開。不少卡拉鷹依舊生活在火地島的偏僻海岸。盡管福克蘭狼和加烏喬人在達爾文到訪後不久便從福克蘭群島上消失了，但條紋卡拉鷹還堅持生活在群島的外島上，在企鵝、海豹和信天翁的聚居地上以捕獵和食腐為生。它們是地球南端的猛禽，也是稀有的猛禽之一：種群數量僅剩不超過幾千隻，比大熊貓多不了多少。

不過，如果你去尋訪它們，就會發現其行為舉止並不像什麼瀕臨滅絕的物種。它們會摘掉你頭上的帽子，拽開你背包上的拉鏈，用既直率又頑皮的眼神緊盯著你。二十五年前我遇到它們時，正是被這種真誠、幽默的特質勾起了興趣。條紋卡拉鷹似乎有種令人放心的慎重，喜歡用鳥喙、腳爪戳著草皮，還會歪著脖子，用熱切卻略帶懷疑的目光端詳萬物，仿佛剛剛從方舟裡探出頭來，不知這個世上還有些什麼。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福克蘭群島的官方博物學家曾懇求政府取消對它們的獵殺懸賞，稱它們是“能為本地增光添彩的一種鳥”，表示“從它們的角度來看，一切不熟悉的物品都得立即前去查看一番”。我次見到卡拉鷹時，它們就一直專注地盯著我，看得我有些不安，好像我欠它們一個解釋似的。

自此以後，我每過幾年就要返回福克蘭群島，與研究人員合作，試圖讓這種不同尋常的鳥不要重蹈福克蘭狼的覆轍。要想抵達它們的棲息地，我需要花上好幾天的時間，先後乘坐各種小型飛機和船隻。但能再次看到它們的興奮之情從不曾消退。即便我幫忙設下陷阱誘捕它們，把它們塞進粗麻袋裡稱重，還從它們的翅膀上抽了血，為它們的腿綁上了識別環，卻依舊能夠看到它們豎起羽毛朝我徑直走來，仿佛是受一個緊要的問題所迫：你是什麼東西？

真希望我能告訴它們，我也想問它們同樣的問題。數字時代賦予了我們各種手段和工具——基因分析、谷歌地球，甚至是史前世界的地質地圖——讓我們得以追溯達爾文無法想像的動物歷史。但為了拼湊福克蘭群島“飛天猴”的故事，我踏上了一段漫長且驚喜連連的旅程，去探尋數百萬年後距離它們的家園數千英裡的地方。這讓我對它們萌生了一種近乎敬畏的欽佩之情。稱它們為奇怪的猛禽，感覺就像是把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畫家稱為一群天賦異稟的猿猴。

除非你住在格蘭德河以南，否則很有可能從未聽說過卡拉鷹。但你可以試著想像用十種不同的方法，以獵鷹的框架為基礎創造一隻烏鴉，讓成果介於優雅、兇狠和異想天開之間，就差不多了。卡拉鷹的某些品種是土褐色的，並不起眼，但大多數卡拉鷹身上都帶有黑白相間的花紋，臉部和腿部的皮膚呈紅色或黃色。有些卡拉鷹的大小近似喜鵲，其他的則和渡鴉一般大，但都有寬闊的翅膀、彎鉤形的鳥喙和機警好奇的表情。從安第斯山脈干旱的山峰到亞馬遜盆地熱氣騰騰的森林，這片極其多樣化的大陸上隨處可見它們的蹤影。

不過，這種鳥引人注目的特質是它們的頭腦。和大多數猛禽不同，卡拉鷹屬於群居動物，好奇心很強，喜歡以其他捕食者不屑的食物為食。達爾文寫過，卡拉鷹是“真正的雜食動物，連面包都喫”。在熱帶地區，一種名為紅喉卡拉鷹（Red-throated Caracara）、集體意識很強的鳥擁有獨特的飲食愛好，以喫黃蜂的巢穴和水果為生。某種生活在安第斯山脈高地的卡拉鷹會翻開沉重的岩石，尋找下面的蜥蜴和昆蟲。印加皇帝曾用這種鷹的羽毛作為頭飾。據說在巴塔哥尼亞，鳳頭卡拉鷹會把燃燒的樹枝丟在干草上，引發蔓延的野火，然後盡情享用源源不斷出逃的“難民”，這曾令達爾文深感不安。

盡管卡拉鷹特立獨行，卻在很大程度上遭到了北方世界的科學家與馴鷹者的忽視。就連達爾文也稱它們是“假鷹”，“不足以擁有如此崇高的地位”，認為它們惹人討厭或令人失望的感覺正在慢慢消退。智利詩人巴勃羅·聶魯達稱叫隼為“垃圾坑裡不思上進的流浪漢”，語氣中帶著喜愛之情。但兩位德高望重的美國鳥類學家卻不屑地認為它們整個族群都是“畸變的獵鷹”,“相當平庸”，一點開玩笑的意思也沒有。瓊·莫裡森是少數幾個對卡拉鷹感興趣的當代科學家之一。她告訴我，生物學家仍舊模糊地認為卡拉鷹不具備典型猛禽應有的樣子。“這種鳥非常肮髒。”她似笑非笑地說，“是不好的獵鷹。”

多年來也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十八世紀晚期，西班牙博物學家菲利克斯·德阿扎拉曾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附近遇到鳳頭卡拉鷹，為這種生物的聰慧感到驚奇。他寫道：“這種鳥掌握了各種生存方式，能夠窺探、利用和了解一切。”一個世紀之後，作家、自然歷史學家威廉·亨利·哈德遜對達爾文進行了反駁，認為卡拉鷹平白無故遭到了貶低。“它們屬於連嚴肅的博物學家都瞧不起的亞科，被稱為卑鄙、懦弱、可鄙的鳥類。”他寫道，“盡管名聲不好，卻很少有物種能比它更值得仔細研究。”

我幻想著能在自己的公寓裡飼養一隻條紋卡拉鷹。它會是這世上惹人生氣的室友，但看著它用破碎的T恤衫、唱片套和我書架上的吉他琴弦建造一隻鳥窩，說不定是值得的。我能想像它清早就站在我的廚房臺面上，用嘴撕開一盒麥片，或是蜷起腳爪打破一隻雞蛋，趁我燒水泡咖啡時在我的椅子下面藏上一片面包。早飯過後，它會專心致志玩著髒襪子或草紙，而我則在試圖尋找被它藏起來的鑰匙。與此同時，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達爾文那些尚無解答的問題，還有我自己心中的疑問：你們為什麼是這樣的？你們的數量為何這麼少？你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每一次我觸動這些思緒，卡拉鷹的故事都會變得比我想像中更廣泛、更瘋狂。條紋卡拉鷹及其親屬有許多出人意料、至關重要的故事要告訴我們。這些故事關乎生命的歷史，關乎那片廣袤而神秘的大陸上隱秘的世界，關乎進化是如何利用不同的素材塑造出我們這樣的頭腦。它們甚至有可能為我們建言獻策，告訴我們如何在一個即將發生劇變的世界中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