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東市異人  001

二西涼境外  011

三唐兵出擊  020

四廟堂暗流  034

五再見凱薩  043

六秘道逃生  053

七殺敵  062

八紅甲軍  072

九軍令狀  081

十石中撥刀  090

十一涼州營  098

十二徐真出征  108

十三虎口脫險  117

十四河邊設計  122

十五薩勒草場  131

十六火舞  141

十七段瓚遊騎  151

十八兄弟分心  160

十九奇策  169

二十南下  174

二十一晉升  183

二十二分道揚鑣  192

二十三慕容寒竹  201

二十四突襲  206

二十五腹背受敵  214

二十六暗計  223

二十七聖法  228

二十八勇武營  232

二十九人牆  241

三十救援  250

三十一美人  255

三十二太史局郎  263

三十三奇兵  272

三十四書信  277

三十五受疑  282

三十六謀中帳  290

三十七告密  299

三十八聖火之子  308

三十九戰局定  317

四十弄贊  326

四十一班師  335

四十二入宮  340

四十三幻術  348

四十四封賞  357

四十五風波  362

四十六淑儀殿中  366

四十七凱薩落難  374

四十八夜探杜府 383

四十九受刑  391

一東市異人

夏末秋初，未申交際，長安城籠罩於夕陽餘暉之中，一如仙人當空撒下大片大片碎金花，為這座國都雄城披上金色紗衣。距離朱雀門三坊遠近的東市正值買賣高峰，人潮如海，異族人士穿插其中，奇裝異服層出不斷，簡直如萬國展覽。

徐真遠離人群，斜靠於牆邊，懷中抱著皮制刀鞘，懶洋洋地叼著一根苦茶梗，手裡把玩著通寶大錢。大錢在他的手中翻滾旋轉，從拇指開始，到尾指又旋轉回來，在手背上來回滾動，手指靈動輕快，大錢如通靈一般流暢。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人群的驚呼再次吸引，紅人館前面早已人滿為患，徐真看著同事們一個個挺撥英武地維持著秩序，心裡也是一陣陣苦笑。

唐人也是不靠譜，明明就是個巡街的小嘍啰，偏偏取了個“武侯”這麼威猛的頭銜，聽起來霸氣，可像徐真這樣的實習武侯，刀鞘裡連真家伙都沒有，隻有一柄嚇唬人的木刀。

紅人館在東市也算小有名氣，今天也不知哪家貴人賞臉，居然開了個百戲集，館前還有一頭白像在巡遊，舞臺上的籠子裡更是困著奇珍異獸，看客連聲喝彩，“水洩不通”這個詞已經無法形容此時之盛況，大唐的經濟文化果然鼎盛。

此時見得一個大胡子天竺老者拄著一根蛇杖，佝僂著身子走到場中，停步於早已準備好的方毯之上，諸多看客不明所以，眼中卻又滿是期許，鴉雀無聲，竟然被這大胡子的神秘氣場所震懾住。

老者將手中蛇杖倒插於地，口中念念有詞，顯是施展無上瑜珈術，六七個妖嬈的異域女郎搖擺著水蛇腰和葫蘆臀，在老者左右曼舞，鈴鐺項圈和珠寶叮當作響，手腳露出的大片雪白賺足了眼球，引得一干兒郎們口干舌燥。

兩名異族大漢更是守護在舞臺兩邊，時不時將異域火油含於口中，往手中火炬上噴吐，火龍轟轟，讓人驚奇連連。

“快看！快看！”

人群頓時騷亂起來，因為那老者左手撫杖頭，右手捏個蓮華印，雙腳慢慢盤起，居然懸浮起來。

“這是佛國降臨的上師！是活菩薩啊！大家都來膜拜一番，也好祈個福緣！”

也不知誰帶了個頭，周圍人群跪倒一大片，大錢“叮叮當當”落入方毯前面的紫金缽之中，很快就滿溢而出，其他人干脆直接撒在地上，更有人獻上香爐，虔誠叩拜起來。

紅人館看臺上的貴客拍掌稱善，命家僕不斷送上賞賜，一干胡人雖然沒有千恩萬謝，但眼中卻熾熱無比。

連平時對徐真呼來喝去的坊正大人，此時都目瞪口獃，偷偷地往地上丟了幾個大錢，口中念念叨叨，估摸著來年的考評又多了兩成把握了。

武侯們也顧不上維持秩序，因為絕大部分人都被這種近乎仙術的瑜伽秘術震服，他們也都偷偷祈福，更有甚者，一些人開始湧向老者，想要觸摸一下這位活神仙。

“都讓開！滾開點兒！”

呵斥聲如炸雷一般響起，人群分開一條道，七八名黑衣武者簇擁著一名富貴小郎君，徑直來到了老者的面前。

這位小郎君約莫十一二歲，身子未發，眉宇初開，玲瓏俊美，如那畫上的仙童一般惹人矚目。一身胡服合身得體，腰間挎著一柄鑲滿寶石的玉刀，就算在這“皇親貴冑遍地走”的國都之中，都算得上貴氣逼人了。

諸人很快被驅散開來，小郎君故作老氣，大搖大擺上前來，也不動手，隻是繞著老者走了兩圈，又抽出玉刀來，想要掀起老者的袍子，顯然是個喜愛揭秘以示聰慧的膽大小孩。

旁邊兩名舞女想要阻止，卻被黑衣武者們一番怒目而視。強大的兇威壓迫之下，舞女隻能朝老者投去求助的目光，後者微微睜開雙目，輕輕搖頭，以示無妨。

那小郎君冷哼一聲，也不直接踫觸老者，撩起袍子檢查了一番，又在那蛇杖上敲敲打打，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顯然並沒有找到自己想像之中的機關暗門之類的東西。

紅人館的管事們見得小郎君出現，連忙回報，不多時那矮胖的館主就小碎步出來解圍，將小郎君迎到館前設立的看臺之上，黑衣武士分列左右，氣勢頗為尊威。

老者見得時候差不多，也就慢慢放下雙腿，腳踏實地，抽出蛇杖，左右舞女將地上大錢收拾起來，連方毯一並撤去，顯出地面完好的青磚。眾人又是一陣倒抽涼氣，原本以為老者在地面上事先做了手腳的人，此時都心服口服，看著那老者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朝聖的仰慕和崇拜。

“咦？有點兒意思啊……”徐真見得方毯撤去之後，也是微微喫驚，對老者的手段又是高看了半分。

這位小郎君顯然是今天的貴人，館主連忙讓天竺老人再施神技，一旦博得這位小主歡心，紅人館可就真要紅遍長安了。

天竺老人也不啰嗦，捏著蓮華印朝主席位行了一個僧禮，卻是解下自己腰間的三尺草繩，雙手高舉過胸，四方展示一圈，而後隨意丟向人群。

民眾早已視老叟為神仙人物，當即一擁而上，哄搶那草繩，一個滿身油膩的市井爺們兒仗著過人身軀和力氣，將那繩索搶在手中，然而雙手滑膩，那草繩卻變成了一條花花綠綠的長蟲。

“我的老娘耶！”

那爺們兒褲襠一縮，慌亂地將長蟲往臺上丟回去，眾人見得此等丑態，哄堂大笑之餘，卻對老叟敬若神明。

徐真雙眼微瞇，心頭卻是震撼起來，因為老人這一手，連他這個幻術①世家出身的人，都沒能夠看出端倪來。

天竺老人淡淡一笑，脫下背後披風，置於地上，將長蛇盤成一團，包裹於披風之中，稍稍退後兩步，口中再次念起口訣來。

看臺之上，富貴小郎君眼中露出驚喜，也顧不得貴人儀態，從榻上站了起來，與諸多民眾一般無二，伸長脖子盯著那地上的包裹。

“摩訶竭帝波若波羅可喏！”

天竺老人一聲大喝，地上披風一陣鼓動，一截繩頭探出來，卻像被無形的仙人之手抓攝而上，衝天而起，同時升騰起一股煙霧，兩相映照下，那繩索竟如無窮無盡一般，不知扶搖上得青天幾許。遠處人群見得此處煙霧繚繞，不由好奇，紛紛來此觀看。

“我的天，這就是失傳的印度神仙索②！”徐真心旌動搖，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得目瞪口獃，沒想到居然能夠在有生之年見得如此奇術。

“這……這怎麼可能？”小郎君那白皙如玉的小臉蛋顯出興奮的潮紅，小胸脯不斷起伏著，顯然也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震驚了。

圍觀人群早已按捺不住心中震驚，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事跡，無異於神跡了！周遭氛圍轟然炸開，驚駭議論聲之中，大片大片民眾再次跪倒在地，這一次卻行得是五體投地的大禮。

天竺老者臉色蒼白，就好像耗盡了法力，兩名黑袍人連忙將其扶到一旁，人群頓時爆發出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紛紛上前來獻禮，懷中錢袋子更是直接供於場中，不多時就堆成了小山包。

“早知道這麼好賺，老子也撂地賣藝好了，還當這個窩囊的小武侯干嗎！”徐真嘟囔著暗罵，盯著那堆錢袋，眼睛都發直了。

“好！好！賞！快賞！”

那小郎君過得許久纔回過神來，撫掌大笑著，左邊黑衣武者微微垂首，從懷中掏出一個鼓鼓的錢袋，丟在了老者的腳下，“咔噠”一聲，錢袋口爆開，流出一片片拇指大的金葉子。

老者的目光隻在金葉子上停留了一下，很快就無視這些糞土之物，朝小郎君微微頷首致敬。

徐真目光如炬，混跡市井，察言觀色是必修課程，揣摩心理更是必不可少，這老者的表現實在處處透著詭異，根本就不像尋常的異域藝人。

他心頭湧起警惕之時，那小郎君卻從榻上跳下來，一改當初的矜貴，老氣橫秋地摸著下巴，下到場中，小心地打量著那直立的神仙索。膽子漸漸大起來之後，居然伸手抓住繩索，用力扯動，但那繩索卻不動如天柱。

“上師，此仙索真能通往那天上之仙境神國？”小郎君滿眼驚奇地朝天竺老人問道，言語之中充滿了質疑卻又帶著震撼和驚嘆。

天竺老人微微一笑，用稍顯生硬的聲音回答道：“老僧也不知通往何處，小郎君儀表非凡，非常人也，不若上得青天問天高？”

小郎君微微一愕，心頭到底有些駭然，可見得那老者眼中充滿戲謔，卻是激起了心中鬥志，咬咬牙，小白臉泛紅起來，作勢就要攀爬那繩索，周圍人群連聲叫好，那小郎君更是志得意滿。諸多黑衣武者連忙上前，欲將小郎君擋住，卻被小郎君一個眼神就頂了回去，隻得垂首護在周圍。

小郎君雖然看起來嬌弱，但畢竟靈巧，不多時就已經攀上半空，腳下人群噤若寒蟬，隻剩下仰脖吞咽口水的聲音。

然而小郎君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雲霧之中，而諸多黑衣武者緊張起來，連忙按刀詢問，那天竺老者纔慢悠悠起身，雙手合十道：“定是小郎君貪戀仙國風景，流連忘返，待老僧引得這位小貴人回歸！”

話不多說，這老人也是攀上了繩索，然而他纔爬過紅人館的二樓，那繩索卻陡然松懈，窸窸窣窣地掉落下來，那老僧驚呼一聲，黑影猛然墜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