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於我而言，我一直在思考如何擺脫父親，離開這個家。也許這種想法是父親再婚的時候開始萌生的。
2
那年，我僅僅九歲。我穿著綴滿蕾絲花邊的綠色小禮服，為了給父親彈奏結婚的祝福曲，走進了他再婚的禮堂。從小時候起，我就特別討厭學鋼琴，所以也一直毫無起色。但是我唯獨認真地練習過這一首曲子。能參加父親的婚禮，並且在其中扮演重要的角色，比過家家或者玩娃娃更讓我覺得興奮，近似殘酷的興奮……
“這是爸爸婚禮上要彈奏的曲子。”當我對鋼琴輔導老師這樣說的時候，老師驚訝得說不出一句話，過了好半天纔結結巴巴地反問我：“是叔叔的婚禮嗎?”
“不是的，是我爸爸。我爸爸要結婚了。”
輔導老師看廠看我，似乎覺得在孩子面前不應該這樣，搖了搖頭，然後一臉明媚地笑著對我說：“好吧，咱們以後可要好好地練習了。以後可不能不上課了啊！”
對我來說，大人們在我面前，硬擠笑臉的事情多到不能再多了。他們總用一種憐憫，又有些許好奇的表情看著我，就像我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孤兒一樣。托這憐憫的福，我總能逃脫一些小懲罰，但是這絕不是一段愉快的記憶。無論如何，我還是要在父親再婚的時候彈奏《快樂我家》。
即使你在幸福的港灣召喚我
能容我休息的隻有我小小的家
能讓我抵達幸福國度的
還是鳥語花香我小小的家
3
演奏結束後，我悄悄地環顧四周，卻發現爸爸在遙望遠處，那視線的盡頭，五顏六色的氣球緩緩地上升。繼母微笑地望著我，好像在說：“偉寧，彈得真棒！”
其實，在這之前我很喜歡繼母。或許是因為，我也有個人可以叫她媽媽纔喜歡她的吧。直到她跟爸爸結婚之前，我還是很喜歡她的。那時，她就經常出入我家，看著我學鋼琴，也陪我一起去遊樂園。與以前跟爸爸奶奶一起去的時候不一樣，繼母跟我們一起去的話，不會有人投來詫異的目光，他們覺得我們是幸福的一家嗎？
即使是跟她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也變得很快樂。繼母是個心靈手巧的人，能把水果削得很漂亮，把辣白菜切得很整齊，飯菜也做得很精致。繼母很會穿衣服，發型打理得非常端莊。這對於我來說，是多麼快樂又令人向往的事啊！然而在他們結婚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所有的一切，徹徹底底地變了。那之後我偶爾會想，如果他們沒有結婚，我們沒有成為一家人的話，在我的記憶裡，她會是什麼樣呢？
4
我回想起那天，是因為我要離開爸爸了。我拿起電話，對著聽筒那頭的爸爸說，我要跟媽媽一起生活。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一點聲音都沒有，靜悄悄的，爸爸可能去書房桌子上找煙了吧。離開之後，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爸爸會在自己的博客主頁上這樣寫道：“事實上，我從很早以前就知道女兒會離開我。”
爸爸跟媽媽在一起的時候，從沒想過媽媽會離開他，這讓他後悔了好一陣子。當然，爸爸從沒這麼跟我說過。爸爸從來不跟我說有關媽媽的事情。從一開始，有關媽媽的話題就是個禁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