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001

天氣異常悶熱，樹上的知了拼命叫個不停。自習課上的同學們有的在默讀課文、有的在草稿紙上寫個不停。吳智勇左手支撐著頭昏昏欲睡，口水順著嘴角兒流了下來，滴落到桌子上。突然吳智勇胳膊肘一滑，他的頭重重磕在課桌上，同學們大笑，吳智勇嘴蠕動了幾下、睜開眼，揉著磕紅的額頭倒吸冷氣。班主任王老師抱著一摞試卷走進教室，她環視了一下四周把試卷放在講臺上，嗓音沙啞地喊了一聲：“上課！”

班長李非凡站起來大聲喊道：“全體起立！”

同學們陸續跟著站了起來，吳智勇打了個哈欠剛站起來，左右搖晃了幾下又跌坐在椅子上。

王老師看了一眼吳智勇說：“同學們坐下，吳智勇站五分鐘！”

同學們哄笑。

吳智勇捂著嘴打了個哈欠，伸手搓了搓臉，扶著課桌站好。

王老師：“同學們，下周就要高考了，你們現在面臨著人生中一次重大的轉折，從某種角度上可以說高考是你們改變個人命運的出路！所以你們得踏實下來，充分利用好這後的這幾天時間！昨天，我連夜把模擬試卷判出來了，這次大部分同學發揮得比較穩定，特別要提出表揚的是楊百合同學，她這次六科總成績560分，比上次考試多出整整20分！隻要楊百合同學發揮穩定，考上理想大學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大家要多向她學習！”

王老師帶頭鼓掌，同學們的目光紛紛轉向楊百合，楊百合手指纏繞著辮梢兒不好意思低下頭。

王老師話鋒一轉：“要提出批評的是吳智勇！”大家紛紛把目光轉向吳智勇，吳智勇一臉茫然。

王老師：“可能你們有人會說吳智勇考的不錯為什麼還批評？我承認他考的不錯，但是他丟的分大多數都不是因為不會做！同學們，高考是殘酷的！不要以為我是在危言聳聽，0.5分就可以決定一個人未來的命運！實在不會做我們沒有辦法，但因為馬虎差了0.5分沒考上，會不會抱憾終身？你們說他的粗心大意該不該批評！”

吳智勇低下了高傲的頭，翹起的尾巴無力地垂了下來。

王老師示意吳智勇坐下。

王老師：“剛纔該說的我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希望大家能聽進去，踏下心來好好復習，厲兵秣馬、拿出破釜沉舟的勇氣來把握住後這幾天寶貴的時間準備迎戰！”

吳智勇伸手捅了捅楊百合，楊百合扭過頭問：“什麼事兒？”

吳智勇把一個小紙條塞進楊百合手心裡。楊百合捻開紙條默讀“百合，我有兩張電影票，剛上映的大片特好看，你明天晚上有時間嗎？”

楊百合皺了皺眉頭，順手把紙條揉成一團丟進課桌裡，紙團彈到了地上。坐在一旁的李非凡瞟了一眼地上的紙條，不動聲色地用腳踢到自己椅子下面，他的手不經意地踫落桌子上的鉛筆，彎腰撿鉛筆的同時把紙團攥在手心裡。

趁王老師轉身在黑板上寫字，李非凡把紙團彈到王老師頭上，紙條滾落在王老師腳下。楊百合用異樣的眼光看了一眼李非凡，李非凡把臉扭向窗外。王老師摸了一下頭，轉身發現了地下的紙團，撿起來展開。

吳智勇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王老師把紙條拍在講臺上怒吼：“我沒日沒夜的幫你們批改作業，你們倒好，馬上就要高考了居然還有心思干這個！這是誰寫的？自己站起來！”

同學們面面相覷，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王老師冷笑：“沒人承認是吧，太好了！既然沒有人承認，那放學之後誰也別走，把模擬試題卷子抄三遍！”

曹德磊站起來說：“王老師，憑什麼他一個人犯錯我們全班跟著挨罰！”

王老師淡淡地說：“原因隻有一個，因為我們是一個整體！”

曹德磊環視了一下四周同學，甕聲甕氣地說：“是誰干的自己站出來，別連累大家！”

坐在弔扇下面的吳智勇感覺手心潮乎乎的。

王老師清了清嗓子說：“當了你們三年的班主任，別的不說，這個是你們在座哪位‘書法家’的大作我還是心裡有數的！還不站出來自己承認是在等我點你的名字嗎？”

李非凡回頭看了一眼吳智勇。

吳智勇眨了眨眼站了起來說：“是……是我。”

王老師上下打量吳智勇點點頭：“很好！正好明天晚上我有空，你就請我去看電影吧！”

全班同學爆笑。

吳智勇滿面通紅：“王老師，我錯了！”

王老師拍著講臺：“錯的不是你！是我！虧得我這麼信任你！你就是這麼給大家做表率的嗎？”

吳智勇低著頭不說話。

王老師沒好氣地：“把電影票拿過來！”

吳智勇摸了摸褲兜裡的電影票，低著頭往講臺走去。路過李非凡身邊的時候，李非凡不經意伸了一下腿，吳智勇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回頭怒視李非凡。

李非凡捂臉忍不住偷笑，楊百合狠狠擰了一下李非凡胳膊，李非凡揉著胳膊倒吸冷氣。

李非凡摞起袖子低聲說：“干嘛呀，你看看都紫了！回家我媽問我，我怎麼說呀！”

楊百合厭惡地說：“叫你沒事兒找事，該！擰掉一塊肉纔好呢！”

曹德磊笑了笑：“好擰下一塊五花肉，我喜歡喫紅燒肉！”

李非凡低聲呵斥：“滾！”

趁周圍人不注意，李非凡從書包裡掏出一個小盒子塞給楊百合。

“裡面是什麼？”楊百合問。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李非凡說。

楊百合打開紫紅色絨布盒子，裡面是兩塊金燦燦的那女對表。

“送你的生日禮物！這個我戴，那個送你！”李非凡拿出男表自己戴上，把盒子推給楊百合。

楊百合搖頭：“不行，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沒事！拜托，你就收下吧！為了買這個禮物我攢了一年的錢呢！”李非凡作揖。

“李非凡，咱們同學之間的關繫能不能純潔一點兒！對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再不收回去，我就交給老師！”楊百合說。

“別！別！這個早晚是要送給你的，我先替你保管！”李非凡無奈隻好把手表又放回自己書包裡。

吳智勇走到王老師面前，慢吞吞地把電影票掏出來，放到講臺上。

王老師瞪了一眼吳智勇：“真行啊你！明天請家長！”

吳智勇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座位上。

吳智勇快速在紙上寫了一行字，捅了捅李非凡塞給他。

李非凡看了看紙條笑了：“李非凡，你小子暗箭傷人算什麼好漢！有膽兒的話放學別走，找個地方切磋切磋去，敢嗎？”

李非凡揮手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下課鈴聲響了，王老師沉著臉走出教室，同學們紛紛收拾書包準備回家。

丁若蘭走到吳智勇跟前說：“智勇，我周日想去玩過山車，你能陪我去嗎？”

吳智勇連連搖頭所：“我恐高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找別人去吧。”

丁若蘭撅嘴：“我都敢坐，你一個大男人還不如我這個小女生呢，膽小鬼！我喜歡看恐怖片，要不咱倆去看電影好嗎，我請你！”

吳智勇後退幾步說：“你自己去吧，看完我怕半夜做惡夢！”

丁若蘭掄起書包砸向吳智勇：“這個也不敢、那個也怕！你還像個男人嗎？”

李非凡拍了拍胸脯說：“若蘭，我陪你去！你想干什麼都行！”

“我不想去了！”丁若蘭板著臉用力把李非凡推到一邊，衝出教室。

吳智勇拍了拍李非凡的肩膀也走出教室，李非凡哼了一聲，抓起書包跟了出去。

002

吳智勇背著書包出了教室，他抬頭看了看被狂風吹得昏黃的天，抬手撢了撢自行車座上的沙塵騎車出了校園。李非凡甩了甩頭發，吹著口哨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吳智勇騎著車在一個廢舊的倉庫面前停了下來，他把車鎖好，回頭挑釁地看了一眼李非凡，走了進去。

李非凡也把車支好，跟著進去。

吳智勇轉過身指著李非凡：“李非凡，你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你卑鄙！下流！無恥！”

李非凡環抱雙手笑：“誰讓你整天死皮賴臉地纏著楊百合，人家看不上你，你還使勁兒往上貼，自討沒趣兒！趕緊回家吧，明天還得請美女班主任看電影呢，真心羨慕死我了！”

吳智勇：“少來那套！楊百合看不上我就看得上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兩天誰把楊百合自行車的氣門芯兒給撥了！你說我要是把這件事兒告訴她……

李非凡大怒：“吳智勇你齷齪無恥！卑鄙下流！”

吳智勇笑：“你別我也好不到哪兒去，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道罷了！”

李非凡把書包扔到一旁上前揪住吳智勇衣領：“你敢！你要是敢告訴她我饒不了你！”

吳智勇奮力掙脫：“我有什麼不敢的！剛纔你在班上那神氣勁兒哪兒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多男人呢，原來是隻縮頭烏龜、敢做不敢當呀！”

李非凡：“你纔是縮頭烏龜呢！”

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李非凡肚子挨了吳智勇一拳，吳智勇嘴角兒被李非凡打破。

李非凡用力推開吳智勇：“別打了，有沒有膽子咱倆堵一把？”

吳智勇整理了一下衣服：“賭什麼？”

李非凡想了想：“就堵咱倆誰膽兒大！”

吳智勇笑了：“我5歲就上樹掏鳥窩，6歲就從房頂上往下跳，還摔折了胳膊，8歲就摸過電門，你說怎麼賭？”

李非凡撇嘴：“你那不叫本事，知道我外號叫什麼嗎——李大膽！你聽好了，咱們學校旁邊的醫院後面是停尸房。”一聽“停尸房”三個字，吳智勇臉色陡變，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李非凡得意地笑：“怎麼樣，怕了吧？”

吳智勇故作鎮定：“誰……誰怕了！你接著說。”

李非凡神秘兮兮地：“我聽說每到夜裡12點，停尸房裡就有好多夜貓偷喫放在桌子上的供品，你敢不敢？”

吳智勇聲音顫抖：“我敢不敢什麼？”

李非凡湊近吳智勇的臉，慢條斯理地：“你敢不敢去停尸房抓隻野貓回來？”

吳智勇：“抓野貓干嘛，難道你還想喫貓肉？”

李非凡：“管我想不想喫呢，少廢話就說你敢不敢吧！”

吳智勇反問：“你敢嗎？”

李非凡：“甭管我敢不敢，咱倆就賭這個，看誰明天夜裡能把野貓抓到，抓到的就算贏！”

吳智勇：“贏了怎麼樣？輸了又如何？”

李非凡：“勝利永遠屬於強者！輸了的在楊百合面前自動消失，永遠不許糾纏！你敢嗎？”

吳智勇拍拍胸脯：“誰要是耍賴說話不算數怎麼辦？”

李非凡伸出三根手指比劃：“誰耍賴不認賬就是地上爬著的那個！明晚夜裡12點，停尸房門口見！”

“好！我接受你的挑戰！”吳智勇用力和李非凡擊掌。

李非凡揉了揉肚子，提起書包一瘸一拐地出了倉庫大門騎上車走了。

003

吳智勇心神不定地在家門口轉了好久纔捏著頭皮推著自行車走了進去。

吳智勇家住的是四合院。

四合院，也叫四合房， 是中國的一種傳統合院式建築結構，由正房、東廂房、西廂房和南倒座房組成，因為房子四面將庭院合圍在中間，因此得名“四合院”。

東西廂房擺放雜物，北面是五間正方，中間為兩間客廳，吳智勇住在客廳西邊，父母住在客廳東邊，東邊那間房專門供奉著祖宗的牌位！除了吳智勇的父親吳剛每逢初一、十五給祖宗上香外，其他人等一概不許入內。

吳智勇的母親正在往牆角的圍欄裡碼放花花綠綠的飲料瓶子。

吳智勇皺著眉頭：“媽，您又撿破爛兒去啦！”

吳母拍了拍身上的土：“嗯，下午又撿了一大袋子，能賣好幾塊錢呢！怎麼了？”

吳智勇：“還怎麼了呢，都跟您說過多少次不讓您去，您就是不聽！您上次撿破爛兒又讓我們同學看見了！”

吳母：“看見怎麼了？嫌你媽給你丟人啦！我不偷不搶有什麼丟人的？我不去賣破爛兒你的學費哪兒來的？”

吳智勇把自行車放進車棚，拿下書包就要進屋。

吳母走到近前：“嘴角兒怎麼破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

吳智勇：“不是！被籃球砸的！”

吳母半信半疑：“打好幾年了都沒事兒，這次怎麼了？”

吳智勇擦了擦嘴角兒：“趕巧了唄。”

吳母：“趕緊洗手喫飯吧等你半天了！怎麼這麼晚的回來？”

吳智勇囁喏：“老師……老師講模擬卷來的。”

吳母：“是嗎，這次考的怎麼樣？”

吳智勇：“跟上次差不多。”

吳母：“那就好，隻要你考試不緊張應該問題不大。下周就該高考了，你復習的怎麼樣了？”

吳智勇說：“差不多吧，隻要考試的時候正常發揮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