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鏡頭擺弄那把刀，然後換左手握住圓形刀柄，用筆在柄上寫上“淺沼”。刀柄是滾圓的，看起來難以書寫。宏彥苦笑著寫完，又換右手持刀。


   
“這是意大利的Rivadossi公司生產的刀。是我母親愛用的餐刀。刀鋒極其鋒利，非常好用……來試試吧。”

    他翻找口袋拿出一個小本子放在桌上，隨意地用刀切下。

    “就像這樣。”

    小本子被干淨利落地切成了兩段。

   
青年擺弄著那把刀，忽然面向攝像機說道：“明天，二十四號，這把刀將刺穿真刈火菜的心髒。”

    究的旁邊傳來玻璃的撞擊聲。

   
火菜拿在手裡的雞尾酒杯橫倒在桌子上，僅剩的雞尾酒撒了出來。在吧臺處時明明是紅色的，但在遠離燈光的此處卻像癌癥患者吐的血一樣呈紫黑色。


    魅惑屏息盯著電視屏幕。宏彥正不厭其煩地反復說明。

   
“這是淺沼家送給真刈家的聖誕禮物。話說在前頭，警察無法逮捕我。我現在福島和山形的交界處，飯森山的山腰。而真刈火菜在衝繩的西表島。明天晚上，這把刀將刺中她，警察真的能看破其中玄機嗎？另外還有一點，”雖然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下半張臉的表情勉強可以讀取。他扭轉身體，讓燈光直射自己，因此他嘴唇張開的瞬間可以得一清二楚。淺紅色的粘狀物上下開合，其間露出白色的牙齒。預告殺人的犯人正在笑。


    他從桌上拿起小小的金屬箱。

   
“這是遙控器。通過這個開關，可以把我的——也是淺沼家的後財產飯森別墅，與所有的人類世界隔絕開來。”

    瘋子般的說法。

    與世隔絕？太誇張了吧。魅惑想道。難道說他要把整個別墅都炸掉嗎？

    宏彥挺起胸膛。看起來不便宜的領帶正微微地搖動。

   
“各位媒體朋友，以及電視機前的觀眾，我問你們，你們有沒有聽過集合這個詞？沒有？真遺憾，這可是現代數學的重要概念。別看我說得很了不起，其實我在大學裡是個差生，所以要根據你們的理解能力來解釋集合是很難的。”


    “這個人在說什麼？”

   
魅惑身旁的涼子愣愣地說道。魅惑也是深有同感。圍住電視接收機的媒體大軍也仿佛無能為力一般四處交頭接耳。

   
宏彥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我就簡單地說明一下吧。現在，我把諸位居住的這個世界，假設為集合A。但是很快，我所在的飯森別墅將從這個世界分離開去。雖然小，但也是一個集合，就稱它為集合B吧。B雖然包含在A中，但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就像水準器中的小泡。從集合A看集合B，可以看到一個微小的密室。但是從集合B看集合A，看到的是一個巨大的密室。因為，除去我所在的這個小泡，全世界就是集合A。明白了嗎？電視臺或者是報社的諸位。集合B中的我，如果能在不打破小泡的情況下，將集合A中的真刈火菜刺殺的話，就構成了一個華麗的密室殺人。而且，還是大得超乎想像的密室。不要說人類世界，簡直就是將太陽繫、銀河繫都包含在內的廣闊無邊的密室！”


    說到這，宏彥愉悅地露齒而笑。

   
“就這樣，無法理解、無法搜查的密室犯罪，將襲擊真刈家。就在明天，聖誕夜。宣言既已完畢，現在就讓我把自己封鎖在集合B的小泡中吧。就像這樣。”


    宏彥操作著小小的金屬箱。魅惑感覺到有人在大口吸氣。

    是火菜。

    究不發一語地陪著火菜。

   
很遠的地方傳來爆炸聲，緊接著又響起多米諾骨牌一般一連串的爆炸。之後的一個瞬間聲響消失了，但宏彥還是從容不迫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嗞嗞嗞。不祥的滴鳴開始了。聲音急速擴大。來勢洶洶的雷聲轉瞬間化為驚天動的轟鳴——畫面突然黑了。

    在那前一刻，一直凝視著攝像機的宏彥，表情似乎一瞬間舒緩了。不知這是否是魅惑的錯覺。

    擠在電視接收機前的記者一片嘩然。黑掉的畫面看起來不會再亮了。

    “發生了什麼事了？”

   
有人用普通話吼道，另一個人用會津方言沉痛地回答：“是雪崩。飯森別墅被整個埋在了下面。”

    雪崩！

    魅惑終於明白了。

   
就像淺沼宏彥所宣稱的一樣，飯森別墅與他充滿仇恨的人世隔絕了。作為小泡一般的集合B，從集合A孤立了……而且明天，他要刺殺兩千三百公裡外的衝繩西表島上的火菜。


    “小姐。”連假裝鎮定的涼子，嗓音也尖了起來。

    火菜的雙肩被究抱住，根本發不出聲音。在魅惑看來，她隻是在掙扎哭泣。

    “笨蛋。”究呻吟道，“這個，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該有的舉動……”

    他沒能說下去。眼淚滑過究深陷皺紋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