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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馬修·斯卡德繫列(套裝共九冊)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偵探/懸疑/推理
    【市場價】
    1843-2672
    【優惠價】
    1152-1670
    【作者】 [美]勞倫斯·布洛克 
    【所屬類別】 圖書  小說  偵探/懸疑/推理小說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ISBN】9787220107887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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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32開
    紙張:輕型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是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220107887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

    出版社:四川人民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05月 

        
        
    "

    編輯推薦

     ◎
    勞倫斯•布洛克,“紐約犯罪風景的吟遊詩人”,享譽世界的美國偵探小說大師,歐美硬漢派偵探小說的傑出代表,多次獲得安東尼獎、愛倫•坡獎、夏姆斯獎等推理小說界重要獎項。他的魅力跨越東西大洋,征服歐亞口味不同的讀者,兩獲日本馬耳他之鷹獎,更斬獲被譽為“英國偵探推理小說的諾貝爾獎”的鑽石匕首獎。


     ◎ 他的作品不止受到推理迷歡迎,更備受社會精英、知識分子推崇,在中國擁有眾多名人明星書迷:侯孝賢推薦給梁朝偉,梁朝偉推薦給王家衛,王家衛邀請他寫劇本;朱天文讀完了布洛克的小說,來到紐約,按照書中描寫,追尋馬修走過的路……



    布洛克在北京大學的演講中說:“馬修繫列的歷史可能比在座許多人的生命都長。”這是一個從警局辭職、沒有*的私人偵探,離異、獨居,與妓女廝混,和街頭混混為友,起初沉迷波本威士忌,參加匿名戒酒會後滴酒不沾。他的偵探手法不是像福爾摩斯那樣坐在貝克街221號裡叼著煙鬥推理分析,而是穿行於紐約大街小巷,與不同階層身份的人士交談,尋找每一塊可能的拼圖。


     ◎ 從1976年登場的《父之罪》到2005年謝幕的《繁花將盡》,再到2011年補完時間線的《一滴烈酒》,讀者可以隨著馬修•斯卡德特有的步調,遊走於兼具犯罪詭譎與人文藝術氛圍的紐約。


    ◎ 紐約之於布洛克,正如洛杉磯之於錢德勒,城市纔是他們筆下永遠鐘情的主角。


    ◎ 讀者說,布洛克的本領是先在血腥裡看見恐怖,然後把恐怖化成懸疑,再在懸疑裡尋求理解,理解殺人者為何而殺,被殺者因何而死。


    ◎ 閱讀此書時,建議打開地圖APP,定位紐約,跟著馬修來一場腎上腺素飆升的解謎之旅。公用電話亭裡有人被殺,警方在流浪的越戰老兵身上發現了子彈彈殼,一切似乎一目了然,然而馬修不這樣認為。


     


     
    內容簡介
    《父之罪》是美國硬漢派偵探小說大師勞倫斯?布洛克筆下人氣角色,馬修?斯卡德的首次登場作品。故事發生在上世紀70年代的紐約,一名妙齡女郎慘死在格林威治村的公寓裡,整張床成了血海;與她同住的男孩渾身是血衝上街頭,被當作兇犯抓了起來,隨後在獄中自盡。女孩的父親找到斯卡德,希望了解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招來殺身之禍……

    在《刀鋒之先》中,馬修?斯卡德走進了匿名戒酒會的大門。他受到委托尋找一個已經失蹤三個星期的女孩,案情毫無進展,這個女孩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無蹤。她獨來獨往,可是不常待在她的套房公寓裡。她這麼寂寞能去哪兒?她會去公園,跟鴿子說話嗎?與此同時,戒酒協會的朋友埃迪,在滿腹心事來不及說出口的狀況下,被斯卡德發現弔死在住處。
    本書獲夏姆斯獎1990年度長篇小說獎。

    《父之罪》是美國硬漢派偵探小說大師勞倫斯?布洛克筆下人氣角色,馬修?斯卡德的首次登場作品。故事發生在上世紀70年代的紐約,一名妙齡女郎慘死在格林威治村的公寓裡,整張床成了血海;與她同住的男孩渾身是血衝上街頭,被當作兇犯抓了起來,隨後在獄中自盡。女孩的父親找到斯卡德,希望了解自己的女兒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招來殺身之禍……


     


    在《刀鋒之先》中,馬修?斯卡德走進了匿名戒酒會的大門。他受到委托尋找一個已經失蹤三個星期的女孩,案情毫無進展,這個女孩就像空氣一樣的消失無蹤。她獨來獨往,可是不常待在她的套房公寓裡。她這麼寂寞能去哪兒?她會去公園,跟鴿子說話嗎?與此同時,戒酒協會的朋友埃迪,在滿腹心事來不及說出口的狀況下,被斯卡德發現弔死在住處。


    本書獲夏姆斯獎1990年度長篇小說獎。


     


    《黑暗之刺》寫於《父之罪》完成後五年,馬修?斯卡德此時還是個酒鬼,尚未加入匿名戒酒會。九年前,一個瘋狂的冰錐殺手連續刺殺好幾位女性後逃逸失蹤;九年後,紐約警方在偶然的機遇下逮到此人,其他的案件他都承認,唯獨對芭芭拉的死堅決否認。芭芭拉的父親找到斯卡德,希望能找出是誰殺了他女兒。


    “回憶是一種合作的動物,很願意討好你,供應不及時,它常常可以就地發明一個,再小心翼翼地去填滿空白。”


    本書獲夏姆斯獎1982年度長篇小說獎。


     


    ………………


    作者簡介

    作者:[美]勞倫斯?布洛克Lawrence Block


    (1938— )生於美國布法羅,當代歐美硬漢派偵探小說標杆。他的許多作品以蒼涼不安、危機四伏的紐約為背景,被譽為“紐約犯罪風景的吟遊詩人”。


    布洛克曾多次獲得愛倫·坡獎、夏姆斯獎、馬耳他之鷹獎,並且得到了美國推理作家協會頒發的終身大師獎、英國推理作家協會頒發的鑽石匕首獎等推理小說界重要大獎。


    布洛克主要的作品有馬修·斯卡德繫列、雅賊繫列、伊凡·譚納繫列、奇普·哈裡森繫列、殺手凱勒繫列等。


    曾與香港著名導演王家衛合作編寫電影《藍莓之夜》的劇本。

    目錄
    《馬修·斯卡德繫列:父之罪》

    《馬修·斯卡德繫列:黑暗之刺》

    《馬修·斯卡德繫列:一滴烈酒》

    《馬修·斯卡德繫列:繁花將盡》

    《馬修·斯卡德繫列:刀鋒之先》


    《馬修·斯卡德繫列:屠宰場之舞》

    《馬修·斯卡德繫列:向邪惡追索》

    《馬修·斯卡德繫列:惡魔預知死亡》


    《馬修·斯卡德繫列:葛洛根的後一夜》
    媒體評論

    當今的犯罪小說作家中,若要找一名堪稱雷蒙德·錢德勒與達謝爾·哈梅特的傳人,則非勞倫斯·布洛克莫屬。


     ——《舊金山紀事報》


    當然,這些情節都不是真實的,可除了布洛克,還有誰能駕馭這樣的故事呢?引人入勝的懸念,滑稽搞笑的場景,大膽成功的嘗試……總之,這是布洛克的傑作。


     ——《聖路易斯郵報》


    布洛克書中*的主角不是殺手凱勒、不是譚納、也不是馬修,而是一個城市——紐約。


    ——《人物》雜志


    讀者始終一路追隨馬修從年輕氣盛直到老而彌堅,從酗酒到滴酒不沾,以他特有的步調踽踽獨行於兼具犯罪詭譎與人文藝術氛圍的紐約。


     ——《誠品好讀》


    在線試讀
    《馬修·斯卡德繫列:葛洛根的後一夜》
    和馬修·斯卡德一起長大

    1980 年剛過十四歲生日那會兒,我說服父母讓我獨自搭乘長島鐵路火車前往曼哈頓西五十六街的推理書店。就是在那裡,在那間位於第六大道和第七大道之間、屬於奧托·潘茲勒的書店,我邂逅了馬修·斯卡德。
    和普通書店相比,推理書店的環境頗為嚇人。入口處有幾級階梯,推開大門進入後,大門在身後重重地關上。店內一片死寂,沒有播放電梯音樂,沒有貼心的詢問臺,也沒有別的顧客。隻有一個留著大胡子的家伙一聲不吭地待在前臺,長相和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斯蒂芬·金書中的作者照片有種詭異的相似感,令我感到些許不安。要我說,就書店而言,這裡給人留下的印像極為深刻。
    那時我基本都看間諜小說。從踏上前往曼哈頓的處女之旅的那一刻起,我就打算找尋一些別的,但我並不清楚具體的目標。我不得不去前臺詢問那個陰森的“斯蒂芬·金”,這著實需要勇氣。他在專心致志地看書,我猜他一定不願被來自拿騷縣的小孩打擾。
    所以我漫無目標地轉來轉去,直到他的視線暫時從手裡的書離開並注意到我。我鼓起勇氣開口請他推薦。
    “你喜歡看什麼?”他問。
    我咕噥道:“好多。”
    “你喜歡看搞笑的嗎?”
    “不喜歡,”我說,“我喜歡看上去像真實的故事。”
    “那麼,”他說,“你也許會喜歡硬漢派。”
    硬漢派,我之前從未聽過這個詞,但聽上去不壞,可能是我喜歡的類型。
    “好,”我說,“給我一些硬漢派的書。”
    他伸手從後面抓了三本書。
    《馬修·斯卡德繫列:葛洛根的後一夜》


    和馬修·斯卡德一起長大


     


    1980 年剛過十四歲生日那會兒,我說服父母讓我獨自搭乘長島鐵路火車前往曼哈頓西五十六街的推理書店。就是在那裡,在那間位於第六大道和第七大道之間、屬於奧托·潘茲勒的書店,我邂逅了馬修·斯卡德。


    和普通書店相比,推理書店的環境頗為嚇人。入口處有幾級階梯,推開大門進入後,大門在身後重重地關上。店內一片死寂,沒有播放電梯音樂,沒有貼心的詢問臺,也沒有別的顧客。隻有一個留著大胡子的家伙一聲不吭地待在前臺,長相和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斯蒂芬·金書中的作者照片有種詭異的相似感,令我感到些許不安。要我說,就書店而言,這裡給人留下的印像極為深刻。


    那時我基本都看間諜小說。從踏上前往曼哈頓的處女之旅的那一刻起,我就打算找尋一些別的,但我並不清楚具體的目標。我不得不去前臺詢問那個陰森的“斯蒂芬·金”,這著實需要勇氣。他在專心致志地看書,我猜他一定不願被來自拿騷縣的小孩打擾。


    所以我漫無目標地轉來轉去,直到他的視線暫時從手裡的書離開並注意到我。我鼓起勇氣開口請他推薦。


    “你喜歡看什麼?”他問。


    我咕噥道:“好多。”


    “你喜歡看搞笑的嗎?”


    “不喜歡,”我說,“我喜歡看上去像真實的故事。”


    “那麼,”他說,“你也許會喜歡硬漢派。”


    硬漢派,我之前從未聽過這個詞,但聽上去不壞,可能是我喜歡的類型。


    “好,”我說,“給我一些硬漢派的書。”


    他伸手從後面抓了三本書。


    “這些是給你的。”他邊說邊把書給我——《父之罪》《謀殺與創造之時》《在死亡之中》,“作者都是勞倫斯·布洛克。”


    我付了錢,趕往賓夕法尼亞車站,坐下一班火車回家。上車後一找到座位,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讀《父之罪》。


    五十五分鐘後,我差點坐過站。


    媽媽來車站接我。在回家的車上,我和她沒說幾句話。我一直在讀馬修。進門之後,我朝姐姐們點了點頭,便徑直走向臥室繼續閱讀。


    翻版斯蒂芬·金說得沒錯,馬修·斯卡德的確是我想要的。


    我一口氣讀完了三本。我不知道為何自己會對馬修產生如此強烈的共鳴,畢竟我們的人生經歷有著天壤之別。當時我還從未喝過酒,也從未殺過人——無論是蓄意還是意外——更未曾和女孩接過吻,但不知怎麼,我能理解他。


    也許是因為馬修身上沒有一絲矯揉造作。他想喝酒就喝,想打架就打,要是不想和你說話,他絕不會搭理你。就算你是他的客戶,他也不會討好你,不會對你做出承諾一定能查明真相,也不會向你彙報他的一舉一動。


    馬修決不是無知少年。他知道這個世界實際上扭曲不堪,但這不意味著要向它卑躬屈膝。他會為了情報去賄賂警察,但他不會自欺欺人地做出一副無辜的嘴臉。


    當時我還是一個懵懂的少年,正被迫學著如何向世界妥協,開始明白成人大都滿嘴謊言,而馬修·斯卡德絕不迎合他人的作風對我而言如同一股清流。他是一個不完美的英雄,而此前我讀過的書裡的間諜無一不是的超人。馬修沒有死死守著他性格或特性中的某些東西不放。他清楚這一點,也在讀者面前承認這一點,而我正喜歡他這一點。


    我現在仍然喜歡他這一點。看完《在死亡之中》後,我決定追完整個繫列。和少年時代的其他承諾不同的是,這一次我遵守了諾言。幸運的是,書越來越好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勞倫斯·布洛克有意無意地把他自己和筆下的人物結合在一起。馬修在變老,不再喝酒,不再嫖妓,不再……他幾乎什麼都不再干,隻有在他足夠在乎或憤怒的時候纔會去重操舊業。於是我會再次和馬修相遇,盡管我去神秘書店——現在已在市中心——的頻率已經大大降低,盡管我看小說的時間也屈指可數,盡管我早已不是當初那名十四歲的少年。


    我的兒子已經十五歲。兩周前,他首次獨自一人坐火車前往華盛頓特區,需要為旅途準備一本書。我帶他來到書架前,抽出一本《父之罪》,告訴他:


    “這是你想要的。”他微微一笑,看上去遠遠不如我當年興奮。


    書中後一個故事講的是馬修和米克·巴盧。他倆二十多年的友誼是這個繫列的靈魂,也是所有小說裡我喜歡的一段友誼。這是對勞倫斯·布洛克在馬修·斯卡德繫列中展示的浪漫主義的認可,是對未來和希望的認可,也是對人與人之間的友誼、容忍、榮耀和真實的認可,但其中重要的是寬恕。兩個男人面對面坐著一直待到深夜,這就是寬恕。他們時而侃侃而談,時而開懷大笑,時而靜靜坐著,直到縷陽光從葛洛根的窗戶射進來。這意味著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避風港,在那裡沒人會對你指手畫腳或指摘非難。就算墮落也好、有罪也好,我們可以做真實的自己。馬修和米克是有缺陷的,同時也是完美的。當我們與他們為伴時,我們堅信自己也一樣。


     


    布萊恩·科佩爾曼


     


    窗  


     


    她的後一天沒有異常之處。她看來有點神經質,心裡有點兒事,也可能一點事也沒有。不過葆拉向來就是這副模樣。


    她在阿姆斯特朗酒吧當差的三個禮拜,一直都不算是模範服務生。她會忘掉客人點了什麼,要不就是搞混這人與那人的餐,而你要結賬或者打算再叫一輪酒時,想把她引來桌邊還真會搞得你瘋掉。在當班的某些時日裡,她走起路來如同穿牆而過的幽靈,像是練就了什麼玄奧的神遊太虛的技巧,魂魄跑到外頭浪遊卻還留著瘦長的身軀繼續端送食物飲料,並且抹淨空蕩的桌子。


    不過她的確很努力地試過了。媽的她的確有。她硬是能夠擠出一抹笑。有時候是忍著傷痛走路的勇敢笑容,有時候是繃緊下巴不堪一擊吞過幾片安非他命的微笑,不過日子就是要一天天熬過來的,所以不管哪種笑容總比什麼都沒有好。阿姆斯特朗大部分的常客她都知道名字,而聽到她那一聲招呼你總會有種回到家的感覺。當那聲招呼就是你僅有的“家”的時候,你會懂得並珍惜它的。


    如果說這份工作她做起來並不算理想的話,呃,她當初跑到紐約來可也不是志在於此。沒有人會立志要到第九大道的三流酒館當服務生的,這就跟沒有人會立意要變成一個月復一月仰仗波本和咖啡度日的前任警察是一樣的道理。這種偉大的命運是當頭甩過來的。如果你還年輕如同葆拉·薇特勞爾的話,你會硬撐在那兒想著事情總會好轉。如果你到了我這個年齡,你會兩手合十禱告事情不要惡化太多。


    她值日班,從中午到晚上八點,禮拜二到禮拜六。特裡娜則是六點到班,所以晚餐人潮多時就有兩個女孩當班。八點一到葆拉無論如何都會準時下班,而特裡娜則會繼續端送一杯杯咖啡以及波本,再做六個鐘頭。


    葆拉的後一天是九月下旬的某個禮拜四。夏天的熱潮開始退散。那天早上下了場沁人心脾的小雨,太陽一直沒有露臉。午後四點我帶著一份郵報漫步而入,喝下我當天的杯酒,一邊看報。八點鐘的時候,我正和羅斯福醫院的幾名護士聊天,她們正準備嚼舌抱怨某位住院外科醫生的救世主情結。葆拉匆匆走過我們的桌邊跟我道聲晚安的時候,我正發出同情的噪響。


    我說:“晚安寶貝。”我抬起頭了嗎?我們相視而笑了嗎?媽的,這我可不記得。


    “明天見,馬修。”


    “是啊,”我說,“上帝保佑。”


    不過他顯然沒有。約莫三點時賈斯汀關門打烊,我繞過街角回到旅館。沒多久後咖啡和波本的作用便相互抵消。我爬上床睡覺。


    我的旅館位於第八和第九大道之間的五十七街,在這個街區靠上城的那端,而我的窗戶則朝南對著街道。我可以從窗口看到曼哈頓尖端的世貿中心。


    我也看得到葆拉住的建築。它位在旅館對面朝東約莫一百碼處,是棟龐然高樓,如果在正對面的話,世貿中心就會給擋到我的視線以外。


    她住在十七層樓。四點過後不久,她跳下一扇高窗。她掠過人行道落到離路沿幾英尺的街上,剛巧掉在兩輛停放的車子之間。


    中學物理教過,落體是以每秒三十二英尺的等加速度落下。所以秒她應該掉了三十二英尺,下一秒則是六十四英尺,然後第三秒是九十六英尺。她掉了約莫兩百英尺,因此實際的掉落過程我想應該花不了四秒鐘。


    感覺上一定比四秒長很多。


     


    我十點到十點半之間起床。我站在櫃臺前等信時,維尼告訴我夜裡有人跳樓。“是位淑女,”這個詞現在已經很少人用了,“她光溜溜地跑出去。單是那樣就有可能喪命呢。”


    我看著他。


    “落到街上,差點撞上某人的凱迪拉克。車頭來了那麼個擺飾你會作何感想?這種事不知道保險公司賠不賠。該叫什麼你說,天災是吧?”他從櫃臺後頭出來,陪我一起走到門口。“就是那裡,”他邊說邊指著,“那輛花商的卡車停的就是她墜落的位置。反正已經什麼鬼都看不到了。他們拿鏟子和海綿把她鏟起來,然後打開水管全衝掉了。我來上班的時候,半點痕跡都沒留下。”


    “她是誰啊?”


    “誰知道!”


    當天早上我有事得辦,辦事的時候我偶爾會想到那個跳樓的人。這種人並不少見,而且他們通常是在黎明之前跳的。據說那是黑暗的時刻。


    午後不久我路過阿姆斯特朗,順便停腳匆匆進去喝一杯。我站在吧臺邊四下張望要跟葆拉打招呼,但她人不在。一名臉色蒼白名叫麗塔的女孩幫她代班。


    迪恩站在吧臺後頭。我問他葆拉在哪兒。“她今天翹班是吧?”


    “你沒聽說嗎?”


    “吉米炒了她魷魚?”


    他搖搖頭,在我開口進一步猜謎以前他便告訴了我。


    我喝下我的酒。我跟人約好要談點事,不過那件事突然不再重要了。我往電話裡投下十美分取消約會,然後回頭再喝一杯。舉杯時我的手微微抖著。放下杯子時,我的手穩了些。


    我穿過第九大道,在聖保羅教堂小坐一下。十分鐘、二十分鐘過去了。差不多那樣。我為葆拉點根蠟燭,也為另外幾位逝者點上蠟燭,我坐在那裡想著生命、死亡以及高窗。剛離開警界的那段時間,我發現教堂是很適合思考此類問題的場所。


    不久之後我走向她租住的大樓,站在樓前的人行道上。花商的卡車已經開走,我檢查起她掉落的街面。一如維尼跟我強調的,該處沒有留下半點痕跡。我仰了頭朝上看去,心想她不知是從哪扇窗子落下的,然後我又低頭看看人行道再揚起頭來往上瞧,於是我眼前一陣昏天黑地。如此這樣一番舉動之後,我引來大樓門房的注意,他走到路沿,亟想跟我討論他們的前任房客。他是約莫和我同齡的黑人,以他那身制服為榮的程度並不亞於海軍陸戰隊招兵海報裡的主角。帥氣的制服,不同層次的棕,繡著肩章配著閃閃發亮的銅扣。


    “真是不幸,”他說,“那麼年輕的女孩,擺著大好的前程不要。”


    “你跟她熟嗎?”


    他搖搖頭。“她會對著我笑,每次都打招呼,每次都叫我的名字。衝進衝出總像在趕路。絕不會想到她有半點愁。不過這種事很難講。”


    “是很難講。”


    “她住十七樓呢。就算不收房租,我也不會住在離地面那麼遠的地方。”


    “恐高癥是吧?”


    不知道他聽見這句話沒有。“我住的地方隻要爬一段樓梯。挺合適的。不用電梯也沒有高窗。”他的眉頭籠上烏雲,像是要吐露個別的什麼。不過此時有人舉步要走進大樓的門廳,於是他便移身過去攔截那人。我再次抬起頭,打算一扇扇窗戶數到十七樓,暈眩感再度來襲,我隻好放棄。


     


    “你是馬修·斯卡德嗎?”


    我抬起頭。問問題的女孩非常年輕,長著淡棕色的大眼,留著棕色直長的頭發。開朗的臉龐沒有戒心,下唇有點抖顫。我說我是馬修·斯卡德,然後指指我對面的椅子。她站著不動。


    “我叫露絲·薇特勞爾。”她說。


    一直等到她說“葆拉的妹妹”時我纔恍然大悟。然後我便點點頭研究起她的臉看看有什麼家族特征。就算有我可也找不著。當時是晚上十點,葆拉·薇特勞爾已經死了十八個鐘頭,而她的妹妹則是滿懷期待地站在我面前,臉上很奇怪地同時混合著堅決和猶疑的表情。


    我說:“實在遺憾。坐下來好吧?想喝點什麼嗎?”


    “我不喝酒。”


    “咖啡怎麼樣?”


    “我喝了一整天咖啡。他媽的咖啡搞得我直抖。我難道非得點個什麼纔行嗎?”


    她快不行了,沒錯。我說:“不用,當然不用。你什麼都不用點。”然後我便截住特裡娜的眼神給她警告,她迅速點點頭沒有過來。我啜著我的咖啡,越過杯緣凝神看著露絲·薇特勞爾。


    “你認識我姐姐吧,斯卡德先生。”


    “泛泛之交,隻是顧客跟服務生的關繫。”


    “警察說她是自殺。”


    “而你認為不是?”


    “我知道她不是。”


    她講話時我盯著她的眼睛,而且我也願意相信她這話是發自內心。她不認為葆拉是自願跳出那扇窗戶的,壓根兒不信。不過當然,這可不表示她就是對的。


    “你認為事情是怎樣呢?”


    “她被人謀殺。”她理所當然地說,“我知道她是被殺。我想我知道兇手是誰。”


    “誰?”


    “凱力·麥克羅。”


    “我不知道這人。”


    “但也有可能是別人。”她繼續說。她點了根煙,默默吸了會兒。“我蠻肯定是凱力干的。”她說。


    “為什麼?”


    “他們住一起。”她皺起眉頭,仿佛認知到同居並不足以證明謀殺。“他有這種能耐,”她小心翼翼地說,“所以我纔覺得是他。我並不認為所有的人都有這個能耐。除非情緒火爆,當然,我想人都難免有失去理智的時候,但要說事先籌算然後把人推出,推出,刻意把人推——”


    我把手疊到她的手上頭。她的手纖長仿若無骨,皮膚摸起來冰涼干燥。我覺得她就要放聲大哭或者崩潰或者怎樣了,不過她並沒有。她隻是沒辦法說出窗戶兩個字,踫到要說時她就隻能頓住。


    “警察怎麼說?”


    “說是自殺。他們說她取了自己的性命。”她吸起煙,“可他們不了解她,根本不了解。如果葆拉要自殺,她會服藥。她喜歡喫藥。”


    “想來她是服用興奮劑?”


    “興奮劑、鎮靜劑、眠可欣、巴比妥酸鹽。而且她愛吸大麻,也喜歡喝酒。”她垂下眼睛。我的手還疊在她手上,她看著我們的兩隻手,於是我把手移開。“那些東西我都不愛。我喝咖啡,這是我的污點,但我喝不多,因為這會搞得我坐立難安。今晚我神經緊張就是因為咖啡。沒別的。”


    “好吧。”


    “我姐二十四歲,比我大四歲。我是小妹,老古板的小妹,不過她倒是希望我一直古板下去。她嗑藥喝酒什麼都來,可又告訴我不要學她,因為對我不好。我覺得我古板就是因為她。真是這樣。倒不是因為她說了什麼,而是因為我看到她怎麼過活,又得到了怎樣的結果,我可不想變成她。她那種活法根本就是跟自己作對嘛。不過同時我又很崇拜她,她永遠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我愛她,老天我真是愛她,我是到現在纔發現到我有多愛她,可她已經死了,是他殺了她,我知道是他,這我再肯定不過。”


    過了一會兒,我問她想要我怎樣。


    “你是偵探。”


    “沒拿到執照。隻是當過警察。”


    “你可不可以……查出真相?”


    “難說。”


    “我試過找警察談,就像跟牆壁講話一樣,可我又沒辦法丟下這事不管。你懂我意思嗎?”


    “應該吧。可如果我查了以後認定是自殺呢?”


    “她沒有自殺。”


    “呃,假如查到後我認定是呢?”


    這話她想了想。“我還是不需要相信。”


    “沒錯,”我同意道,“我們有權選擇信或不信。”


    “我有點錢。”她把皮包擱到桌上,“姐妹倆中我是行為檢點的那一個,我在公司上班,我也存錢。我身上有五現金。”


    “這一帶不適合拎著這麼多錢。”


    “夠我雇你嗎?”


    我不想拿她的錢。她有五百美金跟一個死去的姐姐,和其中任何一項道別都換不回另一個的生命。做白工我無所謂,不過這樣行不通,是因為我跟她都會因此而不夠認真。


    何況我有租金待繳又有兩個兒子得養,外加阿姆斯特朗的咖啡和波本賬單得付。我拿了她四大鈔,告訴她我會竭盡所能對得起這份酬勞的。


     


    葆拉·薇特勞爾墜在人行道上以後,十八分局一輛警車收到通報接下了這個案子。車裡其中一個警察名叫古茲克。還在警界時我並不認識他,不過離開之後我們倒是踫過面。我不喜歡這人,而且他對我應該也沒什麼感覺,不過這人還算誠實,能力看來也不差。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找到他,提議請他喫午餐。


    我們在五十六街一家意大利餐館踫頭。他點了小牛肉配青椒以及兩杯紅酒。我雖然不餓,但還是勉強喫下一小片牛排。


    他一邊嚼著小牛肉一邊說:“小妹妹,啊?我跟她談過話,你知道。這女孩兒白白淨淨挺漂亮,一個不小心還真會給她迷死呢。說什麼也不肯相信姐姐是自我了斷。我問她是不是天主教徒,因為有可能是信仰問題,不過她說不是A。總之踫上神父的話,他們肯定要編個說法。這批人可是一流的律師呢,媽的有兩千年的實戰經驗,腦袋不靈光都不行。我個人便是采取同樣態度。於是我就說啦:‘聽著,你姐囤了各色藥物。搞不好她服了些藥喝了點酒又吸些大麻,然後跑到窗口呼吸新鮮空氣。她難免有點頭昏,也許就這麼暈了過去,而且十之八九她到死都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而且畢竟並沒有詐領保險金的問題啊,馬修,所以如果她打算認定是意外,我可不想湊到她耳邊大叫是自殺。不過檔案是這麼說的就對了。”


    “你已經結案了?”


    “當然。這還用講嗎?”


    “她覺得是謀殺。”


    他點點頭。“講點新的吧。她說是那個麥克羅殺了她姐。麥克羅是姐姐的男友。問題出在姐姐表演空中特技的時候,他正在五十三街和十二大道交界處的一家夜店上班。”


    “這你查證過了?”


    他聳聳肩。“也不是滴水不漏啦。他進進出出的,有可能干完好事又回去了,不過門的問題可就說不通了。”


    “什麼門的問題?”


    “她沒提麼?葆拉·薇特勞爾的公寓有上鎖,門鏈也扣了。管理員開鎖讓我們進去,不過我們還是得請他到地下室拿割鏈器把鏈子砍下纔行。門鏈隻能從裡頭閂上,沒放下來的話門就隻能打開幾英寸,所以薇特勞爾不是自個兒射出窗外就是塑膠人一把推了她出去,然後門鏈也沒放下就呼溜穿過門縫逃之夭夭也。”


    “要不就是兇手根本沒離開公寓。”


    “啊?”


    “管理員上來幫忙切斷門鏈以後,你搜了公寓沒?”


    “我們四處看過,當然。有一扇窗戶開著,窗邊堆著好些衣服。你知道她是赤條條地下去的吧?”


    “嗯哼。”


    “可沒有哪個魁梧大漢躲在灌木叢裡就是了——如果你是問這個的話。”


    “你仔細搜過那兒了?”


    “該做的都做了。”


    “嗯哼。搜過床底下?”


    “床貼著地,底下沒有空隙可以爬進去。”


    “衣櫃呢?”


    他咕咚吞一口酒,重重放下杯子怒目看我。“媽的你是想講什麼鬼啊?難不成你有理由相信當初我們進去的時候公寓有人嗎?”


    “我是在探索各種可能。”


    “老天在上。你還當真相信有人會笨到把她推出去以後還窩在裡頭不成?我們衝到那樓的時候她八成已經在街上躺了十分鐘。如果真有人殺她——這可沒發生——不過如果真有這事,我們撞開門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呼嘯開往德州了吧,什麼鑽進衣櫃躲在外套後頭根本講不通嘛。”


    “也許兇手不想走過門房。”


    “可他還是有整棟樓的空間可以躲啊。畢竟那樓總共就隻有前門安排了那麼個人當保全,請問他能保什麼全呢?而且,如果兇手躲在公寓裡,難保不會給我們看見吧?這下他要往哪逃呢?隻能乖乖上絞架啦,先生。”


    “問題是你們沒看見。”


    “因為他人不在裡頭嘛。如果我開始看見明明不在的小人兒四處晃的話,就是我該收拾東西走人的時候了。”


    他話中有話,帶著挑釁意味。我是離開警界了,不過不是因為我看到小人兒。幾年前有個晚上我截下一樁酒吧搶劫案,當我追擊殺掉酒保的兩個兇手到街 上時,我有顆子彈打偏了,一位小女孩因此喪命。那之後我並沒有看見小人兒或者聽到什麼聲音,並不算有,不過我的確是離開了我的太太小孩,辭去工作,開始接連不斷地灌酒。就算我沒有誤殺埃斯特利塔·裡韋拉,事情的發展或許也會是一樣。世事多變,萬物皆為刍狗。


    “隻是個想法罷了,”我說,“她的妹妹覺得是謀殺,所以我就想找個方法讓她這話說得通。”


    “省省吧。”


    “也許吧。隻是不知道她干嗎自殺。”


    “他們那種人還需要理由嗎?我跑進浴室,看見她的藥櫃塞像個藥店一樣。興奮劑,鎮靜劑,這個劑那個劑。也許她已經吸得暈麻麻,以為自己可以飛。一絲不掛這就說得通了。你總不能穿著衣服飛吧。這點人人都知道。”


    我點點頭。“他們有在她體內找到藥物殘留嗎?”


    “在她體——呃,老天,馬修。她可是往下掉了十七層樓,速度飛快。”


    “不到四秒。”


    “什麼?”


    “沒什麼。”我說。我沒費事告訴他中學物理以及自由落體。“沒進行解剖嗎?”


    “當然沒有。你又不是沒見過跳樓的人。你在警界也待了好些年,應該知道往下跌那麼長距離會變成什麼模樣吧。你是想弄清楚狀況,因為搞不好她身體裡有顆子彈,不過誰想往裡頭看呢?死因是從高處墜落。檔案這麼說,事實也是如此,拜托別問我她吸了毒沒或者有無懷孕等等,因為媽的誰知道,而且媽的誰又在乎呢,對吧?”


    “可你們怎麼知道就是她呢?”


    “她妹妹認過尸。”


    我搖搖頭。“我是說你們怎麼知道要上哪間公寓找?她一絲不掛,身上不會有身份證明。門房也認尸了嗎?”


    “開什麼玩笑,他躲得遠遠的,還挨到樓邊吐了好幾斤爛酒。他連自己的屁股都認不出。”


    “那你們怎麼知道她是誰?”


    “看窗戶啊。”我看著他,“整棟樓就隻有她的窗戶打開了幾英寸,馬修。何況她公寓的燈又亮著,所以很好認。”


    “這我倒沒想到。”


    “哎,是啊,當時我人在現場,我們抬頭往上看,瞧見有扇窗開著,裡頭燈也點著,所以我們首先就是上那兒檢查情況。如果當時你人在的話,也會想到的。”


    “或許吧。”


    他喝完酒,對著手背優雅地打了個嗝。“是自殺,”他說,“就跟那個妹妹這麼說。”


    “我會的。我進公寓看看可以吧?”


    “薇特勞爾的公寓嗎?我們沒上封條——如果你是這意思的話。你應該可以從管理員手上騙到鑰匙。”


    “露絲·薇特勞爾給了我鑰匙。”


    “這不就結了。門上沒警方貼的封條。你想四處看看?”


    “總得跟妹妹有個交代。”


    “也是。搞不好你會找到遺書喲,當時我就找過。一旦找著那玩意,諸位親朋好友就都有了交代。如果可以由我決定的話,我會想辦法立個法明文規定:要自殺就得留遺書。”


    “很難執行。”


    “簡單之至,”他說,“不留遺書者,就得起死回生,繼續活下去。”他笑起來。“如此這般這伙人就會嘩啦啦寫不停啦。我打包票。”


     


    門房還是前一天跟我講話的那個。他根本沒想到要問我的意圖。我搭電梯上樓,沿著長廊走到 17G室,用露絲·薇特勞爾給我的鑰匙打開門來。隻有一個鎖。大樓就是這麼回事。隻要有個門房,不管這人如何不盡忠職守,住戶還是住得心安。沒有電梯的普通公寓少了看門人,各位房客就算在門上多加三四道鎖也還是會在門後住得膽顫心驚。


    公寓有種未完成的氛圍,可以感覺到葆拉在那兒住了幾個月但卻一直沒把它當成家。拼花木地板上沒鋪地毯。牆上用紅膠帶黏了幾張沒裱框的海報當裝飾。公寓是 L 形的套房,L 的底端擺了張貼地的床,四處散著報紙雜志但並沒有書。我注意到有《綜藝》《滾石》《人物》以及《鄉村之聲》。


    電視機是臺小小的索尼,棲坐在一個五鬥櫃。沒有音響,但有幾十張唱片,大半是古典樂,零星摻雜了一些民謠唱片如彼得·席吉和瓊拜亞以及戴夫·凡洛克(Pete Seeger,Joan Baez,Dave Van Ronk)。索尼電視旁邊的梳妝臺上有塊長方形的無灰痕跡。


    我翻找抽屜以及衣櫃。葆拉的衣服很多。我認出幾套酒吧制服——或者該說我覺得自己認出了。


    有人把窗關上了。公寓有兩扇活動窗戶,一扇在寢區,一扇在客廳,不過臥室窗口前面一排沒挪動過的盆栽清楚顯示她是從另一扇窗落下的。我心想怎麼有人會費事關窗。想到要防雨吧,我猜。蠻合情理的。不過我懷疑這麼做其實沒什麼高深的理由,應該隻是類似在尸體臉上蓋張布的反射動作罷了。


    我走到浴室。兇手有可能藏在淋浴間——如果有兇手的話。


    我怎麼還是假設有兇手呢?


    我翻找醫藥櫃。裡頭擺著小小的管裝瓶裝化妝品,但比起床頭櫃那一大片,這隻是小打小鬧。另外還可看到阿司匹林以及其他各種頭痛藥,一管抗生素藥膏、一些處方藥以及花粉熱制劑、一紙盒創可貼、一卷膠帶、一盒紗布。幾盒棉花棒、一支發刷、幾把梳子。一支插在托架的牙刷。


    淋浴間的地板沒有足跡。當然他有可能光腳。或者他在離開前放了水衝掉痕跡。


    我跨步走去檢查窗臺。我沒問古茲克有沒有撒粉采集指紋,因為我很清楚沒人費事采證。換作是我,也不會多此一舉。光是看著窗臺於事無補。我把窗戶打開約莫一英尺寬探出頭,不過俯瞰的暈眩感讓我極度不適,我又立刻縮回頭。但我沒關窗。這房間需要一點對流。


    房裡有四張折椅。兩張折起來靠著牆邊,另外兩張一張挨著床一張倚著窗。是寶藍色的抗高壓塑料制品。窗邊那張的上頭堆著衣物。我翻了翻。她有意把衣服堆上椅子,但沒有費事折好。


    自殺者的心態沒人猜得透。這人舉槍轟開自己腦袋以前還先穿上燕尾服,那人則是把衣服脫個精光。我赤身來到人世也將赤身離開 A 之類的意思吧。


    一條裙子。那下頭是雙褲襪。然後是襯衫,下面是薄墊胸罩。我把衣物歸回原位,覺得自己仿佛褻瀆了死者。


    床沒有鋪。我坐在床沿,越過房間看著一張米基·傑格的海報。我不知道自己在那兒坐了多久。十分鐘吧,也許。


    在出口處,我檢視了門鏈。進門的時候我根本沒注意到:鏈子已被平整切開,一半還閂在門上的托槽裡,另一半則懸在門框的固定座上。我關上門將兩半接好,又放手讓它們落下。之後我再次把它們的切口對準。我把托槽那頭的鏈條抽下,走向浴室找到膠帶。我走回門邊,撕下膠帶把鏈條黏合起來。然後我踏出門外,試圖從外面閂上鏈條,當然我隻要稍微施壓膠帶便立刻滑開。


    我再次進門,研究門鏈。我心想自己的行為委實不可理喻,葆拉·薇特勞爾應該是自行跳出窗口。我再次看看窗臺。薄薄一層的煤灰什麼訊息也沒透露。紐約的空氣污髒,幾個小時就可以累積出煤灰,就算窗子關上也一樣。煤灰不代表什麼。


    我看著椅子上那堆衣物,然後再次看看門鏈。我搭電梯到地下室,找著一名不知是管理員還是他助手的男子。我開口要借螺絲起子。他遞了個瑪瑙色塑料把手的長起子給我。他沒問我是誰,也沒問我要這東西干嗎。


    我回到葆拉·薇特勞爾的公寓,把兩頭的鏈子分別從托槽和固定座取下。我離開大樓,繞過轉角走到第九大道的一家五金行。他們的門鏈選擇很多,但我隻要我拿下來的那種,所以沿著第九大道一路走到五十街,問過五家店之後纔找著我要的那種。


    回到葆拉的公寓後我把新的鏈條裝上,用的是原來那條的固定座。我拿管理員的起子上緊螺絲,然後站在走廊把弄門鏈。我的手挺大,也不怎麼靈巧,不過連我都有辦法從公寓外頭把鏈子扣上拿下。


    不知道當初是誰安裝的,是葆拉或者她前任的房客還是大樓哪個員工,不過那條門鏈保全的功能差不多就等同於汽車旅館馬桶座上的衛生護罩。單憑它來證明葆拉跳出窗外時沒有旁人在側,呃,隻怕是痴人在說瞎話。


    我把原來的門鏈裝上,將新的那條放進我的口袋,然後再搭電梯還起子。男人收回了工具,好像頗為驚訝。


     


    我花了幾小時纔找到凱力·麥克羅。我得知他在西村一家叫蜘蛛網的俱樂部擔任夜間酒保。我五點左右抵達那裡。酒吧後頭的男人手腕虯結下巴戽鬥,而且並不是凱力·麥克羅。“他八點纔上班,”他告訴我,“而且他今晚不當班。”我問我可以到哪兒去找麥克羅。“他下午有時候會來,不過今天沒來。至於你能上哪兒找他,這我可沒法說。”


    很多人都沒法說,不過我終究還是找到一個可以說的。你大可離開警界,但你的言談舉止可沒辦法不像警察,在某些情況裡這是個阻礙,可有些時候卻是助力。我在離蜘蛛網一條街的一家酒館找到一個男人,他已經吸取了教訓,知道如果於己無損的話幫助警察錯不了。他給了我一個巴洛街的地址,告訴我該按哪個鈴。


    我走到那棟樓,按了幾個不該按的鈴後,纔有人開門放我進去。我不希望凱力知道我上門找他。我爬了兩段樓梯,來到據說是他住的公寓的地方。樓下的鈴並沒有標注他的名字。那上頭什麼名字也沒有。


    他的門內傳來喧囂的搖滾樂。我在門前站了一會兒,然後猛地往門上砰砰敲擊,好讓聲音蓋過電吉他。沒多久後音樂關小聲了。我再次砰敲那門,一個男聲問我是誰。


    我說:“是警察,開門吧。”這麼說有違法之嫌,不過應該不會惹禍上身。


    “什麼事?”


    “開門吧,麥克羅。”


    “噢,老天在上。”他說。他的聲音聽來疲累不悅。“你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啊?給我一分鐘,行嗎?我要穿衣服。”


    有時候他們這麼說是要往自動手槍裡裝彈匣。然後朝門板劈哩啪啦連發幾顆子彈,如果你還站在門後頭的話肯定中彈。不過房內傳來的聲音中並沒有那種刮響,而且我也提不起足夠的焦慮閃開身。我把耳朵湊上門板,聽到裡頭傳出耳語。我聽不清他們在嘟囔什麼,也摸不清跟他在一起的是哪款人。音樂聲轉小了,不過還是足以蓋住他們的談話。


    門打開來。他長得高高瘦瘦,兩頰凹陷眉骨突起,一副憔悴倦怠的模樣。他應該是三十出頭,而且看起來也沒比這個年紀老多少,不過你可以感覺到再過十年他的面貌會老上二十歲。如果他能活到那麼久的話。他穿著補丁牛仔褲,T 恤上絹印了蜘蛛網三個字。店招下頭畫了面蜘蛛網。一隻雄風凜凜的蜘蛛站在網底觍著笑臉,四雙手臂伸出一雙,在歡迎一隻踟躇的美女蒼蠅。


    他注意到我在注意他的 T 恤,擠出一抹笑。“我工作的地方。”他說。


    “我知道。”


    “來客廳坐坐吧。小地方,不過好歹是個家。”


    我跟著他進去,把門關上。房間約莫十五英尺見方,裡頭沒有半件可以稱作家具的東西。地板一角擱了張床墊,沿著墊子擺放了兩個紙箱。音樂是從音響流瀉出來的,轉盤、調音器以及兩個音箱沿著遠處的牆排成一列。牆右邊是一扇關著的門。依我判斷那是浴室,而且門的後面有個女人。


    “想來是葆拉的事吧。”他說。我點點頭。“我跟你們那伙人都講過了,”他說,“事發當時我根本不在現場。我後一次看到她是她自殺前五六個小時。我在蜘蛛網當班,她進門後坐上吧臺。我給了她幾杯酒喝,然後她就走人。”


    “而你繼續值班。”


    “直到打烊。凌晨三點過後不久,我把所有人都踢出門,等我打掃干淨把垃圾拿到街上鎖好門窗時,已經快四點了。然後我就到這兒來接桑妮,一起到五十三街的酒吧買醉。”


    “你幾點到那兒的?”


    “媽的我哪知道?我是戴了表,但我可沒有他媽的每分鐘都查時間。回到這裡應該花了五分鐘吧,然後桑妮和我就跳上出租車,坐到派西小店門口約莫要耗十分鐘。那是一家夜店,我跟你們的人全講過,拜托你們溝通一下,別他媽再來煩我了。”


    “桑妮怎麼不出來跟我談呢?”我朝浴室門點個頭,“也許時間她會記得比你清楚一些。”


    “桑妮?她沒多久前走了。”


    “她不在浴室麼?”


    “不在。浴室裡沒人。”


    “不介意我過去看看吧?”


    “有搜查令纔行。”


    我們彼此對看。我告訴他我覺得他應該是實話實說。他說他是真人不打誑語。我說我也感覺到了。


    他說:“怎麼盡找麻煩啊?我知道你們有各樣表格得填,可是拜托讓我喘口氣好嗎?她是自己搞丟了性命,而且事發那會兒我根本不在現場。”


    有可能在。幾個時間點都挺模糊,而且不管桑妮是何許人物,我有八成把握此人的時間感應該跟無尾熊不相上下。今天凌晨他若想抽出幾分鐘跑到五十七街把葆拉狠狠推出窗外,方法可是不一而足;不過加減算算說不太通,何況我覺得他不像兇手。露絲的意思我明白,她說他有能耐犯下兇案我同意,不過我不覺得他有能耐犯下眼前這樁兇案。


    我說:“你是什麼時候回到公寓的?”


    “誰說我回去了?”


    “你取走了你的衣物,凱力。”


    “是昨天下午。該死的,我總得穿衣服什麼的吧。”


    “你們在那兒同居多久了?”


    他閃爍其詞。“我也不算真的住在那裡。”


    “那你到底是住在哪裡?”


    “我也沒真在哪兒住過。我大半的東西都擺在葆拉住處,而且大半時間我都跟她同住,不過我們算不上真的同居。兩個人的個性都不穩定所以沒什麼來頭。總之,依葆拉那種生活方式,我們的關繫也隻能越走越遠。對我來說,她瘋得有點太過。”他的嘴拉出笑紋。“女人是得有點兒瘋味,”他說,“不過瘋過頭可就太麻煩了。”


    噢,他是有可能殺了她。逼不得已的時候他誰都有可能殺掉——如果對方變成了一大包袱。不過如果他的殺法高明,技巧高超到懂得布置自殺疑雲,出了門還懂得閂上門鏈,那他應該也懂得要找個滴水不漏的不在場證明。他這種人不像是可以同時工於心計可卻又漫不經心的。


    “所以你是回去那裡拿了你的東西。”


    “對。”


    “包括音響和唱片。”


    “音響是我的。唱片呢,我可沒拿走民謠和古典樂垃圾,那些都是葆拉買的。我隻拿了我的唱片。”


    “還有音響。”


    “沒錯。”


    “說來你有收據?”


    “誰會留著那種廢物啊?”


    “如果我說葆拉留著收據了呢?如果我說她把收據跟文件還有作廢的支票擱在一處呢?”


    “你在唬我。”


    “你確定?”


    “不確定。不過如果你要那麼講,那我會說音響是她送我的禮物。你總不至於告我偷了音響,對吧?”


    “那怎麼成?偷取死人財物可是行之久遠的神聖傳統。而且你還偷了她的藥,對吧?她的藥櫃原本塞得跟個藥鋪一樣,可我上門的時候頂多也隻能找到頭痛丸。所以這會兒桑妮纔會躲進浴室。如果我硬闖進去,那些美妙的丸子就全要衝進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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