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纔次看到他真實的長相。

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看起來既健康又有活力，足以使任何女人為他傾倒。”

我像研究生死攸關的大事一樣觀察著他。確實是這樣的，事關柯克的生與死。他就在這裡，我們的次會面：他在桌子對面，一杯摻了水呈淡黃色的蘇格蘭威士忌，一隻慵懶的手放在旁邊，無所事事地彎成半圓形，像莫當特一樣，卻一點都不粗野，又強壯有力。他戴著一枚有徽章的金戒指，上面鑲著一塊扁平正方形的雕刻著彎月的石頭，看起來應該是縞瑪瑙。他的指甲很整齊，應該是用剪刀仔細修剪過的，但並不像做過專業的美甲護理，指甲也沒有因為經過指甲磨光師的處理而失去光澤。他的這些細節顯出他的品位高雅。

還有他繫著的那條領帶，就算不是蘇爾卡出品，看起來也有著蘇爾卡的風格，那麼素雅，和衣服完全融為一起，除非你刻意去找它，否則你不會注意到它的存在。這種素雅也顯示了梅森先生的品味。

再來看看他的臉，這重要的核心部分。他長著國字臉，而不是那種又長又瘦的臉型，也不是圓嘟嘟的胖臉。他的臉型看起來結實而有活力；當他再年長一點，他的臉型可能會看起來有點老成，但現在還沒到那時候。他皮膚光滑，像是用上等大理石雕刻的人像一樣，沒有一丁點兒松弛。而他的面容特色的一點，我能想到的形容詞是“賞心悅目”。那張面孔會讓你感到很愉快。如果，我是說，打個比方，你愛上了他，那張面孔會溫柔到讓你的心完全融化掉，每次見面都仿佛次被寒鼕的陽光照耀般讓人沉醉。

他有著一雙非常幽深的棕色眼睛，看起來聰明而機智。他臉上的其他部位和眼睛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的，並不是說他的眼睛和他的臉格格不入，而是他的眼睛反映出他真實的內在。即使你覺得你能騙過他，但一旦和他的眼睛對視，你就不那麼肯定了。你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太蠢。

他有一頭棕紅色的頭發，而且他將頭發吹干之後再梳，這樣頭發就不會板結在一起或是像刀片般固定，而是像頭發該有的樣子那樣攏在他的頭頂；又好又多，又短，而且，隻要他想，就能有百變造型。

他就在那裡，那就是他。他也在從容不迫地研究著我。我想，我對他的評價應該和他對我的評價差不多。

“所以，這就是你。”他終於露出了笑容。

我點了點頭，說：“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他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麼事一樣皺了皺眉頭：“我白白浪費了二十分鐘，借口又糟糕至極。我想我已經被罰黃牌警告了。”

“也許你之前上過當!”我說。

“上當是不能作為借口的，真的，這是明白不過的事情。一杯雞尾酒的時間可以看清楚很多事，我的意思是，別人可以看清楚你的一切。如果對方的長相讓你覺得不舒服，你可以盯著別的東西看，比如橄欖。然後在等湯的時候，你借口出去買一包煙，然後選一包讓你不想回到桌子上的煙。和你約會的人可能是個煙鬼。然後當主食來的時候，救命電話也來了，家裡有人要死了，或者有人要生孩子了，再或者辦公室著火了。你付完晚餐的錢，這樣她就得留下來喫完飯而不是要跟你離開，然後你道歉。你說你會再打給她，其實你再也不會聯繫她。”

我笑了笑：“你到底這麼做過多少次？”

“當然，這是有意思的部分。我告訴你我已經被罰黃牌了。我其實從沒那麼做過呢!我隻是計劃過類似的事情，但是通常當餐後甜點上來的時候，我還坐在那裡忍受著煎熬。人們看起來總是容易相信他人。我至多隻是縮短了約會時間而已。”我喜歡這個答案。這避免了在接下來的談話中可能出現的種種猜疑。

“我會謹記在心。從現在開始，約會期間接的電話都是可疑的。”

他開心地笑道：“別讓那些你用不到的東西煩著你。我敢說，隻有當大門的出入口被鎖住、你無法逃離的時候，那些煩人的東西纔不會在你用餐時來煩你。”

“一次一勺，”我轉移話題，“不要放那麼多。”

“再來一份？”

“不用，兩份就夠了，謝謝。”

“來根煙？”

“來根煙。”

他幫我點了煙。

我說：“你所有的東西上都有你的姓氏嗎？”

他輕聲笑了出來，似乎他沒怎麼考慮過這個問題。“不是的，這是我姐姐的主意，去年聖誕節的時候。我沒辦法拒收這個或其他別的什麼。”

他中止了這個話題，我也打住。“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沒有嗎？我以為我告訴你了。艾伯塔·弗倫奇。”

“大家怎麼稱呼你？”

“艾伯塔·弗倫奇。”

“一個星期內我會將這個名字熟記於心。”他保證道。

“你準是因為我纔熟記於心。”

“我們會變得很熟。”

“我對此一點兒也不意外。”我一本正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