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風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他在世界上的位置被我頂替了。

我忽然想起來，在我還讀書的時候，班上有一個叫“劉俊濤”的人。我們叫他的名字，他都不答應，或者愣一下纔答應。我們覺得很奇怪，這人平時看起來很機靈，怎麼打招呼的時候反應遲鈍呢？

後來我們快畢業的時候，“劉俊濤”跟我們熟悉了起來，也成好哥們了，他告訴我們，其實他不叫“劉俊濤”，他叫張三華，是頂替了一個叫劉俊濤的人上的大學。

劉俊濤家裡窮，供不起兒子讀大學，干脆就把這個名額賣給張三華的家人。20世紀90年代中期，身份證都要在20歲之後纔能辦理，戶口本也是手填的，聯網的戶籍制度根本就無從談起，所以這種事情很好操作。於是，張三華家裡花了七千塊買了劉俊濤的身份，而真正的劉俊濤則南下打工。

畢業後一年，張三華用“劉俊濤”的名字考上研究生，然後出國留學。真正的劉俊濤可能在家裡種棉花，或者是在北上廣的工地裡做建築工，再或者是在珠三角的某個廠裡做流水線工人。

劉俊濤隻有一個，但是有兩個人用同一個身份，演繹了不同的生活。

如果在美國的“托尼劉”回國後見到了劉俊濤，兩人相見，會有什麼樣的感觸呢？

我想，就跟我與徐雲風一樣的無奈吧，隻是無話可說罷了。

徐雲風也沒什麼可跟我說的，他把臉轉向方濁。

方濁用手踫了踫徐雲風的額頭：“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徐雲風看著方濁：“日子不好過，但天每天十二個時辰裡隻有一刻鐘能化成實體跟我打鬥，不然我早就死了。”

“一刻鐘？”王鯤鵬和我同時想起了一件事情，但是都沒有說出口。

徐雲風看著王鯤鵬說：“七眼泉上的紅水陣，有一刻鐘是多出來的。”

“我擺布紅水陣的時候，一直想不通這點，”王鯤鵬回答，“無論用哪一種算法，總是有一刻鐘的水分圓不上。”

徐雲風看向楚離，說：“金老二提醒我的，沒想到就因為這件事情，讓我活到今天。”

這倒是一件新鮮事，大家都不說話，急切地等徐雲風自己說出他這些年的遭遇。

雖然天下術士最強的三個人分天、王鯤鵬、徐雲風，但是王鯤鵬和徐雲風的能力加起來，還是比天。徐雲天進入古道後，徐雲風獨自一人，哪天的對手。

好在他們踫上地震，古道塌了。

古道封閉之天和徐雲風就不可避免地鬥起天說服不了徐雲風，徐雲風倒不是天的觀點，而是不想干涉孫六壬。

但此時已經晚了，徐雲風已經發天每天隻有一刻鐘的時間能化作實體，跟自己拼鬥。在其他的時間天隻能用幻像蠱惑徐雲風，而徐雲風怎麼可能被這種招數蒙騙。

徐雲風想來想去，當初鏟截兩宗在七眼泉紅水陣決戰的時候，雙方共同設下時間上的規天要在七眼泉出陰，就得遵守這個一刻鐘的規矩，所以兩個人每天交手的時間隻有一刻鐘。

徐雲風知道自己每天隻需要熬過一刻鐘即可，於是干脆就在古道天捉迷藏。好天找到了徐雲風，要出手殺死他的時候，時間到了。

頭兩年，徐雲風就是這麼苟延殘喘地活著。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徐雲風對古道的環境越來越熟悉，並且憑借記憶，從頭學習詭道的算術和法術。

他的能力越來越強，到了最後一年，哪怕天正面比天也無法在一刻鐘裡制服徐雲風。

如果王鯤鵬和方濁不進來，徐雲天就要打成平手了，不過徐雲風要是想天，那至少還需要幾十年。

當三銅破開古道之後，螟蛉和赤霄入地，徐雲風得了兩個詭道的兵器，一下天擊敗了。

“古道裡就這麼點地方？”方濁猶豫地問徐雲風。

“你錯了。”徐雲風看著深潭，“深潭之下，有無數地下洞穴，不知道會通向什麼地方，天都不敢深入。”

“天在這個地方待了好幾年，悶都悶死了。”鄧瞳插嘴，“你就沒有想過會永遠留在這裡，一直到死？”

徐雲風看了看方濁和王鯤鵬，笑吟吟地說：“我知道你們一定會來的，不然我進去的第一天就認命了。反正都出不去，天打什麼？”

“所以你在雙魚龍門珠上給我刻了兩個大王八，”王鯤鵬“哼”了一聲，“生怕我們看不到。”

“那個王八我刻了好久。”徐雲風笑，“我把螟蛉的樣子嵌到龍門珠裡，好歹打發了不少時間，也讓我知道了一個秘密。”

“秘密？”鄧瞳最好奇，率先問出來。

“這個秘密可以讓我在沒有赤霄和螟蛉的情況下，也能天，”徐雲風沮喪地說，“隻是你們來得早了點，要是我現在打天，別人還以為是你們幫了我，我們以多勝少，欺負了他。”

所有人都朝雙魚龍門珠看去，隻見雙魚龍門珠漂浮在兩條鯉魚吐出的水柱中。

“我剛纔說錯了，”徐雲風擺擺手，“就算沒有你們，我能天，憑的還是以多勝少。”

“你能在古道裡找到幫手？”王鯤鵬立即醒悟。

老嚴也明白了：“這裡的確有很多幫手。”

方濁看著徐雲風，點了點頭：“是的，就算我們不來，你也會天。”

徐雲風故意輕松地對方濁笑：“我是不是很厲害？”

“我寧願你沒有這麼強大。”方濁說，“我是不是很傻？”

沒人覺得這句話好笑，徐雲風和王鯤鵬都笑不出來。

徐雲風對老嚴說：&ldqu天已經在我手下輸了兩次，第一次是他猝不及防，我隻贏了一點點；第二次是他注意到了其他人，我贏得不夠磊落；第三次，你看著，我要光明正大地擊敗他！”

“我信。”老嚴說，“還有十一個時辰，我看著你擊敗他。”

接下來的十一個時辰顯得很漫長，徐雲風和王鯤鵬、方濁一起坐著，他們都沒有說話，等著最後的決戰來臨。

我和其他人都很緊張，我好奇徐雲風到底掌握了什麼本事，能有足夠的信心天。

到了第二天的亥時，一直打盹的老嚴睜開眼睛，提醒徐雲風：“時間到了。”

徐雲風已經走到雙魚龍門珠之下，他把手探向龍門珠，把龍門珠攥在手裡，捧到自己的胸口。

我不知道隱藏在龍門珠裡的秘密到底是什麼，隻能等著徐雲風施展出他的本事。

徐雲風捧著龍門珠天的面前，說道：“這是最後一次了。”

“我早該殺掉你的。&rdqu天的聲音很虛弱，他已經知道今天是自己的末日。

“是的，你有很多次殺掉我的機會，可是你沒有那麼做。”徐雲風說，“我卻不會放過你。”

“你客氣了。&rdqu天說，“你比我的年紀小了幾十歲，隻要你能贏我一次，以後就會永遠贏下去，而我再也沒有機會。”

我很想說，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打一場注定失敗的冥戰呢？

隨即我明白天這種人不會投降，即便是敗了，也要敗在對手的手裡。

深潭之下，無數怨靈冒出來了。

怨靈面容枯槁，身上都帶有寒光，它們不斷地從水中慢慢爬上來，然後穩步走到安宅船上，規規矩矩地站在徐雲風身後。

老嚴掙扎著從輪椅上爬下來，對安宅船行禮，王鯤鵬和張家嶺也一樣。其他人雖然不明白其中緣由，但是看見老嚴和王鯤鵬這麼做了，也跟著行禮。

隻有一個人例外，就是張艾德。

“我的天！”張艾德目瞪口獃，看上去比我們任何人都驚訝。

他是明白人。

徐雲風穩穩地站在那裡，幾十個怨靈恭敬地站在他身後。

“這些都是當年鏟截兩宗的前輩高手。”張艾德喃喃地說，“左邊站的都是鏟教門人，右邊站的截教門人。他們在世的時候，都是當年天下一等一的術士，後來在古道裡同歸於盡，被封印在雙魚龍門珠裡。”

王鯤鵬問：“你有辦法把它們送回去嗎？”

“沒有。”張艾德說，“三銅破局，飛星已散，雙魚龍門珠也已經被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收場。”

一個怨靈走到徐雲風的面前，擋天的攻擊。

這個人我們都不認識，但是老嚴認識，老嚴的身體瑟瑟發抖，很明顯，他非常害怕這個人。

“同斷的怨靈回來了。”老嚴說，“招魂師竟然是徐雲風。”

“有我呢。”王鯤鵬冷靜地說，“這次，我不會再扔下我的兄弟離開。”

方濁把頭轉向王鯤鵬，說道：“還有我。”

王鯤鵬搖了搖頭。

同斷的怨靈已經逼天，怨靈的能力比生前打了折天勉強把同斷推開。

此時，徐雲風身後又走出來一個怨靈，這個怨靈誰也不認識，武器是一把巨斧。

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

不用再等，這一場比拼的勝負已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