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澄灰搖頭道：“有的時候抄了一篇別人的小說，發表了，得了編輯的鼓勵和認可，你纔能入這一行。等發現原來自己確實能靠自己寫，那是後來的事情了。”

窗外的陽光凜冽，透過落地玻璃照在程昔身上，讓他一陣陣發冷。這個年輕人是個瘋子。不是拿刀的那種瘋子，是更糟糕的那種。

“你倒是很能幻想。我覺得你應該去寫小說。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找《五線科幻譜》的編輯部，向他們查證當時登記的作者聯繫方式，看看寫《天津異事記》的那個程圓是不是我。”

“程老師，您是業內大佬，應該比我更清楚纔對。”餘澄灰說，“《五線科幻譜》停刊十年，編輯部早就沒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您纔敢有恃無恐地叫我去找編輯部吧？”

“雜志沒了，人還在啊。”程昔說，“當時編輯部的編輯還活著吧，就算資料沒了，當時跟編輯聯繫的人是不是我，編輯自己總是清楚的吧？你可以找那個編輯確認啊。”

那位責任編輯早就消失了。《五線科幻譜》停刊以後，她就去了時尚業，後來移民澳大利亞。在大家的聯繫方式紛紛從QQ變成微信的那段時間，那位編輯就已經徹底在科幻圈消失了。那姑娘本來對科幻也沒有興趣，隻是畢業想進時尚雜志踫了壁，去《五線科幻譜》不過是為了積累一點兒雜志行業的從業經驗，做一個職場跳板而已。

是的，程昔一直盯著，直到這個人徹底消失。完全地……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找到那個編輯呢？”

“不可能！”程昔脫口而出，“她移民以後就徹底脫圈，誰也……”

“您很關注那位編輯呢。”

“……當然，都是朋友……”糟糕，程昔發現自己說話的聲音猶豫了，矮了兩個聲調。這個渾身發臭的家伙，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夠了，我告訴你，我不是來這裡聽人給我潑髒水的！”程昔叫了起來，“我寫了十多年的小說，用過兩個筆名。我從來沒有抄過任何人。尤其是更不可能去抄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聽都沒人聽過的什麼‘哈雷’的小說。如果你以為你能捕風捉影搞出什麼大新聞，我告訴你，你小子想錯了！”

“您還記得唐七嗎，程老師？”餘澄灰問。

他當然記得。那位曾經紅透半邊天，小說年年改編爆款言情影視劇的“頂流類型文學作家”。四年前剛被人揭露抄襲的時候，這位頂流作家頗用力抵抗了一番，她不是一個人，花了大幾億真金白銀投資改編她小說的眾多資本下場來，幫她狡辯了很久。

不管粉絲怎麼號稱她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事實是四年來她再也沒有出版過任何一本小說，更沒有任何一個影視改編敢沾“唐七”這兩個字。這人徹底消失了。

《天津異事記》可是連《服務器戰爭》的錯別字都抄進去了，不是幾萬字裡有幾千字抄來的，而是有幾個字是他自己寫的問題。

“我是‘文化行業自律委員會’的主席，是‘反剽竊維權援助’協會的聯合發起人。你覺得他們會相信你說的這些事情嗎？你這樣污蔑我，是要拿出證據的！如果你拿不出來……”

餘澄灰隻是看著他。

“我從來沒有抄過別人的小說。我從來沒有看過什麼《服務器戰爭》。我跟你說這個干什麼？這篇《天津異事記》本來就不是我寫的！”程昔說，“好吧，小子，在我報警告你侮辱誹謗之前，你從哪裡來的給我滾回哪裡去！趕緊去跟人搶共享單車去吧！”

那個年輕人一動不動。隔著桌子程昔聞到一陣臭味，強烈的汗臭味。

但這個味道不是來自對面，而是從他自己衣服下面散發出來的。他的腋下已經濕透了。

程昔癱倒在椅子的一角，過了好一會兒纔嘆出一口氣來說：“好吧，說吧，你要什麼？你到底是誰，不是天線傳媒的什麼版權采購助理吧？你要什麼，直說吧。”

“我要你公開承認當年抄襲了別人的小說，向大家道歉。”餘澄灰說。

程昔哆嗦了一下。“玩兒夠了吧？你如果要的是這個，早就直接上網把這些證據公開了，根本就不會來找我。你既然費了這麼大力氣肯私下來找我，那肯定另有目的。直說吧，別浪費時間了。你要錢嗎？我擔心你拿不到想像中的那麼多錢呢。”

餘澄灰打開礦泉水瓶，一口氣喝干了剩下的半瓶水，隻剩下一根細長的冰芯在瓶子搖晃。“我不要錢。我不是不缺錢，這話說了你也不信。我不需要你從口袋裡掏錢來讓我閉嘴。我需要你能跟我合作一次。程老師，您下周去冷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