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Safe mode | 安全模式
CHAPTER 2  Lag  | 延遲
CHAPTER 3  Bug  | 害蟲
CHAPTER 4  Single-core  | 單核
CHAPTER 5  Patch  | 補丁
CHAPTER 6  Cache  | 緩存
CHAPTER 7  Lan  | 局域
CHAPTER 8  Backup  | 備份
CHAPTER 9  Buffer  | 緩衝
CHAPTER 10  interface  | 界面
CHAPTER 11  Ping  | 探測
CHAPTER 12  Plug-in  | 插件
CHAPTER 13  API  | 接口
CHAPTER 14  Loop  | 閉環
CHAPTER 15  Protocol  | 規程
CHAPTER 16  Esc  | 脫出
CHAPTER 17  Legacy  | 遺產
CHAPTER 18  Resolution  | 解析
CHAPTER 19  Reboot  | 重啟
CHAPTER 20  DLC  | 追加下載

CHAPTER 1 Safe Mode | 安全模式

都說時間能夠治愈一切。那什麼纔能治愈時間。
2 月570 日。小雪。鼕天仍在持續。人類所知的四季消失了。
據說人類社會的基石建構在三個靈魂拷問之上——“我們從哪裡來”“死後會如何”和“外星生物是否存在”。但，人終其一生無時不刻被其困擾與折磨的，對上司、同僚、客戶、路人、鄰裡、朋友、手足、父母和戀人的究極疑問其實隻有一個：他/ 她喜不喜歡我。
想知道又不敢問時該怎麼辦呢。
有一個百試百靈的方法，是郵一張卡片給對方。
收到回執的那一刻，即可從用紙、款式、字體、措辭上瞬間得到答案。
歐颯的外公過世前在靛川南部經營一家手工卡片屋。賀年卡、生日卡、感謝卡、致歉卡、致哀卡等，白事紅事一應俱全。獨立印刷，意義非凡，承包了慕名而來的客人們一生的紀念日。打烊後，無家可歸的乞丐在門口臺階前扎營，天一亮走，打掃干淨，不阻人生意。外公也從不趕人，因此無論風霜雪雨，長街上隻有這一家店門前永遠光潔如常。
好景不長。信息時代來臨。電郵代替信箋。扁平數碼承載著扁平訊息，迅速而便捷，笑臉符號爬滿屏幕，猜不出任何情緒。
紙制品業進入嚴鼕。
訂單驟減。外公年邁，遣散了員工，叫歐颯趁現在去她堂姐開的公司謀個職位，過上班族的穩定生活。她不願意。外公過世後，仍獨自鎮守小小的卡片屋。生意寥寥，入不敷出。但她不肯拆屋頂的招牌。隻要熬過電器崇拜的狂熱期就好。隻要肯等，再冷的鼕天也會過去，她想。
然後，永恆的嚴鼕毫無征兆地降臨。
那是一個尋常的2 月天。說好要來幫忙看店的學弟英和遲遲不現身。她掛上“半小時後回來”的牌子，準備去銀行彙房租。忽然英和“嘭”的一聲撞進來，驚慌失措道：“學姐你怎麼不接電話！還以為你被遊行的人怎麼樣了……”
“什麼遊行？”
“你還不知道？電話呢？快看看今天幾號。”
她開機。明晃晃地閃著“2 月30 日”。
大門外喧嘩一片。廣場的電子鐘下，圍著“2 月30 日”手舞足蹈的人像在進行某種儀式。每個頻道都在緊急插播同一條新聞。主播與專家面色凝重。有人說，人類果然是活在電腦模擬程式裡的代碼，如今繫統崩潰真相大白；也有人說，這不過是變種的“千禧蟲”加上地球過早進入冰河期，沒什麼可大驚小怪。
她茫然地往外走。英和一把拉住：“你這是要去哪兒？”
“還是……得付房租啊？”
“房租不是每個月的1 號嗎？現在可還是2 月啊。”
……沒錯。2 月30 日也還是2 月。2 月堅不可摧，且毫無悔意，氣
定神閑地穩步前行。31 日，32 日……40 日，50 日，60 日……到了2 月95 日，本該晚春初夏的氣候仍舊雨雪凜冽。不隻時間，世界停在了2 月。
起初的民意沸騰被寒流狠狠地冷處理，熄滅下去。為方便各類結算，每30 天劃為新周期，錯亂的時間被再度粗暴而迅捷地統一。房租還是得交。明明過不下去，還是硬給它過下去了，人類真強，她想。然而時序靜止，紀念日全數消失，對以時間為基本的從業者來說無疑是致命打擊。
“太天真了。”英和說，“真正的致命打擊根本不是丟工作。隻要地球還在，工作總能再找。真正的致命打擊根本不是冰河期。”
“還能有什麼比時序停轉，人類滅絕還糟糕？”
“就是從現在起出生的小孩全都是雙魚座！我前女友就是雙魚座。一想到這事就渾身惡寒。”
“……”
然後，100 日過去，200，300……500 日。一年有餘。寒鼕毫無離去的跡像。再頑固的人也學會接受現實，永久的現實。
歐颯拆下屋頂的招牌，騰出一半店面租給開格子鋪的小夫妻。同時在眼鏡店和西餐廳兼職。奔忙的人生似乎又運轉起來。某天，還在上班途中踫見大學時代的好友小唯。對方早已嫁人，帶著剛出生不久的雙魚座的女兒在公園散步。格外親切地打招呼，問起：“外公和店還好吧？怎麼你看起來沒精打采的。我朋友近開了一家夏日體驗館，還有室內沙灘，有空的話改天要不要一起去試試？”
沙灘體驗……看來她適應得很好，甚至找到新式生活的樂趣。仿佛隻有自己停在弄不懂規則的世界，顯得不解風情。
夜裡，精疲力盡地回家。大門口臺階前，乞丐們早已扎好了營。她輕手輕腳開門進屋，忽聽身後有人叫她。帳篷裡探出半截灰蒙蒙的人形，自我介紹說老家在南方，栽種果物，怎奈連年冰封，隻有北上找工作。近來聽說這家店也要關門易主了，該不會是真的吧？
她愣了一會兒，纔反應過來“這家店”指的是自己家。
哦對了，原來這裡也曾是一家店。
她來到後院的倉庫，對卸下來的招牌發獃。再過60 天，房租還要再漲。想再撐久一點，恐怕要去問問英和還有沒有別的兼職可做。
第二天，兩人一起在西餐廳打工。排排站著刷杯子的空當，英和神秘兮兮地說：“小颯學姐，你聽說過‘主機後臺維護部’嗎？”
“你們大四的課程？”
“不是。你還不知道？就是那個。”稍一抬下巴，“中樞主機。”
“什麼主機？”
“不是有那種說法嗎，說人類是電腦模擬的產物。這個世界的繫統崩潰，所以時間軸纔會壞掉。你別笑。我近越發覺得可能是真的。不信你看。”又一抬下巴，點點天空，“你自己看，看上面。發現了嗎！”
她望出西餐廳的落地窗。今天的城市也一如過去幾百天一樣冷冽灰暗。路人裹著鼕衣，蹣跚前進。陰雲密布，像蒙了一層紗：“看什麼？羽絨服？霧霾？”
“那不是霧霾！你仔細看！那粗大的顆粒，低到可疑的分辨率，嚴重色差的天空，卡頓到慢吞吞的行人，不利於創業者的經濟環境簡直就像禁止第三方軟件啟動的電腦。你仔細看看那是什麼？”
低分辨率，昏暗的桌面，禁止第三方軟件……
那不是霧霾，是安……
“安全模式啊？”她笑，“想太多了吧你。怎麼突然對這種東西感興趣？”
他擦擦手，掏出手機打開一個網站：“有人懸賞三百萬，找主機。”
她定睛瞧了瞧網頁。主辦方是頗有名的遊戲公司，像真有這麼回事。
“找到主機能怎麼樣？”
“當然是修理啊。”
“就是你說的‘主機後臺維護部’？”
“不。”壓低聲音，“據說有這樣一個神秘的地下部門，維護著我們這個世界的主機繫統。由於他們的失職，主機後臺崩潰，造成時間軸錯亂。”
“哈哈，真敢想。如果真有，為什麼是地下部門？正大光明的不行嗎？”
“當然不行。那不就所有人都知道主機的位置了嗎。”
“所以……有這麼一個叫作後臺維護的地方，機房裡放著一臺主機。隻要找到它，2 月就能過去，還能拿到三百萬？”
“不，不是在機房裡。這臺主機跟別的不一樣。”
“怎麼個不一樣？”
“這臺主機，是個人。”
“……哈？”啼笑皆非，“你聽誰胡謅的啊？有一個人是世界的主機？”
“怎麼不行？《聖經》還是什麼經裡不是有句話說‘神就行走在我們中間’嗎？怎麼主機就不能行走在我們中間了？”
“哈哈哈，行行。可以行走。可是找到神，就隻給三百萬，這尊神主機的價位會不會有點太便宜啦？”
“算了，你不信算啦。”此處不信爺，自有信爺處，小聲哼唧，“說的就好像你真能找到似的……”
“真想找也不是不行。”
“怎麼找？”
“哼哼。”得意，“我家是做什麼的？”
“卡片？賀年卡？明信片？”
“沒錯。不管寄卡片還是明信片，重要的是什麼？”
“……是什麼？”
“地址！”
“所以呢？沒人知道這個組織在哪兒，哪兒來的地址？”
“這麼說就錯了。隻要它是實際存在的，人為運作起來的，不管是組織、部門，還是公司，都需要地址。除非這個部門不用一張紙，不買一臺打印機，一隻電話，甚至銀行賬戶都沒有，員工不發工資，否則它就需要地址。想平分三百萬的話，等會兒下班跟我去趟郵局。”
“你要郵信給他們？”
“怎麼？不行？”
“不是不行。但對方總不可能笨到掛牌‘主機後臺維護部’吧。”
“掛什麼牌也不打緊。隻要是明信片能郵到的地方，就能把他們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