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俏美人/001

2.幸福家庭/011

3.紅杏出牆/018

4.命中定數/031

5.多彩玫瑰/035

6.細細琢磨/038

7.阨運開始/043

8.花花腸子/045

9.酒席鬧劇/051

10.整治色狼/057

11.春潮微瀾/063

12.去上海灘/072

13.張園/079

14.野心勃勃/086

15.怨恨媳婦/093

16.姚麗娜/102

17.可疑的人/106

18.江南女子/112

19.代號66/117

20.齷齪的人/121

21.他說不清/130

22.無藥可救/137

23.魔鬼纏身/147

24.儒雅深沉/154

25.紅舞女/157

26.麗娜嫁人/163

27.鴕鳥來電/166

28.回杭州看看/172

29.黑喫黑/177

30.無地自容/182

31.忍無可忍/188

32.江亞輪沉沒/199

33.離開石庫門/206

34.老皮匠/213

35.結局/225

序

郎慕中

綺兒的《江南煙塵》在網上發表，好評如潮。她想出書，並叮囑我：“阿爹，你一定要給我看－遍。”一時間我感到驚詫：怎麼？女兒這次果然動真格，竟寫出了長篇小說。綺兒從小就酷愛文學，喜歡在報刊上寫寫小說，散文，寫長篇還是笫一次。而且內容、書名不但有特色，小標題也精彩，大出我意外。

女兒寫的故事，就發生在老家美麗的富春江畔。女主角金花大家閨秀，美麗善良，人見人愛。可是欲望泥潭的吸引，從來不分性別的，即便是富家閨秀也無法逃避。因為寂寞，因為情愛之熾，金花被山村混混長根誘惑，拋夫棄子，私奔上海灘。

上世紀四十年代的上海，靜安寺路附近的張園石庫門房子裡，這對異鄉私奔者和這裡的住客們，共同演繹了人生苦難中的－波三折悲劇：回頭無望、困守愁城的金花，騙取了金花財色的長根，跑到上海卻一事無成，身陷泥潭；依仗年輕專門勾搭男人的姚麗娜，念佛助人的寡婦宋嫂，抗日地下工作者小陳，以及收留金花母子的大自鳴鐘的老皮匠……一個女人的一生一世，恍如亂世魔鏡裡的朱顏榮衰，幻映出了舊上海灘的人情冷暖與世味，跌宕有致，人物栩栩如生。

我驀然發現，女兒的寫作是從心間瀉出來的，著意寫出主人公向往的愛，從那些在愛情纏綿糾結的“杯水風波，身旁瑣事”中，揭示出大千世界裡，遇人不淑的女子內心的苦澀。在她清麗婉約的筆下，交織一種回腸蕩氣的懷舊情愫——心中的你不會再現，有的隻是給那個時代留下的滄桑日月和流年的煙塵。

但是要我給書寫序，為難了，寫什麼呢？隻能寫點女兒的“題外贅言”。

女兒出生就不省心，從醫院的保暖箱裡抱回家，真擔心養不大，直到三歲纔離開妻子的懷抱，送到鄉下祖母代養。五歲她回上海時，在候車室，我從妻子手裡接過梳著兩條羊角小辮的女兒，她突然從迷茫中醒來，睜開一雙烏黑溜圓美麗的小眼，使勁地撲進我的懷裡，歡快地喚了聲“阿爹”，我心頭的一塊沉重的石頭終於“撲通”一聲落了地。

女兒比別的女孩成熟早，童年喜歡讀書，小學時就把我書櫥裡的《紅樓夢》偷偷藏在書包裡；中學裡，她如饑如渴閱讀陸文夫、從維熙、張賢良和她崇拜的俞叔叔(俞天白)等現代作家的作品。我寫作時，她總坐在一旁，靜靜地用羨慕的目光看著我，有時輕輕拉開依在我身邊的妹妹，悄聲說：“阿寶，我們出去玩，別吵阿爹寫文章。”文友相聚，她也總喜歡搬個小凳坐在一旁，津津有味地聽我們談論文學創作。一天，她興衝衝問我：“阿爹，叔叔們談作家觸到靈感，就能寫出小說來。哇！我也要像你們一樣寫文章，可我行嗎？”忽然又蹙眉說：“阿爹，這靈感又是什麼？怎樣纔能找得到呢？”

我告訴她，要好夢成真，就必須多讀書、多寫，學會觀察社會人生，並要有堅持到底的自信。

也許是女兒對鄉情迷戀，祖母早逝，她把感情投入在外婆身上。逢暑假，她常會去鄉下住外婆家，在外婆的膝下，聽外婆講山村裡那些曾經發生過的喜怒哀樂動情故事。她太鐘情故鄉的人和事，決心要把它寫出來。女兒很有性格，－言不合，可以把你撞上牆，還有點叛逆，倏忽又春風明月，小鳥依人，親和純孝，她是屬於倔強善良、慈仁矛盾結合體。俗語說：“男兒無性，鈍鐵無鋼；女子無性，亂草漫秧。”倔強自信的性格，卻正是她敢說敢干的優點。她從家庭到事業，心裡決定了的事，誰也阻攔不了。譬比她投入股市驚濤駭浪中博弈，取得一點成果，馬上為我們兩老買了郊區別墅，勸說我們去那裡養生。捐助雲南兩名“貧困學生”達兩年之久，結果發現是落在騙子口袋裡，她也隻一笑置之。在晚報上，看到有位貧苦病人，急需社會救助，－位姓郎不願留名的女士，拄著拐棍到醫院送給病的報道。她骨折的腳已愈，來看我，我突然想到這事，問她，她也隻是微微一笑道：“社會上弱者，能幫一把，應該。”

她動筆寫作《江南煙塵》，很順暢。三個月時間，她喜滋滋告訴我，小說在網上發表，閱讀人數一下好幾萬。資深編審、作家修曉林先生稱贊：“這本書寫得人物鮮活，文筆生動，具有一定人文價值。”並極力推薦給出版社出版。

女兒深有體會地對我說：“阿爹你曾說過，寫歷史，人名來不得半點假，寫小說隻有人名是假的，事要比生活更真實，寫作時自己感動，纔能感動讀者。”

托爾斯泰說過“文學是－條不歸路”。女兒成功的起跑線，使她倔強的性格更鼓起自信，已在著手構思下一部《大山塢》。故鄉與上海是她創作的富礦，觸發靈感的磁場。故鄉舊人和新事，跨越時代的變化，會有更豐富，更精彩的動人的故事。我拭目以待。

16.姚麗娜

昨夜，大片大片的雪花，從昏暗的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寒冷的早晨，兩人躲在被窩裡不敢出來，直到八點鐘纔看到太陽照進了屋子。金花翻了個身，驚醒了躺在一邊的長根。長根迷迷糊糊中發現，自己獨自睡在一個被頭筒裡，問金花：“這夫妻怎麼不睡一條被子，這麼冷的天，你喫得消啊？”

金花早就受不了長根身上的異味，每天要催他洗腳，洗過後鑽進被窩，一雙腳還是臭得要命，身上還臊烘烘的。一直想找機會不與長根那雙臭腳裹一被窩。她想到昨晚宋嫂說的話，害怕長根把髒病帶到她身子裡。“哦，你這麼忙，有時很晚回來，我叫文文給你縫了條厚被子，這樣也不會影響我。”長根想想也是。

長根喜歡金花的高貴，舉止典雅，身上有很多的品位妙處，就是不解風情。一個風情的女子會使男人的欲火旺盛許多。自從來了上海，他發現金花變了，變得就像根深蒂固的封建傳統女性，安於過一種沒有性的生活。

昨晚宋嫂說，凡事都有因果。金花想到了自己，就是因為貪迷於情色，把自己的命運徹底地顛覆了。當時不要家人，連自己親生的骨肉都置之不理。想想自己以後的日子，她要用耗盡自己生命的方式，對付這樣一個男人，她必須用一生的苦難，來償還自己一時的貪欲。宋嫂說，古人書裡常常告誡的“萬惡淫為首”，今天人不知道那是惡的根本！自己今天的下場就是古人所講的“造孽”所致，原本在趙家的好日子，再也回不來了。一種無法言說的鄉愁，如同一條條很小很小的蟲子，開始在她心裡面鑽來鑽去。

長根望望旁邊躺著的金花，白淨的臉近來有點發黃，雪白的枕頭上化著幾塊灰色的水跡。他知道自己已經把她逼上了絕路。他不明白，她的內心什麼時候變得那麼強大。長根拉開被子想鑽到金花的被窩幫她暖暖身體。金花緊壓住棉被不允，淡漠地說：“我要起來了，等下滿囤要來做功課。”長根想，這個女人其實是不錯的，她對自己兒子好，自己姆媽對她找茬，她也從來不頂嘴，做女人就應該是這樣。不像姚麗娜，那張臉一直紅到耳朵，一雙眼睛裡滿是風情。長根以前聽說過，耳朵紅的女人好色，這種女人會把你身上的精髓吸干。他想想以後還是離姚麗娜遠一點。

長根在穿衣服的時候對金花說：“這次錢賺得不多，刨去本錢，工人的工資，還有運輸費，包裝費，剩下一點點。”金花忍著心裡的恨，悶悶地說：“你自己留著吧，這種坑人的生意以後不要去做了。”長根馬上說：“對的，做生意沒那麼便當，要一點點積累經驗，要會買會賣，要有大賺頭地賣出去。明天，我再出去打聽一下行情。”

這天，長根沒有出去，他說人有點軟，想休息休息。昨日的風流，讓他傷了身子。金花盯著長根看了很久，他長得雖白，但白得很粗糙，這臉色就像白粉牆那樣蒼白。

午飯後，兩人上了樓。金花每天午飯後要泡一杯咖啡，就是不喝也要讓滿屋子充滿著咖啡的香氣。“太太，蓮子銀耳羹燉好了。”文文端個托盤進了屋子。“冰糖西洋參湯給我端一碗上來。”長根的香煙喫到了頭，在煙灰缸邊上按滅了香煙頭，朝文文急切地說。文文“噢”了一聲,轉身離去。

姚麗娜在門口敲門，從門縫裡，她看到長根在，就朝金花招招手，示意她出來，一把拉住金花的手臂直往自己家門走去。金花在樓梯轉彎處，看到亭子間男人的目光正朝上望著，給了她一個眼色。金花知道今天亭子間有活動，就跟著姚麗娜進了她屋子。姚麗娜的床上平放著幾套衣服，她要金花看看，是昨天男朋友帶她去永安公司買來的。金花誇她有眼光，衣服真漂亮，心裡卻陣陣厭惡襲來。姚麗娜此刻很興奮，翻動著厚嘴唇皮子，喳喳喳地說個沒完。“柳太太，你國際飯店去住過嗎？那裡的富麗堂皇，讓你眼花。”說著眼神黯淡了下來，“唉……有錢真好。”

姚麗娜說，女人一生要有錢，有個好男人就是好命。有了好男人就有錢，就可以喫好的，穿好的。這話字字句句戳痛金花的心，想到自己，這些原本她都有的好命，硬生生錯過了。現在怎一個“悔”字了得！臨走時，姚麗娜送了一個小巧的描金仕女花瓶給金花：“這個花瓶是我男朋友選中的，我自己有了，就送給你。你給我的那瓶香水我還沒用。”金花想起那天，她給了姚麗娜一小瓶法國香水，姚麗娜拿在手裡笑著說：“我不喜歡塗香水的。”可是，長根身上分明就是那個香水味。長根的褲袋裡還掉出一張發票，上面有開房日期和房間號碼。出門後，金花心裡罵道“真不要臉”。

正是午睡的時間，石庫門樓裡靜悄悄。金花看到兩個男人輕健的身影從亭子間出來，飛速地順著樓梯下去。金花輕輕舒了口氣。屋裡，長根還在呼呼睡著，在氣的身子。

喫晚飯時，金花把姚麗娜送的花瓶帶了下去，放在客堂間八仙桌上。長根看到，微微一驚，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長根姆媽看到花瓶，又開始嘮嘮叨叨：“什麼花頭精，飯桌上哪有放花瓶的？”金花陰陰地說：“姆媽，你沒去過國際飯店？那裡的餐桌上都有花瓶。”金花看到長根的眼神，他狠狠地瞪了鄰桌正在喫飯的姚麗娜一眼。姚麗娜匆匆喫完後，去灶間刷完碗筷，悻悻地上樓去了。

自從長根姆媽的到來，姚麗娜就察覺長根的女人不是原配。心裡在為自己打起了算盤，明明是二十三歲，現在她口口聲聲說自己還不到二十歲。客堂間喫飯的時候，她常常說：“這人啊，金銀財寶統統都是身外之物，隻有青春纔是真正的寶物。”有時還故意對金花說：“柳太太，你年輕時一定很漂亮。”金花聽出了她話裡想說什麼，淡淡地笑笑：“是啊，我比你大多了。”金花想到亭子間男人還需要她去掩護，否則這種人，怎麼都不會搭理。

姚麗娜看柳先生每天西裝，大衣，禮帽，戴上墨鏡在外做生意，她就開始想方設法接近他。與長根搭上後，她感受到了這幾年與其他男人之間不同的人生滋味。她的目標是要逼金花與長根離婚。這個與感情無關，她要找一張長期飯票。長根在床上哄她的時候說過，自己的女人沒有味道，那張臉就像打了霜似的，家裡沒溫暖，不是為了孩子，老早就想與她拜拜了。

天空又飄起了雪花，金花喫完晚飯，獨自上樓去了。

長根下午睡足了，覺得精神好些了，昨天與姚麗娜廝混，姚麗娜一次一次不肯罷休。回來見了金花心裡有點虛。他上來與金花說，國泰電影院正在上映《天堂的孩子》，一起帶滿囤去看。長根今天的心思很古怪，連他自己看到姚麗娜都覺得惡心。他有點後悔，怎麼與這種女人纏上了，昨天在永安公司，買了衣服還磨著要買珍珠耳環，還說要他離婚後娶她，不掂量自己的分量。金花跟了他，從來就沒提過什麼要求。這人啊，檔次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