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對女人很靈驗。她們根本無視我的存在，直接就和他熱絡起來。就像那個畫廊經紀人海倫．海倫貝格，她是個冷艷的希臘美女，穿著打扮永遠停留在一九六二年的風格，一襲黑色的直筒連衣裙。頭發向上綰起。我們是在斯普林街遇見她的，當時我正要動身去裡諾取此趟旅行用的瓦萊拉摩托。海倫．海倫貝格說她非常迫切地要去桑德羅的工作室，她的衣裙緊繃繃的，手裡抓著一個很大的皮夾，像拿了一隻工具箱似的。她難道要乞求不成?她抓著他的肩膀，那架勢像是如果桑德羅不答應就休想走。和桑德羅合作的是埃爾文．弗雷姆畫廊。海倫‘海倫貝格想偷偷把他弄到自己的畫廊。為了岔開話題，桑德羅就開始介紹起我來，不是作為他的女友，而是作為“剛剛畢業的年輕藝術家”一一那意思是說，我，你就別指望了；不過呢，你可以考慮考慮這麼一個人。這麼一來，她就隻得先支開我，然後再施壓讓他承諾造訪工作室一事。
“藝術學位……是哪兒的?”她問我。
“UNR。”我說。我知道她肯定不熟悉內華達大學的首字母縮寫。
“她受大地藝術的影響，”桑德羅說，“她的思想很了不得。她制作了一部關於裡諾的漂亮的片子。
”
海倫．海倫貝格代理了知名的大地藝術家們，他們全是根基深厚、如日中天的大牌。桑德羅這麼把我和我的作品拖進來讓我感覺很別扭。我還沒準備好要和海倫．海倫貝格打交道，他這樣標榜我，讓我覺得他在羞辱我，當然他並不一定是存心的。他多半該能意識到這一點一一他如此推薦我去取代他，一定是滿足了他什麼嗜好。
“哦。你剛纔說是從……”她維持著限度的禮貌。僅僅是為了不冒犯他。
“內華達州。”我說。
“那好，現在你真的可以學習藝術了。”她對他笑了笑，仿佛和他訂了秘不示人的私約一般。“你要是和桑德羅．瓦萊拉在一起。他可是絕好的導師了，對於剛從……愛達荷州來的人?”
“裡諾，”桑德羅說，“她要去那兒完成一件作品。她要在鹽灘上橫畫一條線。那將是偉大的一筆。
一定精妙絕倫。關於線條和繪畫，她可謂是獨具隻眼。”
他想攬著我的腰，但是我讓開了。我知道這個漂亮女人會怎麼看我了，據羅尼．方丹的說法，和她簽約的花名冊上的藝術家，有半數和她睡過，他自己就在那個花名冊上：我什麼都不是，她要給桑德羅當代理，在實現這個企劃的進程上，我無非是個小小的麻煩而已。
“那麼，你是要去西部嘍?”我們分開時，她問道。隨後她又饒有興致地詢問了一些旅行的細節，不過她那些興趣多半是裝出來的。過了許久，我纔又回想到這一幕，心中琢磨了一番。你要離開紐約
?裡諾，愛達荷。某個遙遠的地方。 ，
我拾掇行李的時候，桑德羅擺出一副我一去不回的模樣，仿佛我把他丟人了孤寂而枯索的生活，隻得聽天由命逆來順受了。海倫．海倫貝格強買強賣地和他約好見面了，他一雙眸子溜溜轉。
“當你在鹽灘風馳電掣的時候，我未曾謀面的競爭對手們像傻子一樣衝你流口水的時候，”他說道，
“我就在這兒等著喂禿鷲吧。你就是有這本領，你能勾魂。你會放電，青春四射的電流。”
當你不止有一個時。我坐在載貨汽車停車場，面對著那個廣告牌，心裡天真地想，我青春四射的電流尚可應付裕如。
海倫·海倫貝格旗下的大地藝術家包含著名的羅伯特·史密森，他是三年前過世的。當時我還在內華達大學讀書。我是在報紙的訃告上、而不是從我們的藝術繫獲悉他和他的傑作螺旋形防波堤的。我們繫既褊狹又保守(的確如海倫嘲諷的那樣，我受益於桑德羅，遠遠勝過這間藝術學校)。負責螺旋形防波堤施工的工頭曾經介紹過在濕地上搞這項工程的種種艱辛，一些非常昂貴的設備幾乎都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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