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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城市微光繫列:行年方是韶華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中國當代小說
    【市場價】
    651-944
    【優惠價】
    407-590
    【作者】 韓紹敏 
    【所屬類別】 圖書  小說  中國當代小說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ISBN】9787229146313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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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容介紹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膠訂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229146313
    作者:韓紹敏

    出版社:重慶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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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推薦

    一條古老的姚暹渠,一群努力拼搏的熱血兒女。青春在這片土地上綻放光彩,幸福在艱苦奮鬥中慢慢到來!
    姚暹渠,是晉南大地一條古老的運河。《行年方是韶華》主要講述了生活在姚暹渠邊的農家少年趙洋希冀通過努力拼搏,改變自己命運的故事。生活在姚暹渠兩邊的父老鄉親和兄弟姊妹從來沒有向生活中的困難低過頭,無論是求學、打工,還是經商、種地,他們都以不屈不撓、全力以赴的勁頭去努力做到*好,這變化中有痛苦,有喜悅,有悲傷,有歡笑。作者通過講述這些人物的故事,贊揚了家鄉人民勤勞耐苦的奮鬥精神,以及對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該怎樣通過改變去創建更加美好的家園,去追求更加圓滿的幸福,提出了思考。

     
    內容簡介

    姚暹渠,是晉南大地一條古老的運河。《行年方是韶華》主要講述了生活在姚暹渠邊的農家少年趙洋希冀通過努力拼搏,改變自己命運的故事。他承載著父輩兄輩們的寄托,努力刻苦,目睹和經歷了家鄉的變化,身邊人群的變化。他們是貧窮而有些小聰明的中年農民姚滿財,在改革開放的大潮中不斷尋求著致富的路子;頭腦靈活,不甘“面朝黃土背朝天”的青年農民李旭林,見多識廣、敢想敢干,憑激情和熱血走南闖北;面容清秀、心地善良的姚曉雲以及她那冰雪聰明卻又倔強獨立的妹妹姚曉雨……
    改革開放的發展促使市場經濟滲透到河東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市場的變化直接影響著農業種植的方向。大面積果林的出現讓李旭林把眼光投向更遙遠更廣闊的南方市場,但前方的路艱難曲折,吉兇難料。
    大學畢業後的趙洋,留城工作希望破滅,決定在姚暹渠邊利用其數量豐富的酸棗及其他資源發展新型農業。趙洋對自己開發姚暹渠的美好宏圖充滿了信心和期待。

    作者簡介

    韓紹敏,山西運城人,在文學的土地上,數十年如一日,跋涉不息,追求不止。代表作有《鐵馬紅顏》、《大山深處》等。

    在線試讀
    序 言
    姚暹渠是一條古老的水渠,東出夏縣,從我的家鄉村南流過,向著永濟的五姓湖逶迤西去。村裡的人們都叫它“大埝”!
    孩提時的記憶裡,姚暹渠荒草漫坡,雜樹亂生,渠水時有時無。雖然家裡的地頭就緊挨著姚暹渠的北坡,但大人們總是說,渠裡有狼,不要上去玩。可是越危險的地方越能激發少年的好奇心,何況那上面還有讓人饞涎欲滴的大紅酸棗!
    上世紀80年代末,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遍了神州的每一個角落,姚暹渠腳下的家鄉也不例外。父輩們照例披星戴月、早出晚歸,生活雖然能比以前好些,但仍走不出貧困的陰影,上有老、下有小,讓他們放不開膽子,下不了決心,隻能在畏畏縮縮中做些小嘗試;兄輩們早早告別了校園,他們不甘屈服於命運,想走出“面朝黃土背朝天” 的傳統農耕,卻苦無技術,隻能憑一腔熱血去闖、去拼,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卻依然不折不撓,因為他們沒有退路。
    在有姚暹渠陪伴的年少歲月裡,我目睹和經歷了家鄉的變化,身邊人群的變化,這變化中有痛苦,有喜悅,有悲傷,有歡笑。
    我知道,變化是客觀存在的,是不可避免的。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該怎樣通過變化去創建更加美好的家園,去追求更加圓滿的幸福,則需要我們深深地去思考。
    我的黃土地,我的姚暹渠!我的父老鄉親,我的兄弟姊妹!我的愛有多深沉,我的筆下就有多少歡欣和淚水!

    1
    1986年的河東大地,纔入九月,秋色早早就浸染了山野,紅濃綠淡,深紫淺黃,晴空萬裡,天高氣爽。從晉陝豫三省交界的風陵渡向東北而望,越過莽莽蒼蒼的中條山脈,便是一望無際的運城盆地。古老的鹽湖水勢正盛,波光粼粼,湖天一色。鹽湖向北地勢漸高,一條郁郁蔥蔥的土嶺東西橫亙,與中條山脈一北一南聯合將百裡鹽湖環抱懷中,這便是前人為提防鹽池洪澇而修建的姚暹渠。
    據《安邑縣志》記載:“姚暹渠,古名永豐渠。源自夏縣白沙河,一名巫咸河,經過安邑、運城,又西至解州,由虞鄉西北入五姓湖。周齊間廢。及隋大業間,都水監姚暹復浚渠以刷諸水,俾不浸池壞鹽,亦利灌溉。民賴其利,故以其名名之……統計渠長一百二十裡。” 經過姚暹的重新開鑿,渠道更寬,渠身更厚。兩側的地勢北高南低,北堤坡度較緩,相對較低,雜草野樹遍生其上,南堤則高出地面六七十米,赫然一道山嶺橫亙於前,堤壩之上,歪脖的榆樹、粗實的洋槐還有枝丫突兀的柿樹,枝葉繁茂,綠蔭叢中掩映著一條羊腸小道,來來往往的行人把它踩踏得平整、瓷實。









    序  言


    姚暹渠是一條古老的水渠,東出夏縣,從我的家鄉村南流過,向著永濟的五姓湖逶迤西去。村裡的人們都叫它“大埝”!


    孩提時的記憶裡,姚暹渠荒草漫坡,雜樹亂生,渠水時有時無。雖然家裡的地頭就緊挨著姚暹渠的北坡,但大人們總是說,渠裡有狼,不要上去玩。可是越危險的地方越能激發少年的好奇心,何況那上面還有讓人饞涎欲滴的大紅酸棗!


    上世紀80年代末,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吹遍了神州的每一個角落,姚暹渠腳下的家鄉也不例外。父輩們照例披星戴月、早出晚歸,生活雖然能比以前好些,但仍走不出貧困的陰影,上有老、下有小,讓他們放不開膽子,下不了決心,隻能在畏畏縮縮中做些小嘗試;兄輩們早早告別了校園,他們不甘屈服於命運,想走出“面朝黃土背朝天” 的傳統農耕,卻苦無技術,隻能憑一腔熱血去闖、去拼,頭破血流、遍體鱗傷,卻依然不折不撓,因為他們沒有退路。


    在有姚暹渠陪伴的年少歲月裡,我目睹和經歷了家鄉的變化,身邊人群的變化,這變化中有痛苦,有喜悅,有悲傷,有歡笑。


    我知道,變化是客觀存在的,是不可避免的。但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該怎樣通過變化去創建更加美好的家園,去追求更加圓滿的幸福,則需要我們深深地去思考。


    我的黃土地,我的姚暹渠!我的父老鄉親,我的兄弟姊妹!我的愛有多深沉,我的筆下就有多少歡欣和淚水!




    1                                       


    1986年的河東大地,纔入九月,秋色早早就浸染了山野,紅濃綠淡,深紫淺黃,晴空萬裡,天高氣爽。從晉陝豫三省交界的風陵渡向東北而望,越過莽莽蒼蒼的中條山脈,便是一望無際的運城盆地。古老的鹽湖水勢正盛,波光粼粼,湖天一色。鹽湖向北地勢漸高,一條郁郁蔥蔥的土嶺東西橫亙,與中條山脈一北一南聯合將百裡鹽湖環抱懷中,這便是前人為提防鹽池洪澇而修建的姚暹渠。


    據《安邑縣志》記載:“姚暹渠,古名永豐渠。源自夏縣白沙河,一名巫咸河,經過安邑、運城,又西至解州,由虞鄉西北入五姓湖。周齊間廢。及隋大業間,都水監姚暹復浚渠以刷諸水,俾不浸池壞鹽,亦利灌溉。民賴其利,故以其名名之……統計渠長一百二十裡。” 經過姚暹的重新開鑿,渠道更寬,渠身更厚。兩側的地勢北高南低,北堤坡度較緩,相對較低,雜草野樹遍生其上,南堤則高出地面六七十米,赫然一道山嶺橫亙於前,堤壩之上,歪脖的榆樹、粗實的洋槐還有枝丫突兀的柿樹,枝葉繁茂,綠蔭叢中掩映著一條羊腸小道,來來往往的行人把它踩踏得平整、瓷實。


    時近中午,路上難見人影。趙洋便在路邊樹下尋了片稍微平整的草地,用手中的包袱一鋪,四肢攤開地躺了下去,一塊凸起的草皮墊在他的腰部,軟軟硬硬地讓他很是舒服。他家的棉花地就在渠北邊,連日的晴朗天氣,太陽暴曬讓雪白的棉花開滿枝頭。秋天就是收獲的季節,各種農作物都在這時候不約而同地成熟了,眼看開學日子就要到了,趙洋想抓緊這幾天替家人干些農活。喫過早飯,他就向父親趙廣厚打了招呼,拿了一個包袱兩條大編織袋,騎上自行車就來到姚暹渠邊的棉花地。幾個來回下來,一條編織袋便鼓了起來,另一條也滿了一半,太陽眼瞅著就快到了頭頂。由於棉花朵盛開後會垂條,露水或葉屑沾上去就可能影響色度和質量,趙洋便決定歇上一會把剩下的給摘完。他把編織袋扎緊,堆在地頭,自己拎著包袱爬上渠頂,渠裡幾乎沒有什麼水,他踩踏著渠底茵茵的綠草攀上南堤,折了幾條綠葉茂密的枝條,給自己編了一頂涼帽,然後找了塊蔭涼歇一會。


    正迷迷糊糊間,忽然聽到一陣呼喊聲傳來,隨之慌亂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趙洋一骨碌爬起,看見樹影交錯的小路東頭有兩個姑娘正向這邊跑來,她們一邊哭喊著,一邊胳膊亂舞。趙洋隨即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抓起包袱和枝條編的涼帽撒腿飛奔過去,一邊把包袱拋給她們,大喊:“蹲下,蓋住臉和手!”,一邊瘋狂地揮舞著涼帽,朝著迎面撲來的土蜂衝了過去。


    幸虧土蜂群規模不是很大,在趙洋用力的拍打之下,很快就土崩瓦解,四下逃散了。趙洋長吐了一口氣,回頭看兩個姑娘,她們躲在樹後,藏在包袱下面還在瑟瑟發抖。


    “沒事啦,出來吧!土蜂沒蟄著你們吧?”


    好一會,兩個姑娘纔移開包袱,滿是驚恐的眼睛從凌亂的頭發間露了出來。一個和趙洋年齡相仿,穿著件紅格格襯衫,雖然有些舊卻甚是整潔,一頭烏亮粗黑的短發襯托下,圓潤的臉龐顯得秀氣而又精干,另一個略顯瘦小一些,可能是她的妹妹,一雙黑溜溜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趙洋看,臉頰上還留著晶亮亮的淚水。


    兩個姑娘檢查了一遍自身,除去褲腿上扎了好些棗刺,鞋面上滿是塵土外,身上倒沒有被土蜂蟄到。趙洋新編的涼帽則由於剛纔用力過猛,早已被打的四散五裂、支離破碎,無法再戴。趙洋隨手把它扔進了渠裡,撿起自己的包袱,說道:“沒事就好。你們走吧!”,彎腰鑽進樹叢準備回到渠北繼續干活。


    “哎……”身後一聲輕呼。


    趙洋回過身,紅格格衣服的姑娘臉紅紅地看著他,“謝謝…你……能不能好事…做到底,幫我倆取一下那個花花包包?……我倆摘了一上午的酸棗!”


    姚暹渠的南堤高出地面好多,宛如一面山坡,密密麻麻遍是低矮的酸棗樹。現在正是酸棗成熟時節,紅肜肜的果實如同千千萬萬個小燈籠,盈盈地掛滿枝頭,誘惑著每一個饞嘴的少年。漫坡遍野的酸棗既不花錢數量又多,酸酸甜甜津津有味,不光是孩子們,就連大人有事沒事也喜歡往嘴裡扔上幾顆,咀嚼半天。趙洋在集會上經常見到有人叫賣,一毛錢一洋瓷碗,個大成色好的也不過一毛五,應該算是便宜的,但孩子們哪有零錢,想喫就得自己去摘。姚暹渠的酸棗個頭大、肉多,好喫但摘采麻煩:一是坡面地勢較陡,不易站立;二是棗刺縱橫,稍不留心就會被扎傷劃破,要命的是土蜂,這些家伙把窩巢築在雜草叢中,極難發現,誰要是招惹了它們,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剛纔這兩個姑娘肯定是不小心踫到了土蜂窩,這纔嚇得死命奔跑,連裝酸棗的包包也顧不上拿了。


    還算好,那個包包掛在一棵較粗的酸棗枝上,距路面大約七八米。趙洋把包袱蒙在頭上,隻露出眼睛,又找了根兩米多長的粗樹枝,繞過叢叢棗刺,小心翼翼地踩著草根一步步走下去。包包裡酸棗裝了不少,沉甸甸地垂著,趙洋怕棗刺劃了包包,特地逼近了幾步,虧的是附近回來的土蜂不太多,趙洋輕手輕腳沒有驚動它們,用樹枝把包包慢慢地勾了回來。


    年齡小的姑娘飛快地撲上來,一把將包包抱在懷裡,剛纔還沾滿淚水的臉頰笑意綻放,“謝謝哥哥!”


    趙洋是家中老小,長這麼大還沒有人給他叫過“哥哥”,次被女孩子這麼叫很不習慣,一下子臉就紅了,他慌亂地擺了擺手,趕忙衝下渠裡,跑向渠北自家的棉花地。


     


    9月4日是解州中學高一新生開學的日子。盡管校園裡的人流絡繹不絕,但姚曉雲還是在噪雜的人群中一眼就看見了趙洋。這個男生穿的還是那天的衣服,左手拽著一捆被褥斜扛在肩頭,右手提著一個木箱子,張望著從姚曉雲跟前走過,雖然姚曉雲穿的也是那天的紅格格襯衫,但顯然趙洋沒有看見她。


    嶄新的高中生活對姚曉雲來說,沒有太大的吸引力。她自己學習成績不咋好,母親高淑梅常年抱病在身,地裡的農活好多時候都要靠她來干,妹妹曉雨小她2歲,卻極是聰明伶俐,上學也早,現在都已經升初三了,那纔是塊讀書的料。父親姚滿財腦瓜子其實也精明,卻運氣一直不好。改革開放在農村已經好幾年了,村裡和他相仿年紀的男人,有些出去跑買賣,有些承包土地搞種植,現在都開始腰包鼓了起來,姚滿財卻是干啥賠啥,早先養兔子踫上了傳染病,死得一隻不剩,前年種藥材,卻上當受騙買了假種子,連本錢都搭了進去。老母親已七十又三,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老婆呢,常年離不開藥罐子,眼看著兩個女兒都到了如花似玉的年齡,家裡的日子卻還是緊緊巴巴,不要說給孩子做上幾身好看的衣服,就連她們上學的學費都難湊齊。這幾年點背,左鄰右舍都借遍了,誰還再敢給他?虧的是兩個女兒都還懂事,穿戴方面都不怎麼挑揀,大女兒曉雲一件紅格格襯衫,晚上洗,白天穿,一熱天就這麼搞過去了。小女兒曉雨基本上穿的都是姐姐穿小了的衣服,整天跟著姐姐跑前跑後,也能幫不少大人的忙,光是這一陣子姐妹兩個趁閑工夫爬上姚暹渠摘采酸棗都賣了好些錢呢!


    但是姐妹兩個一齊開學家裡還是有些緊張,曉雲便吵鬧著不想繼續上高中了,姚滿財也知道大女兒念書不怎麼樣,但幾經折騰都慘遭失敗的他心裡很清楚文化知識對發家致富的重要性,“讀書改變命運”,他不想讓兩個女兒像他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在田地裡討食過日子,另外,他還有個自己小小的心思,就是想讓女兒在高中裡結識更多的人,說不定能踫上一個家境殷實的男同學,他對自己女兒的長相還是蠻有信心的。這樣即使曉雲成績不好,考不上大學,但若能找一個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對她將來有個交代。所以今天曉雲開學,他非要陪著女兒,前前後後幫她打理一切,一邊細細打量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一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這不是高小時的同學李茂林嗎?兩人在學校的時候關繫挺不錯,隻是後來李茂林考上了雁門關外的晉北師專,而姚滿財卻因為家庭成分問題回了農村。雖然快20年沒見面了,但李茂林看上去卻沒有太大的變化,依然是白白淨淨,也許人家是“干事”人,不像他整天東奔西跑、風吹日曬,臉上寫滿滄桑。現在李茂林既然出現在解州校園裡,肯定是他從外地調回這裡當老師了。


    姚滿財緊幾步走過去,計劃拍李茂林的肩膀,但看了看人家整潔的衣服手又縮了回來,跨到他面前,大聲道:“茂林,我是滿財。你現在在這裡教書?”


    李茂林楞了一下,但隨即笑了,“滿財呀,嚇我一跳!”說著一巴掌拍在姚滿財肩頭,“老同學,多年不見了!”又上下打量著他,“怎麼,今天你是送娃上學?”


    “可不是!”姚滿財點著頭,向姚曉雲招招手,“雲雲,過來。”把姚曉雲拉到李茂林面前說,“這是你茂林叔,我老同學!”


    姚曉雲有些緊張,但畢竟是大姑娘了,她臉微紅,咬了一下唇,看著李茂林說道:“叔叔好!”


    李茂林倒很隨和,他笑了一下:“好家伙,滿財,你女兒這麼大了,都上高中了,我女兒纔上初三。”他看著姚曉雲說,“你叫啥名字?哪個班的?”


    “姚曉雲,高一(2)班”


    “呵,真巧!正好是我的班。我就是你們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李茂林把頭一擺,“走,手續辦完了就去認一下咱們教室。”


     


    在回村的路上,姚滿財騎著他那輛除去車鈴不響其它都響個不停的二八自行車,悠哉哉地哼著小曲,心情相當得好。他今天不虛此行,收獲了兩個重要成果:一來是見了老同學李茂林,女兒放在他的班,多多少少能享受些照顧;二來也是重要的一個成果是李茂林給他找了一個工作。這眼看中秋一過,棉花一收,小麥一種,地裡面的農活基本上就沒有了,他這幾天正琢磨著趕緊找個事干,家裡老老小小幾口人天天都要花錢呢。正巧李茂林說他弟弟旭林在金井鄉開了個軋花廠,現在正是缺人手季節,雇了好幾個人都忙碌不過來,早就想找個人打理照料。姚滿財以前干過村裡生產隊的會計,這種記賬、管理之類的活,他還是比較在行的。這幾年周圍這幾個鄉鎮種棉花的越來越多了,畢竟種棉花的收益比種小麥要大得多。各鄉鎮上收購棉花的采購站卡得嚴,人還多,老百姓賣個棉花有時得耗上一天。李茂林弟弟李旭林屬於那種腦子靈活、有點關繫的人,自己貸款辦起了軋花廠,軋花、打包一體化,快捷方便。而且有些人覺得到采購站賣不上價錢的,可以就地賣到這裡,這裡相對采購站來說,挑嫌的要慢多了,所以來這裡加工棉花的農戶數量很多,估計到過年的時候都有活干。這樣後半年既有錢掙又不受凍,還能給家裡省點碳錢,姚滿財覺得美太太。


    姚曉雲呢,這幾天心情也不錯,臉上笑意盈盈,雖然當初她曾吵鬧著不想再上學,那隻是因為她不想給家人增添經濟壓力,其實她對豐富多彩的校園生活還是蠻向往的。作為家中的長女,她乖巧、聽話,困窘的家境又迫使她格外地懂事,所以盡管她學習成績不是很好,但自小還是得到老師們的喜愛,這次的班主任又踫巧是父親的同學,任命班干部時,她就成了團支部書記。團支書在高中裡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職權,但還是給了姚曉雲滿滿的心勁,她覺得自己胸膛一下子挺直了好多,再也不為來自貧困的家庭和身上過時的衣裳而自卑了。


    還有一個讓她歡心的事情就是趙洋也在這個班,並且還是班長。這個身材略顯瘦削,骨架卻頗結實的男生自從那天在姚暹渠上幫她們姊妹倆趕跑土蜂群以後,就深深地走進了她的心田。也許是因為沒有哥哥姐姐,父母也經常由於忙碌而忽視她們,在姚曉雲的心裡,自小就渴望能有個人照顧和保護她,在好多次的夢裡,她都見到一個人為她遮風擋雨,替她掃清路上的障礙,讓她能夠大步地向前跑,可是,她卻始終看不清這個人的面目。那天在姚暹渠上當她心有餘悸地揭開包袱向外探望時的一刻,映入眼簾的這個男生讓她產生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一股細流流過一片荒漠,在瞬間滲透遍她全身的毛細血管,使她在麻麻酥酥中感受到舒爽和欣喜。


    姚曉雲打心底是要感謝他的,隻是少女的矜持和羞澀讓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麼向他表達謝意時,趙洋就轉身跳下渠,消失在北面的雜樹叢中。山不轉水轉,兩人又在解州中學的校園裡相遇,並且在同一個班,也真是算有緣!此時,正是下午活動時間,姚曉雲坐在教室裡自己的座位上,盤算著該怎麼把這一小袋酸棗送給趙洋。這些酸棗是開學前賣剩下的,她偷偷給自己帶了一些。今天是9月10日,全國第二個教師節,她還計劃給班主任李老師送上一小袋,剩下不太好的就留給自己,畢竟其他同學多多少少都可以到學校小賣部買些零食喫,而她就隻有這些。


    趙洋是低頭在書桌抽屜找課本的時候纔發現裝酸棗的包包,同桌王紅雷正在埋頭抄筆記,趙洋側身悄悄打開,一看見顆粒飽滿的酸棗,他就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抬頭看了一眼左前方的姚曉雲,對方正好也在側頭看他,見他往這邊看,姚曉雲快速地扭過頭去,她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


    趙洋在開學天見到姚曉雲走進教室的時候,也一眼就認出了她,不光是她的紅格格襯衣沒變,在姚暹渠上她請求他取回裝酸棗的包包時,那大大的眸子中隱含著絲絲縷縷的憂郁讓他久久難忘,那份憂郁一下刺穿了他內心的軟處,讓他無法拒絕她的任何請求。隻是他是一個不太愛說話的人,人家又是一個不太相熟的女生,這幾天踫見面也隻是點點頭,沒有過多的話語。


    趙洋他們村就在姚暹渠的北面,自家的莊稼地就緊靠姚暹渠北堤,隻不過北堤相對地面較低較平,好多農戶都盡力開發利用種上了莊稼,想喫酸棗還得去坡陡如山的南堤。很小的時候,哥哥趙海就帶著他到南堤摘酸棗。南堤向陽迎風,棗樹長勢良好,果實紅潤飽滿,但是因為坡度大、棗刺密,采摘酸棗經常被鉤破衣褲,劃破手臉,更可怕的是還有蛇和土蜂,前幾年據說有人還在姚暹渠上見過狼,所以采摘酸棗大多都是男孩子,且是結伴而行的。姚曉雲和妹妹曉雨兩個女孩摘了那麼多的酸棗,應該是冒了多大的風險,費了多大的勁呀!


    趙洋揣著這包酸棗忐忑不安,他經常摘酸棗,知道一個女孩家摘得這些個大色好的酸棗要多麼得不容易,但要是再還給她恐怕不合適,趙洋思來想去決定還是另換個方式來回報她。


    星期六下午上完節課後,學校就放假了,學生們爭先恐後,蜂擁而出校門,四散回家。趙洋因為是班長,等到班裡同學都離開了,他纔關上了窗戶,又來回看了一下再沒有什麼遺漏,纔鎖上教室門回到宿舍,把需要換洗的衣服和咸菜瓶裝進一個布包裡,然後騎上自行車慢悠悠地踏上歸程。


    解州是個古老的鄉鎮,傳說是黃帝斬殺蚩尤的地方,故稱“解”,鎮東有黃帝軍師風後的家鄉社東村,再往東就是三國蜀漢名將關羽的故鄉常平,鎮西有全國的關帝廟。而趙洋的家則在解州以北的龍居鎮,相隔十五六裡,中間夾著一個車盤鄉,解州—車盤—龍居三鄉鎮之間倒是有一條大路,但是車多,而且在車盤村十字路口偏南的地方,由於地勢低窪,經常積水,路況尤其不好。所以趙洋平時往來解州走的都是村間小路。   


    越過橫亙東西的(大)同蒲(州)鐵路,穿過水波粼粼的硝池灘,前面就是阡陌縱橫的莊稼地。趙洋遠遠地看見姚曉雲在前面走,她提著一個布包包,腳步邁得很快。九月的日頭仍然很毒,趙洋能清楚地看到她不時地抹一下額頭的汗水,越加近了甚至能聽見她明顯的喘息。趙洋想了一下,猛地蹬動腳踏,躥到姚曉雲前面,說道:“坐上,我捎你走!”


    姚曉雲喫了一驚,她楞了一下,看看四周,還是坐上了趙洋自行車的後座。家裡面隻有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平時父親還要用,她外出幾乎全是靠雙腳走路。


    80年代中期的高中生,異性之間的交往雖然已不少見,但剛剛相識不久的兩個高一新生就這麼近距離地同乘一輛自行車,騎行在路人稀少的鄉村小道上,還是讓趙洋心跳不已。但是他覺得這是回報姚曉雲送他酸棗的好方式,別說是同學,就算是陌生人,他也不忍見一個小女生在烈日下踽踽獨行。


    通過交談趙洋得知,姚曉雲也是龍居鎮的,不過她村子在姚暹渠南側,與趙洋家的村子隔渠而望,她的初中就是在龍居中學上的,而趙洋卻上的是離家較遠的羊村中學。


    趙洋載上姚曉雲以後,自行車騎得就快了,沒多久就到了姚曉雲的村口,趙洋捏住車閘,姚曉雲跳了下來。


    “謝謝你!嗯……”


    趙洋見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說:“怎麼,還有什麼事嗎?”


    姚曉雲咬著唇,低著頭想了一會,猛地揚起臉,看著趙洋說:“我剛纔走得那麼快,是想去接我妹妹,她在龍居中學上學。你能和我一起去嗎?”


    “行,走吧!”趙洋沒有問她為何還要大老遠地接妹妹,人家既然急急火火地往回趕,肯定是有原因的。龍居中學距此並不遠,翻過姚暹渠往北二三裡就到了,趙洋一路疾蹬,很快就到了姚暹渠南堤下,上渠的坡度太大,兩人隻好下車推行。將近渠頂,渠北路邊的樹梢已清晰可見,突然前面傳過來一陣嬉鬧聲,姚曉雲臉色一下變了,她漲紅了臉,急速向前跑去,趙洋推著車趕忙緊追其後。


    渠北橋頭的大路邊,四五個男生斜跨著自行車,把一個女孩子(趙洋一眼就認出了那是姚曉雲的妹妹姚曉雨)團團圍在中間,另有兩個男生倚坐在橋邊的磚臺上,拿腔捏調地唱著:“姚滿財,沒有財,有雲有雨下不來……”氣得姚曉雨跺腳大罵:“放你媽的狗屁!”


    兩人的出現使喧鬧的場面一下靜了下來。趙洋一把拉住了怒氣衝衝的姚曉雲,他把自行車撐好,隨手在磚臺上拎起一塊磚頭,慢悠悠地走到橋邊的兩個男生面前,選了一個所有人都能看見的角度,把磚頭放在臺上,一半懸空,抬起左腳踩緊另一半,深吸了一口氣,猛地一掌劈下去,磚頭應聲而斷。


    80年代初期,電影《少林寺》、《武當》,電視甲》、《陳真》以及大量香港武俠錄像在大陸的熱播,深深地迷倒了趙洋這個年齡段的大批少年。趙洋曾和同學伙伴們一起,在家裡、在地頭、在校園,蹲馬步、翻筋鬥,壓腿舒筋,徒手砸磚碎瓦……,用年少熱血詮釋他們對武俠的崇拜和喜愛。像他們這個年齡段的男孩,大多都有過這種經歷,單手劈磚好些男生也試過,但這是一塊青磚,不是相對松脆的紅磚,而且上面還有一層厚厚的水泥,堅實度還是比較大的。那幾個可能也“練過幾手”的初中男生還算識貨,都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趙洋拍了拍手上的塵土,指了一下姚曉雨,說道:“這是我表妹。今後不管是在哪裡,你們誰再敢找她麻煩,就先好好看看這塊磚頭!”經常干農活的趙洋身材比較結實,加上又已是高中生,還是有一定震懾力的,這幾個初中男生見勢不妙,立馬一聲不吭,騎著自行車瞬間躥得遠遠的了。


    姚曉雨盯著那幾個男生消失在遠處,似乎仍餘怒未消,她看了姐姐和趙洋一下,沒有說話,把書包往肩上一甩,大踏步地走了。趙洋這纔仔細地打量了她,初三學生姚曉雨已經長成一個清秀的少女了,她比姐姐要瘦些,但膚色更白,上揚的唇角顯示出男孩子般的倔強,走過去的腳步也是鏗鏘有力,落地有聲。


    姚曉雲走到趙洋跟前,輕聲問道:“你手沒事吧?”趙洋笑了笑,晃了一下手,“沒事,習慣了!”但是還是有些疼,畢竟好長時間沒有這樣了,他揉捏了一下手掌,準備去推自行車,“走,給你倆送到村口。”姚曉雲搶過自行車,“我來推吧。你剛纔那麼猛,挺嚇人的。你還是多揉揉、活動活動筋骨好些。”


        這樣姚曉雨走在前,趙洋和姚曉雲跟在後面,姚曉雲慢慢講了這些事情的緣由:由於這幾年父親干啥賠啥,沒有一樣順利,眼看著村裡面其他人都發財了,蓋新房了,自己家裡卻還是破破爛爛,而且還欠了不少外債,導致好些人都看不起她們家,偏偏這兩個姑娘還算爭氣,雖然沒有穿過一件好衣服,卻出落得比誰都水靈,自然就成了一幫男孩子圍攻、戲弄的對像。在學校裡面有老師管教,那些男生還稍微收斂些,踫到放星期回家,他們就變得肆無忌憚,以前姚曉雲和妹妹在同一個學校上學,路上她倆還能相伴照應,現在隻剩下妹妹曉雨一個人在龍居中學了,她就十分放不下心,所以一放星期,她就急忙往回趕,去接應妹妹。


    兩人說著話不覺得就到了村口,姚曉雨在前面遠遠地停了下來,雖然沒有回身,但顯然是在等姐姐。趙洋接過自行車,說:“沒事!以後每星期回家我都從這條路上走,我村就在龍居中學跟前,我負責把你妹妹送回來,你就別操心了,在村口等著就行。”


    “那……太麻煩你了吧?”


    “不麻煩,我就是順路。再說我騎自行車,速度快,不費啥事。估計我照護上五、六次,那些男生慢慢知道了,就不會再欺負你妹妹了。”趙洋斜身跨上自行車,“好了,我走了,你也趕緊回吧,你妹妹等著你呢!”說著腳下一使勁,車和人一下子就躥得遠了。


    姚曉雲目送趙洋遠去,緊走幾步趕上妹妹,姐妹兩個一起往家走。她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家裡可能還有什麼活馬上要干,父親是不是在家?摹地姚曉雨問道:“姐,前幾天在姚暹渠上是不是就是他?”


    姚曉雲還沒從思緒中反應過來,獃了一下纔想到妹妹是在說趙洋,便點了點頭,“是,他叫趙洋,現在是我的同學,還是我們班的班長。怎麼啦,你認識他?”


    “不認識,我就是問問。” 姚曉雨搖搖頭,把臉側向一邊,不再說話了。


                        


      


     2


    姐妹倆剛進院門,就聽見父親姚滿財在屋裡說話,神采飛揚地,嗓門挺高。見到兩個女兒進來,姚滿財急忙拿過來自己那個拉鏈已經壞了,帶子也磨出毛邊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從裡面拿出一個塑料袋,“雲雲,小雨,你倆過來。今天爸在鎮上扯了塊布料,現在天慢慢就涼了,給你倆一人做一個外套,看看這花樣你倆喜歡嗎?”


    “爸,你怎麼好好想起來買布料了,這又不是過年?家裡不是都沒錢嗎,你掙下錢啦?”姚曉雲有些喫驚,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她看了看盤坐在炕上的奶奶還有正在張羅做飯的母親,她們的臉上也都洋溢著喜色。


    “我馬上還沒有掙下錢,但是我已經找下了一個掙錢的好活,咱們很快就有錢了。”姚滿財展開布料在女兒身上比劃著,“前幾天送你倆去書房(方言:學校),看著人家娃都穿著新衣服,爸心裡就不美氣。你倆都長成大女了,又在外上學,衣著打扮也很重要,不能讓別人小看。今年爸掙下錢,過年時候直接給你們買套成衣,給你奶和你媽也做件好衣服,也能在村子裡逛逛,風光一下!”


    姚滿財今天為啥心情這麼好?是因為他今天一大早去了趟金井鄉,找見了老同學李茂林的弟弟李旭林。金井鄉在龍居鎮以西,相距不過十來裡。李旭林的軋花廠就建在姚暹渠南的大路邊自家的承包土地上,場地開闊,交通便利。


    姚滿財坐在軋花廠的門房裡等了好久,李旭林纔從外面回來。這家伙和他哥長得不太像,李茂林白白淨淨,文弱書生一個,李旭林卻長得五大三粗,騎著一輛和他體型挺相配的幸福250摩托車,這在農村可是個少見的新玩意,紅色的,跑起來排氣管直冒藍煙,挺咋眼。


    姚滿財纔掏出他剛剛在村裡小賣部買的四毛錢翡翠香煙(就是這也是他考慮了好半天纔狠下心買的),李旭林就一把把他擋了回去,“姚哥你客氣啥?這兩天忙得,嗓子干的都不敢抽煙了。我這有煙,這煙抽著潤潤的,不干,口感好。”說著從桌子抽屜裡摸出兩盒硬春紅梅,塞給姚滿財,“你的情況我哥都給我說啦,我現在就需要像你這樣的人。我這人文化少,沒念下書,在外面跑還可以,廠裡面的寫寫算算,日常管理需要姚哥你來操心。你看你什麼時候能過來上班,喫住全包,有我哥的臉面,工資上肯定不虧你,一天6塊錢,一個月180。另外,你抓緊時間給咱們招上幾個年輕小伙,管喫,一天,5塊錢,一個月150,你覺得怎麼樣?”


    這還能怎麼樣,城裡面那些干公家事的不是每月也不過一百四五嗎?姚滿財心裡是十二份的滿意。離開了軋花廠,姚滿財騎著自行車慢悠悠地穿行在姚暹渠南堤的林間小道上,金秋的涼風凌空吹來,清爽而愜意。他索性車閘一捏,把沒有車撐的自行車往路邊樹上一靠,找了塊石頭面南坐了下來。藍天白雲下,中條山的每一根筋骨都清晰可辨,大大小小的村莊散落在灰黃綠紅交錯分布的曠野裡,如蟻般的農人在田間忙活著,甲蟲一樣的拖拉機也在地頭穿梭著,發出一陣陣轟鳴……


    這,就是他賴以生存的土地!


    姚滿財在口袋裡隨手一掏,低頭一看摸出的是那盒硬春紅梅(他不好意思,隻裝了一盒),他猶豫了一下,嘆了一口氣,果斷地撕開了包裝,用拇指和食指小心地捏出了一根,放在臉前細細端詳了半天,終於把它點著了。


    這煙一盒估計得5塊錢左右,姚滿財琢磨著,他媽的,這家伙就是有錢。這年頭,種小麥的不如種棉花的,種棉花的不如倒騰棉花的。哎!不過人家給的這個活也不錯,就是搭陪個人,又不投資啥,不怕賠了錢。應了人家的事,就得趕緊處理好自己的家務,這兩天先抓緊時間把麥子給種了,麥子雖然沒有棉花收益高,但畢竟省事呀,抽空澆上兩三次水就行了,不需要太多的投資。兩個娃也該做件衣服了,兩年了娃都沒有添過一件新衣服,小雨可以穿雲雲的衣服,可雲雲總不能老拾掇她媽的衣服呀,好歹她都是高中生了,還有,老婆的止疼藥也該再買些了,斷的時間太長病要是加重了就更麻煩了,還有,眼看天氣是一天天涼了,老母親炕上的被褥也該換床新的了,鋪蓋了這麼多年,早都變得又硬又沉,再在太陽下面曬都無法變得松軟了。唉,不管怎麼樣,總算能掙下錢了,手頭再緊,這些現在都要辦。首先,回到家裡面把那些擱置已久的筆墨紙硯找出來,寫上幾張招工廣告,然後,去鎮上。就這麼辦!


     


    趙洋告別姚曉雲後,一路疾蹬,沒多久就到了村口,正好踫見哥哥趙海的朋友葉運平也騎著一輛自行車從外面回來正要進村。


    “洋洋,你哥在家嗎?”葉運平臉上洋溢著興奮,手閘一捏,迎面就問。


    “不知道,我剛從學校回來。怎麼,有啥事?”趙洋和葉運平也很熟,他和哥哥是自小同學,初中畢業都一起不上了,兩家來往很密切。


    “好事!得給你哥親自說。走,到你家看看去。”葉運平腳下一蹬,飛奔而去,趙洋緊隨其後。


    在家門口,正踫上哥哥趙海要去地裡接運父母親摘的棉花,趙洋便讓哥哥和葉運平說事,自己騎著車去了地裡。


    葉運平進了屋,自己取了一個洋瓷碗,在水缸裡舀了多半碗涼水,一口氣灌了下去,這纔接過趙海遞過來的凳子坐下來。


    今天下午他去鎮上,在供銷社門口看見了一張招工廣告,說是金井鄉一個私人軋花廠招工人,一個月工資150塊錢。他和趙海去年在龍居鎮上的采購站干過幾個月,對這種活比較熟悉,私人工廠可能要累人些,但人家給的工資比采購站要高多了。他琢磨著這是個掙錢的好機會,便急急火火地來找趙海商量了。


    兩個年輕人自小一起玩大,又是一起商量的初中畢業後不再上學。這幾年,改革開放政策的迅速普及,讓村裡不少的年輕人開了眼界,長了膽子,他們仿佛在一夜間對外面世界的認知一下子擴大了好多,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平靜的校園裡已容納不下一顆熱血沸騰的心髒。趙海本來停學後想去參軍,卻在體檢的後一關被刷了回來,葉運平呢,因為父親早逝,留下母親和妹妹,讓他無心在學校裡讀書,卻也無法遠赴大城市打工掙錢。地裡面的莊稼活不是他們所擅長的,他們也覺得這黃土地裡刨不出來他們所想要的財富,兩個人就隻能一邊干著農活,一邊打著零工,時不時坐在一起,聊聊諞諞,說一說感想,講一講見聞,共同謀劃自己的未來。


    年輕人還是比較喜歡干這種活的。雖然軋花廠裡整天機器轟鳴,纖塵亂飛,但他們還是覺得比在莊稼地裡被太陽曬著舒服,一來掙得錢的多些,現成的也來得快,二來這裡年輕人多,男男女女十來號人,大家說說笑笑,干活也不覺得有多累。軋花廠占地2畝多,坐東朝西,大門右側一排平房是門房、辦公用房和廚房。北面是存放籽棉的庫房,東邊和南邊的一長溜八九米寬的石棉瓦鋼結構敞棚子,是用來軋花和打包的車間。


    葉運平和趙海有過軋花廠工作經驗,相對其他人來說算是老手,分別被安排負責管理軋花組和打包組。軋花車間的女工多,附近村裡的大姑娘小媳婦八九個人,戴著頭套、口罩和袖套,圍著兩臺大型軋花機忙碌不停。旁邊還有臺可以調節出棉寬度的彈花機,村子裡面人需要做新被褥或是舊棉被胎清彈開松,都可以拿過來加工。


    有活干的時候機器轟轟作響,大家都緊緊張張,又戴著口罩,自然不方便說話,但稍微能有些空閑,這些女工們便扯下口罩,走到工棚外,呼吸上幾口清涼的空氣,抓緊時間聊上一會天。三個女人一臺戲,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絮絮叨叨沒個完。個別膽大的調皮的小媳婦還把話題引到周邊這些小伙子的身上。這不,這個叫蘭草的小媳婦開始笑嘻嘻地挑逗起葉運平來:“哎,葉大組長,你還沒說下媳婦吧?”


    葉運平是軋花組的男工。小伙子瘦瘦高高,白白淨淨,各項活安排得井井有條,就是不太愛說話,尤其和不熟悉的女性。蘭草這麼一問,雖然戴著口罩,但還是能看出他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扭頭剛要走,蘭草一把喊住他,


    “哎呀,走啥呢?姐給你說真的。”蘭草壓低了聲音,看看周圍沒人注意他們,接著說:“咱們灶房那個姑娘,小芹,那是我小姑子。你覺得怎麼樣?你要是願意,包在姐身上!”


    幫廚姑娘耿小芹,在葉運平的印像中還是不錯的,人家會做飯,尤其做的南瓜面片他特別愛喫。小芹姑娘圓圓的臉蛋,一雙時常笑得彎成月牙的大眼睛,兩條粗黑的長辮子垂在飽滿的前胸,惹得廠裡的小伙子經常在私下裡議論她,說身材豐滿的女子將來好生娃。


    家裡面確實需要個這麼樣的媳婦。但人家是否能看上自己家那光景呢?小媳婦家嘻嘻哈哈的說笑能當真麼?


    這件事對他來說也確實是個大事,所以葉運平在空閑的時候常常不由自主地思考這個問題。這一天早上,連下幾天的雨還是沒有消停,若有若無時不時地還會滴上幾點。10點多的時候,庫房積存的棉花都全已軋成皮棉打成包了,趙海所在打包組的幾個小伙子,除了一個嚷嚷著昨晚沒休息好,拿了幾條編織袋往棉花包上一鋪,外套往身上一蒙開始呼呼大睡外,其他的都圍在一起開始打起撲克來。軋花組的女工們則拿出納個半截的鞋墊、纔織成一個袖子的毛衣,圍坐在一塊,一邊諞閑,一邊忙開手中的活計。葉運平融入不到嘰嘰喳喳的女人群裡,也沒有心思去摻和打撲克,他給門房打了個招呼,獨自走出了工廠。


    深秋時節的田野咋看上去是蕭條的,尤其是在淅瀝的雨中,田野裡的莊稼都收割得差不多了,間或有幾片玉米和棉花地,空空的枝杆還在頑強地挺立,執著地守候著,但灰蒙蒙的天地間,如果你仔細看,就會發現濕潤潤的土壤縫隙裡,嫩嫩的鼕小麥已經開始露頭,一行行細細的綠線,淺淺深深,時隱時現,遙看近卻無。


    希望,隻是暫時蘊藏在土壤裡,隻要用心經營,終會收獲顆粒滿倉!


    出了廠門往北,便是草樹蒼茫的姚暹渠。葉運平剛剛走到跟前,一眼就看見渠頂上那個幫廚姑娘耿小芹正彎著腰,在草叢樹間走走停停,好像在尋找什麼。這姑娘,也真是嘴饞,這草坡又濕又滑,這麼難走,也敢抽空上來找酸棗喫?葉運平一邊思忖著,一邊踩著草小心地往上走,突然間腳下一滑,他趕忙抓住一根樹枝穩住身子,低頭一看,鞋底上沾著幾片黑乎乎的東西。


    地地蔓!葉運平眼睛一亮。


    當地人口中的地地蔓,其實就是地皮菜,一種真菌和藻類的結合體。夏秋時節的雨後,在姚暹渠的草叢裡,這種東西如春筍般瘋長,遍地開花,簡直比酸棗還多。在這時令蔬菜逐漸淡出的季節,地地蔓無疑是一種美味!


    耿小芹聽到響動回過身來,看見葉運平被握拽的樹枝灑了一頭雨水,衣服上也是花花點點,一雙好看的眼睛剛要彎起來笑,卻又不好意思地忍住了。


    “呀,是你呀,葉組長!這地濕路滑的,你怎麼也跑到這裡來啦?”耿小芹說著,放下手中的洋瓷盆,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手絹遞給葉運平,“擦一下你臉上的水吧!”


    葉運平狼狽地搖了一下手,“不要緊不要緊!活都干完啦,我是閑的沒事,出來胡亂轉轉。叫我運平就行了,什麼組長不組長的,還不都是給別人打工的?”


    耿小芹“撲哧”一下笑了,“頭發上的水都流到眼窩裡了,你還客氣呢!”把手絹硬塞給他,“雖然都是打工,但是你懂技術,靠腦子喫飯,而我們啥都不會,隻能下死苦。”


    人家一片真心實意,葉運平不好再推辭了,他接過手絹,擦著頭發和臉上的雨水,看見耿小芹放在地上的洋瓷盆裡已撿了近半盆黑軟溜滑的地地蔓。


    “你到這上面是來撿地地蔓的?我還以為你是來摘酸棗呢!”


    “下雨天的酸棗不好喫。我是見今天不忙,大家能有時間悠閑喫頓飯,就想著給大家改善一下伙食,捏個地地蔓胡蘿卜包子,這東西燒個雞蛋湯也挺好喝的。”


    葉運平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他原以為這姑娘是嘴饞的抽空出來找酸棗喫,不曾想她又濕又滑地爬到這上面是為了讓大伙能夠美美喫上一頓中午飯。按說一個幫廚小姑娘,一天隻有2塊錢工資,主家買下啥就做啥飯,可她每次總是想著法子變花樣盡可能讓大伙喫得開心些,還費這麼大勁撿地地蔓給大伙做“稀查”(方言:不常見的好喫東西),心中不禁對這個姑娘的好感又增添了好多。


    反正自己也沒事,葉運平便卷起袖子,和耿小芹一起在草根間尋撿起地地蔓。兩人一邊撿著,一邊聊些家常,這耿小芹父母早逝,她就跟哥嫂在一起生活,而葉運平呢,家裡也隻有母親和妹妹兩個人,妹妹與耿小芹正好同齡。相似的家庭背景讓兩個人產生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越說話越多,不覺間洋瓷盆就撿滿了。估摸時間也快12點了,葉運平便端著盆子,耿小芹跟在後面,兩人小心地下了渠,向廠裡回。


    地地蔓好喫,但做起來麻煩。先要將地地蔓用水泡開,揀擇出裡面的雜草,再用清水淘洗多次去除泥沙纔能干淨。葉運平便把自己組的那些女工叫來,炒雞蛋、切蘿卜,粉條已經提前泡好,和的面也發酵了,大伙七手八腳,擀皮的、包餡的,擺籠的,燒火的……,熱氣騰騰香味撲鼻的地地蔓包子終於踩著午飯時間點順利出籠。


    喫了中午飯,淅淅瀝瀝又下起雨來。看形勢不可能再有人過來加工棉花,姚滿財便讓大家提前回家。本來正常下班時間是下午6點,但忙碌的時候經常加班,今天沒有活干,加上現在天黑得早了,又下著雨,姚滿財考慮到還有好幾個女工,便決定在四點半收工,留下自己和門房老張守護工廠。


    葉運平回到家的時候,妹妹俊萍正在門洞裡洗衣服。連著陰雨幾天,她終於有時間把家裡的髒衣服都清洗一遍,卻苦於沒有地方晾曬,便在門洞兩頭扯了根塑料繩當晾衣杆。葉運平騎了一路自行車,衣服上濺了不少泥點,俊萍便讓他脫下來換洗一下。


    喫晚飯的時候,葉運平發現母親和妹妹臉上都蕩漾著一種喜色,而且兩人不時還有眼神交流,似乎有什麼好事在偷偷地樂。母親一個勁地給他夾菜,勸他多喫些。葉運平中午在廠裡地地蔓包子喫得挺多,本來就不怎麼餓,加上剛纔在路上和趙海說好的要去他家。趙海要在年底前結婚,秋忙過後家裡就開始慢慢收拾了,拾掇房間,找木匠做家具,他和趙海整天忙於軋花廠的活,又沒有個節假日,偏巧今天回得早些,葉運平便決定去趙海家看看有什麼活能幫忙干干,因此盡管他心裡有些疑惑卻沒有多想,喫了點飯就匆匆去趙海家了。


    回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了,母親好像還沒有睡下,一聽見葉運平叫門就趕緊出來開了,迎他進來後,母親飛快地關了大門,卻沒有回她和妹妹住的南屋,跟在他後面,一起進了葉運平住的西廂房。


    15瓦的灰黃燈泡下,葉運平簡單地清掃完炕鋪,展開被褥後回過身,看見母親坐在炕角,還是在靜靜地看著他,笑瞇瞇地一動不動,仿佛是他剛出了一趟遠門,好久都沒有見了。


    “媽,怎麼啦?你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葉運平大腦飛速地旋轉,猜想著發生了什麼事,從母親的眼神裡可以看出應該不是壞事,他繃緊的神經一下放松了。


    “沒……沒有事……”母親輕輕囁嚅著,明顯地欲言又止。


    葉運平把母親扶上炕,“媽,下雨天涼,你坐上去用被子蓋住。沒有事就沒有事,你想和我諞閑我就陪你諞一會。你靠在被窩上舒服些。”


    母親趕忙擺擺手,“不啦不啦,你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我也沒啥事,就是想…看看你……”


    葉運平“噗嗤”笑了,“哎,媽,咱們這不是天天都能見嗎?”


    “哎,是天天見面,可每天你晚上回來和早上走的時候還是不一樣的。一天要出現多少事呀?你天天都在長大!”


    “媽,你肯定有什麼事要對我說,是吧?你就直說吧,把我都急的。”


    母親輕輕笑了,“哎,那我就直說了,媽也是心急得火燎火燎的。平娃呀,媽問你,你是不是在廠裡找下對像了?”說著拿出一塊手絹來,正是耿小芹在姚暹渠上給他擦雨水的那塊,“萍萍在給你洗衣服的時候從褲兜裡找見的,這上面的花花圖案一看就是女娃家用的。媽就是想問一下……”


    葉運平這纔想起擦了雨水後,隨手把手絹塞進了自己口袋,就忘了還給耿小芹了。葉運平面皮薄,即使是在自己母親跟前,也不禁臉上一紅,他從母親手中接過那塊已經洗淨熨干,疊的四四方方的手絹,“媽,人家隻是見我淋雨了,臨時讓我擦一下,我忘還給人家了。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有合適的我會及時給你說的。媽,你看,也不早了,你回房休息去吧,我也瞌睡了。”


    “好,好!你看這娃,一說這事你就攆我走。”母親笑著嗔道,抬起腿下了炕,走到房門口,又扭頭說:“人家女娃要是能看上咱們家這光景,你就把她領回來叫媽看看,行吧?記著喔!”


    送走母親,葉運平上炕脫了衣服,拉滅了電燈,靜靜地躺在被窩裡,卻沒有一絲睡意,母親的話語在耳邊一遍遍回響著,耿小芹的面容在眼前一遍遍跳躍著。他明白母親的心思,理解母親的焦急。好朋友趙海眼看也要結婚了,而自己父親早逝,母親拉扯他們兄妹二人不容易,他的婚姻,是家裡的頭等大事,是母親的一塊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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