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 ] [ 简体中文 ]  
臺灣貨到付款、ATM、超商、信用卡PAYPAL付款,4-7個工作日送達,999元臺幣免運費   在線留言 商品價格為新臺幣 
首頁 電影 連續劇 音樂 圖書 女裝 男裝 童裝 內衣 百貨家居 包包 女鞋 男鞋 童鞋 計算機周邊

商品搜索

 类 别:
 关键字:
    

商品分类

  •  管理

     一般管理学
     市场/营销
     会计
     金融/投资
     经管音像
     电子商务
     创业企业与企业家
     生产与运作管理
     商务沟通
     战略管理
     商业史传
     MBA
     管理信息系统
     工具书
     外文原版/影印版
     管理类职称考试
     WTO
     英文原版书-管理
  •  投资理财

     证券/股票
     投资指南
     理财技巧
     女性理财
     期货
     基金
     黄金投资
     外汇
     彩票
     保险
     购房置业
     纳税
     英文原版书-投资理财
  •  经济

     经济学理论
     经济通俗读物
     中国经济
     国际经济
     各部门经济
     经济史
     财政税收
     区域经济
     统计 审计
     贸易政策
     保险
     经济数学
     各流派经济学说
     经济法
     工具书
     通货膨胀
     财税外贸保险类考试
     英文原版书-经济
  •  社会科学

     语言文字
     社会学
     文化人类学/人口学
     新闻传播出版
     社会科学总论
     图书馆学/档案学
     经典名家作品集
     教育
     英文原版书-社会科学
  •  哲学

     哲学知识读物
     中国古代哲学
     世界哲学
     哲学与人生
     周易
     哲学理论
     伦理学
     哲学史
     美学
     中国近现代哲学
     逻辑学
     儒家
     道家
     思维科学
     马克思主义哲学
     经典作品及研究
     科学哲学
     教育哲学
     语言哲学
     比较哲学
  •  宗教

  •  心理学

  •  古籍

  •  文化

  •  历史

     历史普及读物
     中国史
     世界史
     文物考古
     史家名著
     历史地理
     史料典籍
     历史随笔
     逸闻野史
     地方史志
     史学理论
     民族史
     专业史
     英文原版书-历史
     口述史
  •  传记

  •  文学

  •  艺术

     摄影
     绘画
     小人书/连环画
     书法/篆刻
     艺术设计
     影视/媒体艺术
     音乐
     艺术理论
     收藏/鉴赏
     建筑艺术
     工艺美术
     世界各国艺术概况
     民间艺术
     雕塑
     戏剧艺术/舞台艺术
     艺术舞蹈
     艺术类考试
     人体艺术
     英文原版书-艺术
  •  青春文学

  •  文学

     中国现当代随笔
     文集
     中国古诗词
     外国随笔
     文学理论
     纪实文学
     文学评论与鉴赏
     中国现当代诗歌
     外国诗歌
     名家作品
     民间文学
     戏剧
     中国古代随笔
     文学类考试
     英文原版书-文学
  •  法律

     小说
     世界名著
     作品集
     中国古典小说
     四大名著
     中国当代小说
     外国小说
     科幻小说
     侦探/悬疑/推理
     情感
     魔幻小说
     社会
     武侠
     惊悚/恐怖
     历史
     影视小说
     官场小说
     职场小说
     中国近现代小说
     财经
     军事
  •  童书

  •  成功/励志

  •  政治

  •  军事

  •  科普读物

  •  计算机/网络

     程序设计
     移动开发
     人工智能
     办公软件
     数据库
     操作系统/系统开发
     网络与数据通信
     CAD CAM CAE
     计算机理论
     行业软件及应用
     项目管理 IT人文
     计算机考试认证
     图形处理 图形图像多媒体
     信息安全
     硬件
     项目管理IT人文
     网络与数据通信
     软件工程
     家庭与办公室用书
  •  建筑

  •  医学

     中医
     内科学
     其他临床医学
     外科学
     药学
     医技学
     妇产科学
     临床医学理论
     护理学
     基础医学
     预防医学/卫生学
     儿科学
     医学/药学考试
     医院管理
     其他医学读物
     医学工具书
  •  自然科学

     数学
     生物科学
     物理学
     天文学
     地球科学
     力学
     科技史
     化学
     总论
     自然科学类考试
     英文原版书-自然科学
  •  工业技术

     环境科学
     电子通信
     机械/仪表工业
     汽车与交通运输
     电工技术
     轻工业/手工业
     化学工业
     能源与动力工程
     航空/航天
     水利工程
     金属学与金属工艺
     一般工业技术
     原子能技术
     安全科学
     冶金工业
     矿业工程
     工具书/标准
     石油/天然气工业
     原版书
     武器工业
     英文原版书-工业技
  •  农业/林业

  •  外语

  •  考试

  •  教材

  •  工具书

  •  中小学用书

  •  中小学教科书

  •  动漫/幽默

  •  烹饪/美食

  •  时尚/美妆

  •  旅游/地图

  •  家庭/家居

  •  亲子/家教

  •  两性关系

  •  育儿/早教

     保健/养生
     体育/运动
     手工/DIY
     休闲/爱好
     英文原版书
     港台图书
     研究生
     工学
     公共课
     经济管理
     理学
     农学
     文法类
     医学
  • 風流時代三部曲之三:又見風花雪月(特惠品)
    該商品所屬分類:小說 -> 中國當代小說
    【市場價】
    286-416
    【優惠價】
    179-260
    【作者】 洪三泰 
    【所屬類別】 圖書  小說  社會小說圖書  小說  中國當代小說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ISBN】9787536054073
    【折扣說明】一次購物滿999元台幣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2000元台幣95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3000元台幣92折+免運費+贈品
    一次購物滿4000元台幣88折+免運費+贈品
    【本期贈品】①優質無紡布環保袋,做工棒!②品牌簽字筆 ③品牌手帕紙巾
    版本正版全新電子版PDF檔
    您已选择: 正版全新
    溫馨提示:如果有多種選項,請先選擇再點擊加入購物車。
    *. 電子圖書價格是0.69折,例如了得網價格是100元,電子書pdf的價格則是69元。
    *. 購買電子書不支持貨到付款,購買時選擇atm或者超商、PayPal付款。付款後1-24小時內通過郵件傳輸給您。
    *. 如果收到的電子書不滿意,可以聯絡我們退款。謝謝。
    內容介紹



    開本:16開
    紙張:膠版紙
    包裝:平裝

    是否套裝:否
    國際標準書號ISBN:9787536054073
    叢書名:風流時代三部曲之三

    作者:洪三泰
    出版社:花城出版社
    出版時間:2008年08月 


        
        
    "

    編輯推薦
    經歷過*漫長的10年,再經歷*輕快的30年。海水與火焰共同燃燒,災難與福澤接踵而至,重現的風花雪月是否依舊痴纏…… 浪子、“傻子”孔雲飛以超然物外的獨特視覺審視中國南方大都市廣州,從“文革”到改革開放初期的三種家庭悲劇,令人長嘆長思。故事描述一個高干家庭在“文革”中慘遭劫難,衰落、裂變、奮爭的故事。繁囂都市的迷離、孤獨的下層生活,遼遠西北的險惡、寂寞的部隊生活,清冷西南的殘酷、慘烈的戰火生活,竟由一家散亂了的弟、哥、姐所經歷。作為小弟的浪子、“傻子”孔雲飛,他和風花、雪月等之間的愛情故事即離奇、曲折,又充滿憂傷。他的情感、思緒、預感、聯想無處不在、無時不有。他的目光多稜角折射的生死觀、愛情觀震撼著人的靈魂。是風花雪月?是忠貞愛戀?是死亡之吻?是愛,是恨,是奸計?發人深省,使人永記那扭曲了的流淚、流血和流汗的歲月,充滿向往、創造新生活的激情。 
    內容簡介
    改革開放之前,中國人剛剛經歷了漫長的十年。從這十年中走出的人們以及他們的家庭,帶著依舊新鮮的傷痛,立即投入到另外一場意義深遠的變革當中,迷惘、膽怯、振奮、懷疑,還有希望,他們錯亂復雜的感情歷程,正是另一部改革的歷史。
    本書描述一個高干家庭在“文革”中慘遭劫難,又在改革開放伊始奮起的故事。繁囂都市的迷離、遼遠西北的險惡、寂寞的軍旅歲月、慘烈的戰火生涯,同時集中在一個特別而又普通的家庭身上。作為小弟的“浪子”孔雲飛,他和風花、雪月等之間的情愛故事既離奇、曲折,又充滿憂傷。他同時是這一場變革的見證者,他的生活從窮困潦倒開始,他的愛情從純粹天真起步,經過近30年的歲月變遷,他的生活是否朝著幸福的方向邁進?他的“風花雪月”是否能得償所願?
    主人公的經歷向我們揭示了整個社會形態從病態到正常的轉變過程,同時展現出嶺南地區在改革開放中巨大裂變的奇異畫卷……
    作者簡介
    洪三泰,廣東省作家協會一級作家。一九四五年十二月十六日出生於廣東省遂溪縣芳流墩村。一九六四年參加工作,一九六六年入黨。一九六七至一九*年在遂溪縣委湛江農墾、廣州軍區生產建設兵團政治部工作,一九*至一九七八年在湛江農墾局工作,先後當編輯、記者、新聞干事
    前言
    前言
    1978—2008,廣東改革30周年。
    時光流逝雖快,但30年風雨路似很曲折漫長。想起當時,我在深圳特區建設的煙塵中奔跑,夜寫長詩《蹦出貝殼的珍珠》的狂喜;想起當初那歷史悠久的廣州高第街,率先接納600多個體戶時,我在那裡深潛一百天,和近百名新興小老板、街
    在線試讀
    1
    我十一歲時,那雙眼經常發炎。整天紅紅腫腫。我總是躲在廣州東山老家那棟紅磚樓裡。
    紅磚樓有兩層,紅磚砌到頂。窗戶有鐵條兒,十分密實。門雖是木的,但堅硬如鐵。從樓上到樓下是木板樓梯。我喜歡雙腳跳著一級級梯板兒,發出嘭嘭的響聲,像打鼓似的。聽大人說,東山一帶過去是當大官的人住的。大官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常常從外頭細看我家那棟樓。嚯,好氣派。單獨成樓,四周結構嚴實,如同電影上看到的堡壘一樣。我想,這棟樓本應該是大官住的。我爸爸是不是大官我不知道。我看這棟樓就是十二級臺風也刮不倒的。這結結實實的堡壘是攻不破的。
    我的眼發炎太厲害了。爸爸整天不在家,媽媽在家裡忙這忙那,也顧不上我。我有一個哥哥叫劉鶴。跟媽姓。媽說生他很痛苦,兩天兩夜死去活來,生出是男孩,便說:“我要這兒子改我姓,就叫劉鶴。爸爸問:“為什麼叫鶴?”媽說:“因他在我的肚子裡像大鶴用長嘴鑿我,痛得我死去活來,就叫鶴吧,好記住那鐵嘴兒。再說,日後也可以鶴立雞群呀!”我還有一個姐姐叫阿鈴。媽說這妹仔很討人喜歡,聲哭就像清脆的鈴聲,叫阿鈴也順口。我不知道媽媽為啥叫我雲飛,大概生我時,有白雲在媽媽的頭上飛過吧。我不敢打聽這事兒,恐怕媽媽罵我多嘴。
    一哥一姐,我包尾。都說大仔好疼,女兒可愛,我算什麼蘿卜青菜?所以,我的雙眼發炎紅腫沒人理。鶴哥天天拉我上街看人遊行,還弄一個紅袖章什麼的戴在右臂上,“紅衛兵”三個字金黃金黃很大很醒目。不知他從哪兒弄了一條草綠軍裝,還扎了一條腰帶,穿一雙解放鞋,威風凜凜的樣子。十六歲就當“紅衛兵”,神氣極了。
    “快去看看紅海洋,整天擦眼睛干什麼?沒出息。”鶴哥拉扯著我往街上跑。我的雙眼紅腫得厲害。街上全是紅旗的森林,紅旗的海洋。紅色在流動,把我的眼睛刺得發痛、流淚。我閉著眼睛不看。腦海裡照樣是紅肜肜的。有呼喊聲、海浪般一陣緊似一陣。我微微睜開雙眼,立即痛癢起來。我忽然覺得,我的眼睛發炎和這紅海洋有關。連續十多天都見這紅色大海,紅色河流。我說:“哥哥我要回去,我的眼睛在冒火了。”哥猛地扯我說:“糟了。爸爸被戴了高帽,正在紅海洋裡遊街呢!”
    我睜開眼,隻見人群,不見爸爸。我踮起腳,還是看不見。哥哥說:“爬上牆去。”
    他說著就拉我跑到前面去。有一堵殘牆在街道旁,哥哥三兩下就爬了上去,又伸手拉我:“快,爸爸被人推著走過來了。”
    我猴子似地爬了上去,騎在牆上。我擦了擦發炎的紅眼睛,見爸爸被推著走。“打倒教唆犯、走資派!”“打倒國民黨特務!”“打倒黑手黨!”喊聲如雷。
    我不知道這大罵聲是不是衝爸爸來的。爸爸戴的高帽高而尖,白紙糊的,尖塔似的很好玩。我也會糊這種高帽。在爸爸的身旁有五六個戴高帽的。爸爸怎麼被抓去遊街呢?難怪這幾天他老不在家。媽老拉著鈴姐在房裡哭。世界像被火燒著了似的。街上鑼喧鼓1
    我十一歲時,那雙眼經常發炎。整天紅紅腫腫。我總是躲在廣州東山老家那棟紅磚樓裡。
    紅磚樓有兩層,紅磚砌到頂。窗戶有鐵條兒,十分密實。門雖是木的,但堅硬如鐵。從樓上到樓下是木板樓梯。我喜歡雙腳跳著一級級梯板兒,發出嘭嘭的響聲,像打鼓似的。聽大人說,東山一帶過去是當大官的人住的。大官是什麼?我不知道。我常常從外頭細看我家那棟樓。嚯,好氣派。單獨成樓,四周結構嚴實,如同電影上看到的堡壘一樣。我想,這棟樓本應該是大官住的。我爸爸是不是大官我不知道。我看這棟樓就是十二級臺風也刮不倒的。這結結實實的堡壘是攻不破的。
    我的眼發炎太厲害了。爸爸整天不在家,媽媽在家裡忙這忙那,也顧不上我。我有一個哥哥叫劉鶴。跟媽姓。媽說生他很痛苦,兩天兩夜死去活來,生出是男孩,便說:“我要這兒子改我姓,就叫劉鶴。爸爸問:“為什麼叫鶴?”媽說:“因他在我的肚子裡像大鶴用長嘴鑿我,痛得我死去活來,就叫鶴吧,好記住那鐵嘴兒。再說,日後也可以鶴立雞群呀!”我還有一個姐姐叫阿鈴。媽說這妹仔很討人喜歡,聲哭就像清脆的鈴聲,叫阿鈴也順口。我不知道媽媽為啥叫我雲飛,大概生我時,有白雲在媽媽的頭上飛過吧。我不敢打聽這事兒,恐怕媽媽罵我多嘴。
    一哥一姐,我包尾。都說大仔好疼,女兒可愛,我算什麼蘿卜青菜?所以,我的雙眼發炎紅腫沒人理。鶴哥天天拉我上街看人遊行,還弄一個紅袖章什麼的戴在右臂上,“紅衛兵”三個字金黃金黃很大很醒目。不知他從哪兒弄了一條草綠軍裝,還扎了一條腰帶,穿一雙解放鞋,威風凜凜的樣子。十六歲就當“紅衛兵”,神氣極了。
    “快去看看紅海洋,整天擦眼睛干什麼?沒出息。”鶴哥拉扯著我往街上跑。我的雙眼紅腫得厲害。街上全是紅旗的森林,紅旗的海洋。紅色在流動,把我的眼睛刺得發痛、流淚。我閉著眼睛不看。腦海裡照樣是紅肜肜的。有呼喊聲、海浪般一陣緊似一陣。我微微睜開雙眼,立即痛癢起來。我忽然覺得,我的眼睛發炎和這紅海洋有關。連續十多天都見這紅色大海,紅色河流。我說:“哥哥我要回去,我的眼睛在冒火了。”哥猛地扯我說:“糟了。爸爸被戴了高帽,正在紅海洋裡遊街呢!”
    我睜開眼,隻見人群,不見爸爸。我踮起腳,還是看不見。哥哥說:“爬上牆去。”
    他說著就拉我跑到前面去。有一堵殘牆在街道旁,哥哥三兩下就爬了上去,又伸手拉我:“快,爸爸被人推著走過來了。”
    我猴子似地爬了上去,騎在牆上。我擦了擦發炎的紅眼睛,見爸爸被推著走。“打倒教唆犯、走資派!”“打倒國民黨特務!”“打倒黑手黨!”喊聲如雷。
    我不知道這大罵聲是不是衝爸爸來的。爸爸戴的高帽高而尖,白紙糊的,尖塔似的很好玩。我也會糊這種高帽。在爸爸的身旁有五六個戴高帽的。爸爸怎麼被抓去遊街呢?難怪這幾天他老不在家。媽老拉著鈴姐在房裡哭。世界像被火燒著了似的。街上鑼喧鼓
    響,直到深夜。爸爸是什麼時候被抓去的?我一點也不知道。
    猛地,鶴哥扯了我一下:“停下來了,鬥爸爸了。”
    我睜不開眼睛,隻聽到口號聲把耳朵震得嗡嗡作響。繼而是一種腳踢拳打的聲響。
    “媽的,打人了!”鶴哥雙腳跺牆說,“有人用腳踢爸爸,踢得很重。”
    我硬是睜開眼睛。這時,鶴哥唰地從牆上飛撲下去,我也跳下去。鶴哥顧不上我了,隻往人群裡鑽。我也像泥鰍一樣鑽了進去。
    “為什麼打我爸爸?”鶴哥蹦跳起來朝那個比他大的紅衛兵就是一拳。好樣的,鶴哥。我也撲過去用嘴咬那小子的手,吼道:“你打我爸爸,我咬斷你的手!”哎喲一聲,惹來了幾個氣勢洶洶的紅衛兵。他們像鬥紅了眼的公雞,向我和鶴哥直撲過來,罵道:“喲,你也配穿紅衛兵軍裝?你也配戴紅袖章,狗崽子!黑七類!”
    “揍爛他!”有人喊著。有人扯下鶴哥的袖章罵道。
    “你也配戴紅袖章?!狗崽子!”
    噼噼啪啪,掌來拳去。我和鶴哥被打翻在地,又被踢了幾腳。那被我咬的家伙,用石頭硬敲掉了我的門牙,血從我的嘴裡流出來,紅紅的灑在亂糟糟的街上。
    爸爸那時是跪著的,臉朝下,看不見我們,隻聽到我們的聲音,正想抬頭看看我倆,卻被紅衛兵按了下去,還罵道:“低下你的狗頭!”
    亂糟糟的。爸爸不知什麼時候被拉走了。鶴哥和我趴在街頭很久很久。
    世界被滾水燙著了,火燒火燎。
    天好像在旋轉。我忽地從天空中跌落一個深淵。深淵裡盡是毒蛇……
    “媽呀!”我驚叫起來。
    原來我躺在家的床上,正在發燒,眼腫得像雞蛋大。媽給我滴眼藥水,用濕毛巾敷我的額頭。鶴哥也躺著叫痛。鈴姐守在我的身邊弄著濕毛巾。
    媽說:“以後不準你們出去了。文化大革命,來了……爸被遊鬥,不知死活……”
    媽的淚像落雨。
    “什麼革命?”我心裡想,“什麼文化?文化也會革命?我隻聽大人講,共產黨鬧革命。
    對,革命就是要鬧,鬧哄哄的。革命就是紅海洋麼?”
    我的雙眼像被鹽水著。是紅海洋的光刺得發炎的,我敢說。那幾天我天天見紅色,是紅光刺發炎的。是紅光烘發炎的。
    半夜,有人拼命敲門。一會兒又把門撞穿。
    潮水一樣,人群湧了進來。媽媽拉著我們三人躲在門角裡。媽媽在外頭像母雞一樣保護著我們。
    是紅衛兵們衝來了。
    “砸爛封資修!”有人朝那瓷瓶重重地打了一棍。咣啷,瓷瓶碎在地上。我家有好幾個這樣的瓷瓶。
    翻箱倒櫃。古董、相框什麼的統統被砸得粉碎。值錢的東西被抬走了。書籍被撒在廳裡,任他們踐踏。我覺得家裡起了颶風,天旋地轉。
    後半夜,他們終於走了。
    “爸沒有罪……家被抄了。”媽媽抱著我們三人痛苦地說,“孩子,媽受不了……”
    “我去找爸爸!”我說著就想掙脫媽往外跑。
    “去不得,外頭到處鬥人、殺人。聽說武鬥快開始了,要死好多人。”媽說著用手不住地抹淚。
    “我去找爸爸,我會找到爸爸的。”鶴哥掙脫媽媽往外跑,轉眼便不見了影兒。
    媽追出去也追不著他。
    很晚很晚,纔見鶴哥回來。
    他被人用墨汁塗了臉。上身赤裸著,背上寫著三個字:“黑七類”。
    我去用水給鶴哥洗,問:“哥,是誰寫的?是誰塗的?記住他,以後我用刀給他雕!”
    哥直搖頭。
    “見爸爸嗎?”媽媽問。
    哥還是搖頭。
    世界就這樣被燒著了。
    我們的紅磚樓也好像被這人間大火燒著了。我們像熱鍋裡的螞蟻,天天魂不守舍。
    爸老是不回來。
    有一天,有人又來抄家。硬是把媽媽拉出去了。這時天突然下起雨來。雷聲很怕人。
    晴天又一次霹靂!媽不在家,我們像一窩沒了爸媽的鳥兒。
    姐姐說她去找媽媽。她十二歲了,膽子比我大。
    我和鶴哥用拳頭猛捶紅磚牆。
    終於,壞消息傳來:媽媽被鬥被羞辱後,跳了珠江,再也不回來了。這是姐姐帶回來的壞的消息。
    三天後,一位遠房親戚阿姨突然出現在我家。她叫明嬸,聽說在深圳附近的村子住。她聽到我家遭了殃,就來了。媽媽跳江的消息是她打聽到的。
    媽媽的尸體沒有誰去撈,可能漂到大海去了。
    媽媽是珠江的浪卷走的,是向大海流去的。媽媽自己一個人去,好痛快,自自由由地去了,無牽無掛地去了。媽媽去了,像出遠門一樣去了。
    我們三人哭成一團。爸聽不見。爸不知道被鎖在什麼地方。爸不會知道媽媽跳了珠江。
    明嬸像媽媽一樣摟著我們三人,像母雞呵護著小雞一樣。
    我看見她的眼角老是濕漉漉的。她不停地擦著眼。我也不停地擦著紅眼。我的眼睛又紅腫了。我敢肯定是看紅海洋傳染的什麼紅眼病。
    鶴哥整天不說話。在房裡坐著發愣。
    鈴姐偷偷地抱著媽媽的枕頭流淚。
    媽媽就這樣獨自走了,拋下我們三人走了。媽媽是珠江送去大海的。
    我們三兄妹抱著哭要媽媽。
    明嬸說:“媽出遠門去了。我就是你們的媽媽。真的,我就是你們的媽媽呀!”她咬著嘴唇說。
    我們喫驚地望著明嬸。她越看越像媽媽。真的,那眼睛,那頭發,那嘴巴兒和媽媽一樣。看見明嬸,我們稍稍得到安慰。但想到沒了媽媽,就覺得世界是—個空竹殼,什麼也沒有了。
    天漸漸黑下來。
    雨還在下著,嘩嘩嘩已下了三天三夜。
    突然,幾個人把爸爸押回來。爸呼喊著媽的名字大哭。
    明嬸摟著我們,見來者風風火火,越發把我們摟得緊緊的。這世界也奇,人可以隨時闖進別人的家。
    “快拾東西!”一個紅衛兵模樣的大人吼道。
    “我想把孩子帶走。”爸爸對來人說。爸爸的聲音很沉,很沙啞,但很有力。我次聽見這麼沙啞的聲音。
    “三個都帶?”那人質問,“不行!”
    “三個都是我的孩子。我都帶走。”爸爸撲過來摟著我們。他面色冷峻,目光炯炯,好像從什麼世界走來一樣。
    爸爸撲過來時,一股帶雨的風也撲了過來。我們猛地打了冷顫。爸爸像從河裡打撈起來似的,渾身濕透了。
    “不行就不行!那是勞改場!你也讓他們一齊去勞改嗎?一齊勞改就都帶去!”那人吼道。
    說來說去,隻準帶走一個。還說帶去也不能在一起。
    “你帶他走。他有十五六歲了吧!”那人拉了拉鶴哥,說,“其他兩個我就管不著了。”
    “我這兩個孩子怎麼辦?”爸爸的聲音顫顫的,沙沙的。他雙眼依然炯炯有神。
    “那我就管不著了,走!”那人催促爸爸快走。
    “走!”另一人也大聲呵斥著。
    “快走!車在外頭等呢!”
    “別婆婆媽媽了,快走!”另一個人又吼了一聲,兇神惡煞的樣子。
    亂糟糟的。隻聽到這“走”字如炸雷一般。
    爸被拉走了。鶴哥也被拉走了。到什麼地方去?我不知道。明嬸瞪大了雙眼。她來不及同爸爸說一句什麼話。她獃獃地望著爸爸和哥哥消失在門外的雨幕中。她失魂似的摟著我們。
    沉默。
    雨下大了,翻江倒海似的。
    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雨,從來未見過這麼多的霹靂電閃。我的紅磚樓,在發顫搖晃,像要倒塌成碎末似的。
    鈴姐睡熟在明嬸的懷裡。
    我倚在門口看瀑雨,聽狂雷。我的紅眼睛還未全好,癢癢的流著淚。我敢保證,我不是哭,是眼紅腫未消擠出的水。我不敢想媽媽跳江的樣子。媽媽是從海珠橋跳下去的?到底是不是,我不知道。跳江那一刻她哭不哭,我也不知道。跳下去像燕子斜飛下去麼?像鯉魚一樣入水麼?那一刻,媽媽一定感到快樂。要不,她怎麼去跳江呢?
    明嬸把鈴姐放在床上睡,就去廚房裡煮粥。
    我這時纔聽到肚子咕咕嚕嚕地叫。是真的,我聽到的。這種叫聲很沉悶,但我的耳朵聽得清晰,是從我的肚子發出來的。奇怪,我的肚子也會打鼓兒,當然沒有街道上的鑼鼓那麼響。
    冰箱空空的。隻有廚櫃裡藏著一瓶南乳。稀粥、南乳也好。明嬸催我們快喫一碗填填肚子。姐姐被叫醒了。她說不餓。
    我不信,上頓是啥時喫的?我忘了。我喫了一個饅頭,是街上阿海伯給的,姐姐沒有喫。鈴姐說不餓,騙人。騙明嬸干什麼?明嬸是好人。我說:“鈴姐,你不喫明嬸會哭的。”
    姐姐也喫了一碗。她去洗碗。我看得真切,她的身影有點像媽媽。
    可是,媽媽走了。媽媽跳了珠江。
    媽媽再也不回來了。
    明嬸要帶我和姐姐走,說到她家去好照料我們。我死不肯。
    我死也不肯離開我的紅磚樓。這紅磚樓堡壘似的,刮風下雨不怕。爸爸和媽媽在紅磚樓裡生我。那時有保姆,保姆姐姐不知什麼時候走了。爸爸那時當什麼官我不知道。隻聽到樓梯經常響。許多叔叔阿姨上紅樓來,畢恭畢敬地同爸講話。媽老斟茶水,一天要煮五次開水,是保姆姐姐講的。那時紅磚樓看上去很亮,外表也很威武。一夜間,人都走了。紅磚樓快沒人住了。我若果跟明嬸走,紅磚樓就真的孤零零的了。
    我是決意不走的。明嬸拉我,我拉著鐵窗使出硬功來,她拉不動我。
    鈴姐說她也不走。她要留下來照顧我。
    明嬸說:“你們都不走,我留下來幾天可以,但我還有一頭家,還有幾個小的,一個老的要照顧,不能長時間留在這裡的。你倆就聽明嬸的,一齊走好嗎?”
    鈴姐勸我說:“明嬸說的有道理,我們跟她去也好。在這裡,我們怎麼辦?”
    我說過,我死也不去。我就守著這棟紅磚樓。我對姐姐說:“鈴姐,你跟明嬸去好了。過一段時間來看看我就行了。”
    “你喫什麼呢?”姐姐問。
    “這麼大的廣州什麼都有喫,還餓死我嗎?”我故意高聲地說。
    “你怎麼睡覺?”姐姐又問。
    “想睡就上床,睡飽了就起床……”我滿不在乎地說。
    明嬸拿我沒辦法,給我下三條令:一是學會煮飯,買菜,炒菜;二是不得到街上亂跑;三是不得去同壞孩子一起做壞事。
    我說:“這三條我都能做到。你們放心走好了。”
    其實,我一點也不想聽,騙他們走就是了。喫呀,睡呀,對我已不重要了。一個“走”字使家都散了。我記得那個人吼出“走”字的時候,真讓我膽顫心驚。現在好了些。不都走了嗎?爸媽走了,哥姐也走了,再也沒有紅衛兵來衝門了。我一個人可以安靜一點兒了。
    鈴姐被明嬸帶走的時候,我倚著紅磚樓的門檻望著她們,沒有說話,眼睛還是又痛又癢。
    世界,在我的眼裡漸漸地模糊起來。
    我倚著紅樓的門,望著天上一片烏雲在飛。
    在爸爸的櫃臺上,我見到一些錢,我猜是明嬸留下的。大概是明嬸讓我用它去買喫的吧!
    買喫的比什麼都簡單。街口那檔面包店是跛腳女人開的。我,她給我兩個酥皮,連話都不必講一句。這太好了,錢就是好東西,誰都聽使喚。有了錢就不會餓肚子。
    我天天都去買包。她天天如此:瞟我一眼,冷冷的拿了錢,冷冷的遞來兩個酥皮。好像我把她的店玷污了似的。那臉色難看極了。她的眼角弔著,嘴唇翹著。大概她知道我是附近家的孩子,粗手粗腳,邋邋遢遢,一看就不順眼,給她錢她也不高興的樣子。
    如果不是因為她店裡有個小女孩老盯著我,小女孩眼睛亮亮的,抿著嘴笑,笑得甜甜的,比她媽的酥皮還脆還甜,我是決意不去買她的酥皮的。
    我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一早去的時候,她還沒上學。總是倚在檔口旁的紙皮箱等著我。我也準時來到,遞上錢的時候,她抿著嘴朝我笑著。因為紙皮箱高高的擋住了跛腳女人的視線,她笑的時候,跛腳女人是不知道的。我拿過酥皮喫時樣子很狼狽,一口就咬了一大半,吞不下去,卡在喉嚨裡了。這時她慌了,連忙繞過紙箱,在她跛腳女人看不到的地方拿了一瓶汽水。她在跛腳女人視線外把汽水摔給我說:“快喝,快喝,卡喉嚨會卡死人的。”
    我瞪著眼不說話,接過了汽水。
    “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像紅眼貓?”她又喫喫地笑。
    我問:“跛腳女人是你什麼人?”
    “那是我媽。”她說,“不準你叫跛腳女人!”
    我吐了吐舌頭。
    在紅磚樓角,我的眼睛老望著跛腳女人的檔口。我敢說,我不是望那跛腳女人,是望她的女兒。隻見那小女孩背著書包上學去了。她開始是朝我的方向走,走了十多步後就拐入一條小街。我知道她是到葵葵小學讀書的。我原先也在葵葵小學讀書,現在不讀了。書包也不知扔哪裡去了。
    我閃身跟著她,望她的背影進入小學校的大門。我隻得轉身回到紅磚樓上。
    多日陰雨,紅磚樓板發了霉。墨黑墨黑的霉。
    霉氣嗆得很。夜裡好像到處濕漉漉的。發霉的氣味就像發臭的水溝的氣味兒一樣。窗臺起了青苔,還起了一層白色的菌狀東西,用手一抹,粉粉的,有一種腥臭味兒。廚房裡有一股死老鼠的氣味。老鼠實在太多太兇了。我夜晚睡覺時,總有三五隻老鼠鑽進我的被窩裡。在我的耳邊磨牙。它該死,——就這樣在廚房裡死了。我不知它們是怎麼死的。大概是壞事做得太多吧。更討厭的是,三更半夜有蟑螂來偷喫我的手指,我右手五隻手指都被嚼去很多皮肉,見血絲兒了,一放下水就發痛。為防蟑螂來咬,我隻得開了燈。以為開了燈它們就不敢來了,誰知它們照樣來,翹起尾巴使勁咬,拼命地嚼,津津有味的樣子。我火了,猛地一甩,把一隻蟑螂甩死在牆下。我搶上前去猛一踩,“啪”一聲,十分響亮。
    有時我不上床睡,隻拿一張被卷在廳裡睡。蚊子嗡嗡飛來,像轟炸機一樣輪番轟炸。我滿臉被炸得起無數紅疙瘩。這死蚊蟲,我要把你磨成汁!
    這紅磚樓變得兇惡起來,窩藏著這麼多討厭的東西。以前並不是這樣。爸媽的床被蜘蛛網封住了。姐姐那間房也是蜘蛛網的世界。我和鶴哥住的這間房,雖然沒有蜘蛛網,但霉氣撲鼻,虱子又多。像狗虱,又像跳蚤兒。這黑色的東西鬼得很,在身上偷偷叮著吸血,一有動靜便立即鑽到衣服裡,無影無蹤。
    都來圍攻我。我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把所有風扇都開了,吹了三天三夜,吹得報紙亂飛,把蜘蛛網吹破了。把那蚊兒吹出窗外。蟑螂不敢探頭。惟有老鼠不怕風扇。照舊夜夜鑽被窩兒。
    櫃臺上的錢沒有了。
    明嬸和鈴姐走後一直沒有來,也沒有什麼信息。不知爸爸和鶴哥到哪裡去了。他們也不會來。我已經好多天不說話了。街外照樣殺氣衝天。
    聽說武鬥開始了。有槍聲飛過紅磚樓。兩樓對打,我的紅磚樓夾在中間,子彈打在紅磚上,鑽出了許多窟窿。一車車紅衛兵駛過紅磚樓外的公路。還唱著“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呼喊的口號總是“不怕犧牲”、“去爭取勝利”。
    我照例到街上溜。早上沒錢買酥皮了,但我要去看看跛腳女人的女兒。
    她照舊在那紙皮箱旁等我。我再也不走近她,再也沒法給跛腳女人,當然她不必用冷冷的眼光望我了。
    我吞著口水。肚子咕咕叫,嘴饞得很。
    我又聽到肚子咕嚕咕嚕的響著。真怪,那聲響衝出肚皮,隻有我纔聽到。我吞著口水,望著那酥皮、蛋糕、老婆餅、枕頭包。我敢說我聞到了香味,剛出爐的香味。我又吞口水,在屋角旁,老遠就望見那小女孩——其實不小了,有我這麼大,那雙眼睛很亮,老盯著我。
    我再也無法去買酥皮了。我的錢花光了。
    我見到她用眼睛盯著我的時候,沒有笑,一點笑意也沒有。她的臉忽地沉了下來。她不知道我為什麼不去買她媽媽的酥皮。
    我望著她,咬著嘴唇。我把嘴唇咬出了血,再吮著。我不敢再望她,轉身就走。
    我跑上紅磚樓去。我的肚子又唱歌了,我不騙你,是一支難受的歌,咕嚕咕嚕的,越聽心越煩,越聽心越慌。
    一會兒,有人敲門。我一驚站了起來。
    我怕人敲門。
    爸爸和鶴哥是被人敲門敲走的。
    ……
    書摘插畫
    插圖


     
    網友評論  我們期待著您對此商品發表評論
     
    相關商品
    在線留言 商品價格為新臺幣
    關於我們 送貨時間 安全付款 會員登入 加入會員 我的帳戶 網站聯盟
    DVD 連續劇 Copyright © 2024, Digital 了得網 Co., Ltd.
    返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