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2015年，由中國案例法學研究會、清華大學法學院和清華大學出版社聯合發起的無罪辯護經典案例征集活動正式啟動。2017年開始，該活動由中國政法大學刑事辯護研究中心具體承辦。該項活動在刑事司法領域形成了一定的影響力，無論是在理論研究還是司法實踐方面都有其巨大的貢獻。我們將每個年度具有代表性的案例彙編成書，其中2015至2017三個年度的案例結集分別在清華大學出版社和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出版。

本書結集的是2019年度的典型無罪辯護案例。本次出版，我們對這些案例均進行了專業點評和分析，從刑事司法理念的高度和刑事司法政策變遷的視角逐一解剖這些案例所具有的獨特價值。

這幾年恰逢刑事司法改革的重要年份：認罪認罰制度的確立，刑事法律援助機制的成熟，類案檢索制度的倡導，庭審實質化司法改革精神的落實都對具體的刑事辯護工作產生了重要影響。

案例研究本就是刑事司法研究的一種重要方法，加之上述措施的疊加效應，使得個案研究的價值和意義更為凸顯。

認罪認罰制度確立後的刑事辯護何去何從？法律援助機制與刑事辯護全覆蓋的對接，類案檢索與同案不同判的實踐，庭審實質化與二審不開庭的常態化都是學界熱議的話題。新的形勢下，刑事辯護的方向該如何調整，程序正義的價值該如何體現也已成為刑事辯護領域不可回避的話題。

高利貸入罪，催收非法債務罪名的增加等一繫列刑法修正案內容的實施，的確給刑事辯護工作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

比如高利貸催收涉及的繫列問題，有的法院認為高利貸可以按照民事糾紛處理，有的法院則按照刑事犯罪處理。在刑事犯罪方面，有的法院判虛假訴訟罪，有的法院判詐騙罪。針對催收問題，有的法院判尋釁滋事罪，有的法院判非法拘禁罪。即便是《刑法修正案（十一）》出臺後，各地法院的判決依然差別很大。那麼，一個新的問題就自然而然地暴露出來：同案不同判。

對於刑事辯護律師來講，除了同案不同判，辯護的基本思路確立、具體方案敲定、效果預判以及當事人的認可和接受程度也是常常遇到的難題。

從滿足現實需求的角度來講，我們篩選出來的這些案例，是否具有典型意義就顯得尤為重要。也正是基於此，我們盡量保證這些案例可以從各個不同的維度給讀者提供一些思考。

刑事辯護事實上是一場智慧與知識的角逐，也是一場權利與權力的博弈，它本身所體現的天然的程序正義價值本不容置疑。但是，不可能每一場辯護都是成功的。從近年來人民法院公布的數據來看，每年度公訴案件的無罪判決的比例呈現下降趨勢；同時人民檢察院的報告又體現出不起訴案件的比例出現了較大的上升。這也意味著，無罪辯護的方式發生了變化。

從純粹學術的角度看，將觸角伸向無罪案例研究的學者少之又少，這是一種值得關注的現像。

學術研究要為社會實踐提供智力支持。我們不能因為無罪案例比例低的現狀而忽略了無罪辯護這個領域。因為我們都知道，無罪推定、疑罪從無這些刑事司法的基本原則和刑事案件被告人、辯護律師的基本權利息息相關。

我們欣喜地看到，這幾年來越來越多的律師開始關注刑事辯護，越來越多的刑事辯護律師開始關注無罪辯護，更難能可貴的是一線刑事辯護的法庭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高學歷、高水平，具有豐富工作經驗的律師。他們通過精湛縝密的證據分析、嚴謹熟練的法律解釋、進退有據的辯護策略
以及高度負責的敬業精神，不僅在法庭上贏得了案件勝訴的結果，還在法庭之外收獲了法律職業共同體的認可。

當然，我們也清醒地看到，在以審判為中心、庭審實質化司法改革背景下，一審庭審形式化、二審庭審書面化的現像在一些地方仍然存在。此外，內審制度、個案請示制度也有泛化的趨勢。還有一些司法制度中本已經確立的證人出庭制度、當庭宣判制度等普及力度仍需加強。

在這些成功的無罪辯護的案件中，程序上，幾乎每一起案件都有辯護律師在程序上的堅守和努力；實體上，還有一些案件涉及一些模稜兩可的罪名，有的是口袋罪，有的是民刑不分，有的則是撥高湊數，還有的是受到了事實、證據之外的因素的影響。

不管從哪個角度來說，個案辯護涉及的更多的是具體的辯護策略和辯護技術。這些策略和技術因辯護律師而異、因案件具體情況而異，也無法完整地體現在體繫化的法學教育中。也正因為如此，我們所能想到的是尋找、發現每一個時期、每一個特定階段中，那些獲得無罪結果的案例，並通過對這些具有代表性的案例的深度剖析，總結出一條路徑或者一種方法，以此反推出那些藏在案例中的經驗、技術，並從中體味程序正義本來的意義。

對我們的司法實踐和學術研究而言，這無疑是一項具有深遠意義和價值的工作，從案例征集、遴選，到細節剖析，其中的每一步都不容易。這些案例裡的人，他們經歷的時光與我們同步；這些案例彰顯的精神，與時代同步。

通向未來的路，就在我們腳下。

願正義長存。

是為序。

朱明勇

2022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