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窗幽記》

作者:

陳繼儒（1558—1639），字仲醇，號眉公、麋公，松江府華亭（今上海）人。明代文學家、書畫家。

譯注者：

高惠娟，《中國民間文學大繫·傳說·地方分卷》副主編，喜歡和擅長創作中國傳統文化相關內容的文學作品，累計發表文字數十萬。

《菜根譚》

[明]洪應明，字自誠，號還初道人，約明神宗萬歷年間人。著有《菜根譚》《仙佛奇蹤》。

《圍爐夜話》

王永彬（1792—1869），字宜山，湖北荊州府枝江（今湖北宜都）人，清代學者。著有《橋西山館雜著》《說古韻言》《講學錄》等。

楊莉波，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雜志社編輯。文章散見於《經濟日報》《中國文化報》《北京日報》《詩選刊》《散文詩世界》以及“人民網”“新浪網”等媒體。"

《小窗幽記》

卷一 醒篇

卷二 情篇

卷三 峭篇

卷四 靈篇

卷五 素篇

卷六 景篇

卷七 韻篇

卷八 奇篇

卷九 綺篇

卷十 豪篇

卷十一 法篇

卷十二 倩篇

《菜根譚》

修身篇

應酬篇

評議篇

閑適篇

概論篇

《小窗幽記》

洩天地之秘笈，擷經史之菁華，語帶煙霞，韻諧金石。醒世持世，一字不落言筌……所謂端莊雜流漓，爾雅兼溫文，有美斯臻，無奇不備。

——[清]陳本敬

此書在日本很是流行，與《菜根譚》同為人所愛誦。

——周作人

《菜根譚》

人咬得菜根，則百事可做。

       ——（北宋）汪信民

某觀今日因不能咬菜根而至於違其本心者眾矣。

       ——（宋）朱熹

立言平淡，說理精深，皆權利之徒之藥石也。

      ——傅連璋

《圍爐夜話》

為人處世的好書，值得好好讀一讀。

——豆瓣讀者 林林子

言簡意賅，處處金句，講明白了很多修身養性的道理。

——微博讀者 小馬不喫草

一本講述人生哲理的小書，精致有內涵，生活。

——知乎讀者 好運

《小窗幽記》

【原文】

天下有一言之微，而千古如新；一字之義，而百世如見者，安可泯滅之？故風雷雨露，天之靈；山川民物，地之靈；語言文字，人之靈。睪三纔之用，無非一靈以神其間，而又何可泯滅之？集靈第四。

【譯文】

天下有一句話含蓄精深，千百年之後讀來仍然新鮮；有一個字包含深刻的道理，百代之後讀它如親見一樣，既然如此，這些字句怎麼可以消失呢？風雷雨露，是天的靈氣；山川民物，是地的靈氣；語言文字，是人的靈氣。暗中查看天、地、人三纔呈現的種種現像，無非是“靈”在發揮神奇的作用，靈性如此重要，怎麼可以讓它消失呢？集成第四卷靈篇。

【原文】

投刺空勞，原非生計；曳裾自屈，豈是交遊？

【譯文】

呈上名片去拜見他人以求顯達，白費心思，這原本就不是謀生之道；提著裙裾卑怯地奔走於權貴之門，又怎能說是結交朋友？

【原文】

事遇快意處當轉，言遇快意處當住。

【譯文】

做事遇到了痛快得意之處應當調整心態，說話說到了暢快得意之時就應該打住。

【原文】

儉為賢德，不可著意求賢；貧是美稱，隻在難居其美。

【譯文】

節儉是美好的品德，但不可刻意去求取這種好名聲；清貧是一種美的稱呼，隻是人們很難一直安於這種清貧的美。

【原文】

志要高華，趣要淡泊。

【譯文】

志向要高遠，不流俗；志趣要淡泊，不追名逐利。

【原文】

好香用以熏德，好紙用以垂世，好筆用以生花，好墨用以煥彩，好茶用以滌煩，好酒用以消憂。

【譯文】

好香用來熏陶美好的品德，好紙用來寫流傳千古的文字，好筆用來描寫精彩美好的篇章，好墨用來描畫色彩絢麗的圖畫，好茶用來滌除抑郁煩悶，好酒則用來消除心中的憂愁。

【原文】

聲色娛情，何若淨幾明窗，一生息頃；利榮馳念，何若名山勝景，一登臨時。

【譯文】

在歌舞聲色中娛樂心情，哪裡比得上在窗明幾淨的環境中休息放松；為榮華富貴絞盡腦汁，哪裡比得上登上名山俯瞰美景的開心。

【原文】

竹籬茅舍，石屋花軒；松柏群吟，籐蘿翳景①；流水繞戶，飛泉掛檐；煙霞欲棲，林壑將瞑。中處野叟山翁四五，予以閑身，作此中主人。坐沉紅燭，看遍青山，消我情腸②，任他冷眼。

【注釋】

①翳：遮掩，遮蔽。

②消：消遣，排遣。

【譯文】

竹子籬笆，茅草小屋，石砌的牆壁，鮮花盛開的長廊；松風陣陣，柏濤聲聲，猶如吟嘯，籐蘿茂盛，遮蔽了日光；流水潺潺，繞過門前，飛泉掛在屋檐；煙霞好像要停留在這裡，山林幽壑變得昏暗不明。這裡住了四五個山野老翁，我悠閑無事，成為山中的主人。坐看夕陽西下，直到點上紅燭，看遍青山，排解了心中的煩憂，從不管別人冷眼相看。

【原文】

問婦索釀，甕有新篘；呼童煮茶，門臨好客。

【譯文】

向婦人要一杯酒喝，正好甕中有新糧釀成的好酒；呼喚童子煮茶，家中就有好友登門來訪。

【原文】

胸中有靈丹一粒，方能點化俗情，擺脫世故。

【譯文】

胸中有一顆明淨的心，纔能悟道，明白世俗人情，擺脫世間一切繁雜事務。

【原文】

累月獨處，一室蕭條；取雲霞為伴侶，引青松為心知。或稚子老翁，閑中來過，濁酒一壺，蹲鴟一盂①，相共開笑口，所談浮生閑話，絕不及市朝。客去關門，了無報謝，如是畢餘生足矣。

【注釋】

①蹲鴟：大芋，因形狀與蹲伏的鴟相似，又稱蹲鴟。

【譯文】

接連幾個月的獨居生活，滿屋子蕭條冷清；但我會采一朵雲霞做伴侶，引青松當知己。偶爾有老翁帶幼童來訪，這時溫一壺濁酒，蒸一盤大芋招待，大家開心地說笑，拉呱著家常話，絕不談及市井朝廷的名利俗事。客人走了就隨手關上門，一點也不需要客套告謝，像這樣度過餘生我就很滿足了。

【原文】

茅檐外，忽聞犬吠雞鳴，恍似雲中世界；竹窗下，唯有蟬吟鵲噪，方知靜裡乾坤。

【譯文】

茅草屋外，忽然聽到幾聲雞鳴狗吠，恍恍惚惚覺得好像是生活在遠離塵囂的雲中世界；竹窗下，隻聽到蟬鳴鵲唱，纔知道沉靜之中的天地如此之大。

【原文】

如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

【譯文】

隻要現在能夠停止追名逐利，歸隱田園，就應該及時停止，歸隱田園；如果想要等到事情都了結時再停止，那麼終究是沒有了結的時候的。

《菜根譚》

【原文】

一念錯，便覺百行皆非，防之當如渡海浮囊，勿容一針之罅漏①；萬善全，始得一生無愧② ，修之當如凌雲寶樹，須假眾木以撐持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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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便：宜，應當。覺：警覺。百行：各種品行、德行。王夫之《讀四書大全說·論語·陽貨篇四》：“五常百行，何一而不以恭、寬、信、敏、惠行之？五常百行，道也。”罅漏：裂縫和漏穴，比喻事物的漏洞。蘇軾《颶風賦》：“補茅屋之罅漏，塞牆垣之缺。”

② 萬：所有。善：與善心相應之一切思想行為。全：周全。

③ 凌雲：直上雲霄。多形容志向崇高或意氣高超。

【譯文】

一旦出現一個不好的念頭，就應當警覺各種品行、德行出現偏差，防範不好的念頭，應當像對待渡海所用的浮囊，不能容忍哪怕一個針眼大小的裂縫和漏穴。所有與善心相應的思想行為周全無誤，纔能一生無愧，修養身心，當如參天寶樹般，須憑借眾多樹枝支撐。

【原文】

忙處事為，常向閑中先檢點，過舉自稀①；動時念想，預從靜裡密操持，非心自息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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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處：處置。事為：行為、事情。方孝孺《戆窩記》：“君居其名，師其道，言論事為必有卓乎越於世者。”向：自，從。檢點：約束言語行為。方干《贈山陰崔明府》：“壓酒曬書猶檢點，修琴取藥似交關。”過：過失，過錯。

② 念想：惦記，想法。預：事先。密：細密，仔細。操持：籌劃，料理。吳承恩《賀金恥齋翁媼壽幛詞》：“內政操持，內子配諸侯之位；大邦藩屏，大夫當小國之卿。”非：不對，過失。心：心思。息：停止。《易·乾卦》：“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譯文】

繁忙地處置各種事情，需要自空閑之時即注意約束自身言語行為，不恰當的行為自然就會減少；行動時的有些念頭想法，首先從靜處時仔細籌劃，那些不恰當的心思自然就會停止。

【原文】

為善而欲自高勝人，施恩而欲要名結好，修業而欲驚世駭俗，植節而欲標異見奇，此皆是善念中戈矛、理路上荊棘，易夾帶、難撥除者也①。須是滌盡渣滓，斬絕萌芽，纔見本來真體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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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為善：做好事。而：卻。自高：自以為是。勝人：勝過他人。施恩：給人以恩惠。曹植《求通親親表》：“誠可謂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名：名聲。結好：交結，親近。《周禮·春官·典瑞》：“琬圭以治德，以結好。”修業：本指研讀書籍，引申為修營功業。業，古人讀書寫字的版。《管子·宙合》：“修業不息版。”驚世駭俗：使一般人感到驚駭。朱熹《答陳抑之》：“勤勞半世，汨沒於章句訓詁之間，黽勉於規矩繩約之內，卒無高奇深眇之見可以驚世而駭俗。”植節：樹立操守。戈矛：衝突。孫枝蔚《譏老翁》：“豈無貧親戚，視之若贅瘤。還聞骨肉間，往往生戈矛。”荊棘：芥蒂，嫌隙。蘇軾《與劉宜翁書》：“胸中廓然，實無荊棘，竊謂可受先生之道。”夾帶：夾雜附帶。

② 真體：真實的本體。

【譯文】

做好事卻不忘自以為是，勝過他人；給人以恩惠卻不忘追索好名聲，並因此交結親近；修營功業卻不忘使一般人感到驚駭；樹立操守卻不忘標新立異追求奇特，這些都是好的念頭中的衝突，追求義理過程中的芥蒂嫌隙，容易夾雜附帶，難根除。必須蕩滌干淨負面思想，

斬斷根除其滋生的萌芽，纔可以顯現真實的本體。

《圍爐夜話》

【原文】

教子弟 ① 於幼時，便當有正大光明氣像 ② ；檢 ③ 身心 ④ 於平日，不可無憂勤 ⑤ 惕厲 ⑥ 工夫 ⑦ 。

① 子弟：指子姪輩，對父兄而言，泛指年輕後輩。

② 氣像：氣概，指人的言行態度。

③ 檢：檢討，反省。

④ 身心：身指所言所行，心指所思所想。

⑤ 憂勤：憂慮勤勉。

⑥ 惕厲：朝夕戒懼，如臨危境，不敢稍有懈怠。惕，警惕，戒懼。厲，危險。

語出《易·乾》：“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無咎。”

⑦ 工夫：指所達到的造詣和修養。

【譯解】

教導年輕後輩要從幼年時開始，及早培養他們正直、寬大、無所隱藏的氣概；在日常生活中要時時反省自己的言行和思想，不能沒有憂勤戒懼的修為。

【原文】

與朋友交遊 ① ，須將他好處 ② 留心學來，方能受益；對聖賢言語，必要我平時照樣行去，纔算讀書。

① 交遊：交往，往來。

② 好處：優點、長處。

【譯解】

與朋友交往，必須觀察他們的優點和長處，並用心地學習，這樣纔能受益；對於古聖先賢所留下的話，一定要在平常生活中對照著去做，纔算是真正體味到書中的真諦。

【原文】

貧無可奈唯 ① 求儉，拙亦何妨 ② 隻要勤。

① 唯：隻有。

② 妨：阻礙，妨礙。

【譯解】

貧窮得毫無辦法的時候，隻有力求節儉，纔可以過得下去；天性愚笨沒有什麼關繫，隻要自己比別人更加勤奮地學習，就可以獲得成功。

【原文】

穩當 ① 話，卻是平常話，所以聽穩當話者不多；本分 ② 人，即是快活人，無奈做本分人者甚少。

① 穩當：穩妥恰當。

② 本分：安分守己。

【譯解】

既穩妥又恰當的言語，經常是既不吸引人也不令人驚奇的平常話，所以喜歡聽這種話的人並不多；一個能安守本分的人，便是愉快的人了，隻可惜能夠安分守己不妄求的人，也是很少的。

【原文】

處事要代人作想 ① ，讀書須切己 ② 用功。

① 代人作想：替他人設身處地著想。

② 切己 : 自己切實地。

【譯解】

處理事情的時候，要多替別人著想，要換位思考；讀書則必須自己切實地用功。

【原文】

一“信” ① 字是立身 ② 之本，所以人不可無也；一“恕” ③ 字是接物 ④ 之要，所以終身可行也。

① 信：信用、信譽。

② 立身：立足；安身。

③ 恕：推己及人之心。

④ 接物：與別人交際。

【譯解】

一個“信”字是立身處世的根本，一個人如果失去了信用，就失去了根本，任何人都不願意與之交往，所以人不可以沒有信用；一個“恕”字是與他人交往時重要的原則，因為“恕”即是推己及人，人能推己及人，便不會做出對不起他人的事，這樣於己於人皆有益，所以值得終身奉行。

【原文】

人皆欲會說話，蘇秦 ① 乃因會說而殺身；人皆欲多積財，石崇 ② 乃因多積財而喪命。

① 蘇秦：戰國時縱橫家，口纔極佳，遊說六國合縱以抗秦，使秦國不敢窺函

谷關有十五年，後至齊，為齊大夫派人所殺。

② 石崇：晉人，富可敵國，因生活豪奢遭忌而被殺。

【譯解】

人人都希望自己有極佳的口纔，但是戰國的蘇秦就是因為口纔太好，纔會被齊大夫派人暗殺；人人都希望自己能積存很多財富，然而晉代的石崇就是因為財富太多，遭人嫉妒，纔招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