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性的變形記

一一駱英《綠度母》的一份閱讀筆記

石語

任意變形

樹

葉子

秋天

千年的去向

河流

村莊

父親的斧子

媽媽的石頭

愛人

石頭的燈

石頭

荒原

圾地問題

冰原

微光

雨夜

天黑了

秘密通道

蜷縮在角落

黑暗中

萬物靜寂時

黎明時的動靜

陽光從宇宙深處射來

陽光出來了

陽光下

我殺死過誰

幻像

暗影

後記

荒原上，我們能否成為石頭

——讀駱英的《綠度母》

以詞語的詩性虛無

綠意中的悲懷

——談駱英的《綠度母》

編輯手記：頁岩的*語

荒原（節選）

你走在自己的荒原上時不必殺害誰

日出時你的影子忽左忽右地跟著你

但是當你的影子走在前面時你纔會放心

至少在荒原上你還能有你的影子

在高高的陡坡上你踢下一塊舊石時

它會高高地飛起無聲地墜入山水中

想像石頭在寒流中痛苦抽搐

你絕不會再向那湍急的水面看看

在你懷疑你的影子跑遠了時

你就又喊又揮手

你的影子呢往往也在遠處又喊又揮手

這一切你可不能從艾略特的《荒原》看到

也不能從幾千年的歷史中分辨出來

其實從來都是我們的影子在走路

我們隻是一個跟隨者

每一次你知道你將到達終點時

另一個荒原又在你的面前出現

這就是荒原的影子

也就是說一種荒原現像

你躺下來在荒原上試著死去時

天空就變成了荒原的倒映

此時誰也無法對一種丑陋的死再有興趣

你隻好站起來在荒原上找自己的影子

荒原上下雨時你騎著自己的影子走路

當然不管臉上流什麼都不能認為是眼淚

烏雲與陰暗與雨同時飄過來

在閃電劈裂巨石時你已變得冷漠

冷冷地想像荒原的盡頭時你看穿了雨幕

雨幕後也有許多冷冷的身影冷冷地看你

你隻能跺跺腳確定你的存在

還好天空的邊際正在微微亮起來

想一想荒原其實並沒有謀殺你

你就和影子一起走路吹了一聲口哨

鼓（節選）

實際上每隻羚羊都有一隻邪惡的鼓

它們召集蝗蟲進行種族滅絕行動

即便是你在腳下把它們踩得吱吱作響

它們命令蝗蟲們先飛起來把太陽遮住

然後圍困一大片一大片的荒原

你就無處可逃了

它們連你的痛苦呼喊都一點一點撕碎喫掉

同時羚羊們一下一下地敲著鼓

沒有誰能夠來得及流淚

羚羊們早就把一切屠殺格式化了

你如果長著長長的雙角也無用

因為它們有一種獨享的鼓的密碼

它們仔細地把敵人一一找出來

之後按照日子水葬坑葬或者石葬

在此刻大批量的死亡是不值得記錄的

蝗蟲們替羚羊消滅了一切痕跡

羚羊們也在一個夜晚突然死去

它們邪惡的鼓都化作了荒石

黑鳥

一

在我遠視冰山的時候

我看見一隻黑鳥飛出飛進

它銜著一個個掙扎的靈魂

把它們關進冰山的底部

陽光照射時避開那裡

風雪吹起時從上空繞過

我用刺痛的眼致以默哀

坐一萬年冰牢足以讓一個靈魂發瘋

因而在黑鳥向我飛來的時刻

我因痛苦而在山路上飛奔

黑鳥越過了我飛向了遠方

它斜視了我收縮了巨爪

可是我的靈魂卻突然死去了

它像一堆牛糞散發著臭味

在我檢視它的腐爛程度時

黑鳥在遠方發出了一聲怪叫

二

天晴了餘雪尚未落在地上

黑鳥已開始翻曬它的靈魂們

有時它啄食一個作為點心

有時它把糞便拉在一個靈魂上

它用巨爪撕開冰川以便靈魂進出

它扇扇利翅靈魂們便嘶聲嚎哭

在怪獸以巨石襲擊靈魂時

黑鳥便飛起來撕碎怪獸喂食靈魂

在靈魂們打瞌睡之時

黑鳥向遠方睜大了雙眼

遠方有一團黑雪在翻滾

無數支長矛在黑雪中晃動

黑鳥臥下來在堅冰上磨利巨喙

把紅紅的尖舌吐出了三百裡遠

在靈魂們醒來回到冰川下後

它尖利地向天地打了一聲口哨

三

黑鳥迷路了

一支巨箭射在它的脖子上

它憤怒地把一座座冰山踢碎

卻再也找不見它的靈魂們

它向著太陽仰望時吐唾沫

它撥下羽毛刺向地心深處

它讓自己的血淌入冰河

轉眼它又把冰河喝干

它飛起來以陰影遮蔽天地

從此它再也無法降落

在白天它跟蹤一頭犛牛的去向

在長夜它從一片星光飛向另一片星光

千萬隻烏鴉飛翔在它的背後

它們將喫盡它的羽毛與血肉

在它們啄瞎了它的眼睛時

黑鳥墜落在山谷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渺小的感覺

為一種渺小的感覺而深為不安時

變成一棵巨大的樹也絲毫無用

樹的葉冠從荒原遮蔽到河流

陰暗的影子下聲音一再被隔絕

誰也無法像一塊巨石站著

即便是大聲唱著歌或吹著口哨也做不到

看一看那些大地縫隙中的腳印就足以讓你喪失自信

不論是你爬著還是飛著都不比一隻毛毛蟲大

這種可怕的羞辱讓人生不如死

隻有為這個世界打鐵或者詛咒世界

在洪水讓我們像魚蝦一樣漂浮時

我們得承認我們從來微不足道

講述任何歷史都不能讓我們成為巨人

肢解一種語言隻能說是膽大包天

肢解一個國家隻能說是喪心病狂

擊斃任何偉大都不需要舉槍瞄準

母親感謝你養育了一個平庸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