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遭蔣槍殺的“山東王”韓復榘

    韓復榘（1890—1938），字向方，河北霸縣人，1926 年 4 月，與石友三投靠閻錫山，任山西陸軍第十三師師長，後任援陝第六路軍司令。後歷任第二集團軍第六軍軍長、第三方面軍總指揮，第二集團軍暫編師（後改稱十二師）師長，河南省政府主席。1930 年 9 月被蔣介石委任為山東省政府主席和第三集團軍總司令重職，統治山東達八年之久，故有“山東王”之稱。1935 年 4 月，晉升陸軍二級上將。抗戰爆發後，任第三集團軍總司令、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1938 年 1 月 24 日，以“違抗命令、擅自撤退”的罪名被處決。

叛馮投蔣

1910 年春，陸軍二十鎮駐扎在關外的新民府。這天正午，二十鎮設在城外的招兵站門口，圍了不少前來報名當兵的。第三營管帶馮玉祥從招兵站門口經過，看見一個個子高大、虎頭虎腦的後生，站在人群後面，默不作聲。

“這是個當兵的料。”馮玉祥當下看中了他，便朝他走去。

“小伙子，哪裡人？”馮玉祥問他。

“關裡霸縣人。”年輕人見是個當官的，並不感到膽怯，說話鏗鏘有力。

“叫什麼名字？”

“俺叫韓復榘。”

“會認字嗎？”

“在家隨家父讀了幾年學館。”

“好，我們二十鎮正差個司書生，你跟我來吧。”馮玉祥說著，便叫來隨從，把韓復榘帶到自己的軍營。

韓復榘出生在河北霸縣一個小康之家，父親是清末秀纔，在村裡當私塾老師。 韓復 榘從小便跟隨父熟讀《四書》《五經》。韓復榘天性好動，從小喜愛舞棍揮棒，常常和一些破落子弟混在一起。

韓復榘十歲那年，義和團運動爆發。韓復榘有個叔叔韓潔亭早年參加過京奉路的修 築，接觸過洋人，會說幾句洋話，回鄉後常常與人談起洋人一些事情。義和團便把韓潔亭視為 “二毛子”。一天，村裡的義和團成員手持長矛大刀，把韓家團團圍住，殺死韓潔亭，一把火將韓家的房子焚為灰燼。從此家境淪落，韓復榘被迫輟學在家。

韓復榘不務正業，染上了賭博的嗜好，而且賭運不好，後弄得債臺高築，債主常常登門逼債。為了躲債，韓復榘便出走東北，打算投奔早年到東北謀生的大哥。

韓復榘到了關外，纔發現出門時忘了帶大哥的地址，大哥找不到，盤纏花光，正在走投無路之時，看見新民府招兵，便前來報名。

就這樣，韓復榘在馮玉祥手下，當了一名司書生，做一些抄抄寫寫的事情。

1911 年，辛亥革命爆發。馮玉祥與王金銘、施從雲等人響應，發動了灤州起義。失敗後，起義的主要領導人王金銘、施從雲被斬首，馮玉祥、韓復榘等人被抓入大牢。

不久，清朝皇帝溥儀退位。於是，在監獄中準備砍頭的馮玉祥和韓復榘保住了腦袋，被釋放出獄。

1914 年，北洋要員陸建章在陝西省當了督軍，他重新起用馮玉祥，很快，馮玉祥便升任北洋陸軍第十六混成旅旅長。韓復榘跟隨馮玉祥，南征北戰，屢立戰功，逐步得到重用，後升為旅長、師長，成為西北軍的一名將領。

1928 年春，蔣介石與馮玉祥、閻錫山、李宗仁聯合，舉行所謂第二次北伐，向張作霖的奉軍發起進攻。

韓復榘時任馮玉祥第二集團軍第三方面軍總指揮。在河北漳河大戰中，奉方火力強大，韓軍幾次強攻都沒有奏效，幾個師長、旅長均受重傷，人員傷亡慘重。危急時刻，韓復榘舉槍親率大軍發起衝鋒，邊衝邊喊道：“我們隻有前進，沒有退路。攻不下陣地，總司令會槍斃我，與其被槍斃，還不如戰死。”官兵們在他的鼓動下，拼死向前，終於擊潰奉軍。接著，韓軍進石家莊，攻保定，直逼北京城，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勝利，被人稱為“飛將軍”。

不久，韓復榘的軍隊被南京政府縮編為第二十師，駐河南漯河，韓任師長。韓復榘到漯河後，心情很不舒暢，二次北伐勝利，馮玉祥手下的將、孫良誠、劉郁芬等人都當了省主席，鹿鐘麟還到南京當了部長，而自己立了這麼大的功，卻反而被降職為師長，於是，他常常當著部下的面，大發牢騷。

後來，馮玉祥為了安撫韓復榘，委任他為河南省主席。正在韓復榘高興之時， 馮玉祥又派來參謀長石敬亭，接替了韓復榘二十師師長的職務。

二十師是韓復榘的老班底，旅長以下的軍官大都是他一手提撥起來的。如今石敬亭把師長的位置接替過去，隻剩下省主席的空銜，韓復榘心裡好不痛快，他開始對馮玉祥心存不滿。

1929 年春夏之間，蔣介石與馮玉祥發生矛盾，蔣馮合作宣告破裂。馮玉祥下令在河南、山東的西北軍全部西撤到陝西、甘肅一帶。

5 月 19 日，馮玉祥在陝西華陰縣召開會議，商議西撤問題。會議一開始，韓復榘便站出來反對，他說：“陝甘乃貧困之地，這麼多的軍隊去了，怎麼養得起？我的軍隊就留在洛陽和南陽一帶。”

馮玉祥對下屬一向要求很嚴，對高級將領也不留情，常常處以罰跪、站崗等體罰。有一回，韓復榘就被罰站崗兩小時。這次聽到韓復榘不聽命令，當下即斥責道：“養不養得起軍隊，那不是你操的心。隻要有我馮玉祥喫的，就不會讓你韓復榘挨餓 !”

韓復榘還想辯駁，馮玉祥已很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你不懂兵法，是小孩子見解。”

馮的這些話當場讓韓復榘臉上掛不住，他認為馮是有意讓他在大庭廣眾面前丟人現眼。

韓復榘憤而返回自己駐地，立即秘密召集二十師的旅、團長開會。會上，韓復榘憤憤地說：“今天開會，馮司令要我們把隊伍往西北開撥，去西北干什麼？那兒要喫的沒喫的，要喝的沒喝的，弟兄們去喝西北風呀 ! 我在會上頂了馮司令幾句，他不讓我說話，我要是再說，就會被拉出去了。回來後，我思前想後，決定脫離馮司令，另起爐灶。如果弟兄們願意跟著我走，就跟我走。不願意跟我的，我也不勉強。”

“我們願意跟著韓師長走 !”會上大家眾口一詞，表示要跟韓復榘一道，離開馮玉祥。

於是，韓復榘當即下令，趕走石敬亭，帶走整個二十師往東開撥。

接著，韓復榘發出通電，表示擁護以蔣介石為代表的國民黨中央，從而徹底背叛了馮玉祥。當時二十師駐扎在河南陝縣附近的甘棠鎮，韓復榘的這一舉動，就被稱為“甘棠東進”。

統治山東

這天，蔣介石正在南京城內召集會議，忙於布置與桂繫作戰的事宜，同時也在為馮玉祥、閻錫山等新軍閥擴大局面傷腦筋。休會的時候，忽然接到韓復榘“擁護中央”的電報，老蔣喜出望外，當即復電，對韓的舉動表示極大的贊賞。同時，讓韓復榘馬上來南京，他要當面對他表示獎勵。

韓復榘接到老蔣的命令，不敢怠慢，連夜趕往南京。韓復榘一到南京，蔣介石又是會見，又是宴請。席間，宋美齡親自給韓復榘夾菜、斟酒，使得韓復榘受寵若驚。接著，老蔣又把韓接到杭州，與他同遊西湖，還合影留念。

隨後，韓復榘被蔣介石任命為中央軍第三路討逆總指揮、西北軍總指揮。韓復榘奉命率部下在山東與閻錫山的軍隊展開連場惡戰，牽制了閻軍主力，使蔣軍能夠取得戰爭的主動權。為使韓部更加賣力作戰，蔣介石又是送錢，又是送軍火，還先後派宋子文、宋美齡到韓部慰勞。

中原大戰結束，蔣介石論功行賞，正式任命韓復榘為山東省主席。

1930 年 9 月，韓復榘走馬上任。

從此，韓復榘統治山東八年，成為稱霸一方的“山東王”。

韓復榘的省政府設在濟南市院前大街舊統制府內。省政府秘書長是來自西北軍的張紹堂，政府下面各廳的廳長們，除教育廳長何思源是上屆政府留下來的外，其餘都是從河南帶過來的原西北軍的老同事。

韓復榘雖然背叛了馮玉祥，但在許多方面仍保持著西北軍的傳統。他的軍隊仍著西北軍的灰色軍裝，唱西北軍軍歌。蔣介石為了對韓復榘的軍隊進行改造，曾召集韓軍團以上軍官上廬山集訓。韓復榘對此舉頗不以為然，集訓結束，這些軍官們一回到濟南，他就讓這些人去見他。軍官們知道韓復榘不高興，馬上脫掉國民黨軍服來見韓。其中有一個團長不識相，來見韓復榘時仍裝著蔣介石發的受訓服裝。韓復榘當下即拉長了臉，問道：“怎麼，還沒幾天，你就姓蔣了？”

那個團長還算聰明，知道自己闖了禍，馬上一個立正：“報告主席，我姓韓。大伙要我穿這套衣服，是想讓主席您看看樣子，我馬上回去就脫。”

大伙一陣哄笑。

韓復榘也轉怒為笑：“你倒會說話，馬上回去給老子換了。”

韓接任山東省主席後，所有的廳長都更換了，本來教育廳長準備讓參謀長張鉞來當的，報到南京後，蔣介石不準，教育廳長仍讓何思源來當。韓復榘因此很不高興，但也無可奈何。所以，對何思源態度冷淡，他的部下對何更是極力排斥擊。

他們排斥何思源的個動作就是縮減教育經費。在省府預算審查委員會上，財政廳長王向榮和秘書長張紹堂領頭提出縮減教育經費，省府全體委員當即表示贊成。何思源表示堅決反對，他認為這是關繫全省教育前途的大事，絕不能讓步，散會後就去找韓復榘，對他說：“這不是我個人的事，是關繫全省幾百萬學生和教師的事，主席要我干，就不能縮減教育經費，要縮減教育經費，我就走人。”

這一下韓復榘倒覺得是個問題。韓復榘雖為行伍出身，書讀得不多，但對教育還是比較重視的。他稍作考慮，表示不減少教育經費，以後在財政許可的情況下，每年還要增加教育經費。

何思源在韓復榘手下干了一段時間的教育廳長後，韓復榘認為他干得不錯，改變了以前對他的冷淡態度。

有一次，韓復榘手下的軍務處長開車，撞傷了濟南女一中好幾名學生。何思源聞訊後，非常氣憤，當即來到韓復榘的辦公室告狀，要求嚴懲肇事者。恰巧韓復榘此時不在濟南，何思源在省府發了一通牢騷，便回去了。

韓復榘的秘書長張紹堂、財政廳長王向榮、民政廳長李樹春和幾位處長早就對何思源不滿，韓復榘一回來，他們就向韓告狀，說他大鬧省政府，要求撤掉何思源的教育廳長。韓復榘聽這些人的彙報後說：“省政府隻有何某一個山東人，又是讀書人，我們要是連這樣一個人也容不下，那我們會越做越小，後非垮臺不可。”這些人踫了個大釘子，從此再也不敢小看教育廳，為難何思源了。

後來，韓果然履行了他的諾言，教育經費每年都有增加，在他主政山東的八年裡，山東的教育事業得到相當發展，除原有學校大大增加班次外，還增設了一所醫學專科學校，一所高中，八所鄉村師範學校，若干所初中和職業學校。此外還籌辦了國立山東大學。山東的教育事業在當時華北各省中是比較先進的。

1935 年夏，黃河上遊數日大雨，造成大堤多處決口，滾滾河水，流入江蘇。江蘇省築堤堵水，把洪水順著運河故道引向山東，使得山東西部數十縣盡成汪洋。江蘇省主席陳果夫自知理虧，連忙給了山東，作為補償。

韓復榘對江蘇的做法十分不滿，他不理睬陳果夫，派了兩個團的兵力，協助當地民強行扒開江蘇的截堤，使部分洪水順運河流入長江。大水過後，魯西災民三十餘萬人無家可歸，怨聲載道。怎樣安置這些災民，韓復榘左思右想，終於想出一個辦法，他下命令把這些災民分送到魯東及膠濟、津浦兩路沿線未受災各縣，“代養”一個鼕季。三十萬多人可不是個小數字，開始，人們都懷疑這樣多的災民，以當時山東的運輸力量，短期內無論如何也完成不了。韓復榘卻狠下命令一定要如期完成。他親自指揮調度，用手中掌握的二十幾輛列車，又動員全省長途汽車，派出省府官員督催，日夜運送，凡是災民隨來隨上車，每列車都有軍隊護送。在津浦、膠濟兩路，運送災民的列車優先通行，一切客貨車都得讓路。這樣，在短短的十幾天，把三十萬災民全部運到目的地，就當時的條件來說，可算是一個奇跡。

災民運到各地後，韓復榘召集各縣縣長開會，也對他們說：“這些災民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們要好好招待，不能有半點馬虎。這次，我將把安置災民的工作列入各位政績，做得好的，將會表揚和獎勵：做得不好的，提出批評，如果不及時改進，我就撤你們的職。”這樣一來，各縣縣長都不敢怠慢，使這些災民渡過了難關。

親自審案

韓復榘從小聽父親講過包公斷案的一些故事，後來從政之餘還喜歡讀《包公案》《施公案》之類的小說，讀了小說，他便異想天開，想學著小說的那些人物，親自審理案子。

審理案子，照理應該是法院的法官依照法律條文審理、判案。可韓復榘處理案子不是按照法律的程序，而是命令他的軍法處進行辦理，山東省高等法院、濟南地方法院，還有各縣法院形同虛設，一切以軍法說了算，軍法處則完全聽命於韓復榘。

韓復榘審案，沒有什麼法律依據和判案標準，一切依據他個人的喜好。總而言之，韓復榘說什麼就是什麼。

1931 年，教育廳科科長王延衡的情婦朱淑德自縊身死，並留有遺書。此案法院已經受理，經過審理，認為朱確屬自殺。但韓復榘的軍法處卻硬說是朱淑德是與王延衡有了矛盾後，王延衡將她逼死的，朱淑德的遺書是王延衡偽造的。案件送到韓復榘那裡後，他將王提到省府親自審問，並經軍法處逼供，將王判成死罪。

審判結果經濟南各報紙登載後，在全國引起很大的反響。王延衡是英國留學生，在全國各地有許多同學、朋友，他們紛紛為王抱不平，提出抗議，認為韓復榘草菅人命。韓知道此事鬧大了，於是一面將此案轉交法院，一面收買報社，答應每報大洋，條件是不再登載此案，同時又授意山東法院，仍堅持將王判成死罪。

山東高等法院覺得此案查無實據，確實不好判，但又不敢不服從韓，於是胡亂將王判處死刑，同時告訴王延衡的家屬，此案還可以向南京法院控告。

南京法院核準申訴後，命令山東高等法院把王案移交江蘇高等法院。山東法院接到命令後，連夜把王延衡送上了開往南京的火車。韓復榘得知消息後，命令軍法處到火車站截住王延衡，可為時已晚，火車已開出了山東的地界。江蘇高等法院對王進行公審，後宣判王無罪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