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062

螞蟻的智慧064

石頭會給小草讓路066

藏巴哇068

陟彼南山071

披彩虹的少年073

月半彎077

月光酒079

一朵雲住進了水裡082

一種抵達086

好的鄉鄰089

我們的東鄉093

喫酒記097

扎尕那淺遇100

天水，天水103

九月入川記106

成都片段111

羊城一夜114

春風一縷椰子香118

三亞：一朵被流放的雲120

誰的海？122

虛度126

下雨的時候你會想起誰？128

遠方的寂靜130

晚安133

奢侈135

春天的小辮兒137

瑣碎139

寡言141

今日記143

禪定寺145

小調147

自省149

給自己的信Ⅰ151

給自己的信Ⅱ153

能不能帶走一片雲彩155

春盡157

喜歡159

稻草人161

外婆雪

鼕至過後的一場雪，讓世界淡成了一幅素描。目光越過擁擠的樓群時，我看見柔軟的炊煙一直飄向了天幕的深處。

在這樣簡潔的素描裡，我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想起外婆——那個雪一樣干淨、月光一樣溫暖的老人。

記憶中，小時候多雪，且每場雪似乎都和外婆有關。

那時候，父親在外地工作，我們還小，家中裡裡外外的活自然都落在了母親一人的肩頭。作為家裡的孩子，我總嘗試著盡可能地為母親分擔一些什麼，哪怕隻是挑一回水，洗兩件衣服。但在風風火火的母親眼裡，我幫忙基本上等於給她添亂。

我知道，家裡、地裡的那些活都難不倒母親。讓我發愁的是，鼕季裡一場接一場的大雪——偌大的院子、所有的房頂以及門裡門外，每次隻要一下雪，母親就會因掃雪累得汗流浃背、氣喘吁吁。我清晰地記得，每次下完雪，村裡家家房頂上揮锨舞帚的都是男人，唯我們家，母親頭上單薄的紅頭巾成了皚皚白雪中耀眼的風景。可在當時，我是顧

不得欣賞這份美景的。我的心被揪著、被懸著，我緊張萬分地仰著脖子追隨母親的身影，從這頭到那頭，從一個房頂到另一個房頂——雪那麼厚、梯子那麼滑，我覺得隻有我的目光不離開母親，她纔會是安全的。

……

月亮就在前面

“月亮就在前面。”這句話曾是母親的口頭禪。說這話時，她還年輕， 我亦幼小。待我親身體會到這句話的美好含義時，月亮還是那枚月亮，母親卻已老去。

鼕夜的冷，讓喧鬧一日的街頭早早地安靜了下來，像卸了濃妝的女子，變得收斂許多。隻有風拍打著昏暗的廣告燈箱。我慶幸有這樣的寧靜，讓我成為純粹意義上的我，可以和月光做傾心的交流。或者，讓我帶著自己回到小時候的月光當中……

年幼時，家裡人多活也多。深夜或凌晨，母親仍然披一身月光勞作不休：去泉裡擔水、去林子拾柴，或到地裡干活……印像中，母親這樣忙碌時，總有溫潤清澈的月光陪著她。那時候，母親的白天似乎是從深夜結束，又從凌晨開始。年幼無知的我，根本不懂得安慰母親日復一日的疲憊，卻還因為每次醒來她都不在而哭鬧不休。現在想想，真是欠揍啊！更欠揍的是，有次我醒來後非要在凌晨的月光中跟著母親去泉裡挑水。去就去吧，回來的路上還要一直抓著木桶的耳朵，說是怕母親的步伐太快，搖碎了水中的月亮。母親被我絆得沒法走路，隻好給我的屁股上賞了重重的兩巴掌。我疼得放聲大哭，母親唬我說：“月亮婆婆從來不喜歡愛哭的孩子，還哭？”我立時噤聲，忍住淚水跟在母親身後一路小跑。靜悄悄的村道上，我的抽泣聲和母親的腳步聲很有節奏地合在一起， 聽起來遙遠而空曠。月光溫柔，將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清晰地反拍到地上， 構成一幅會動的畫。讓我欣慰的是，眼前兩隻笨重的水桶裡，都晃著一枚溫柔的月亮。

……

親親的地碗兒

二月二是春節後讓小孩子們留戀的一個節日了。隨著開學日期的臨近，新一年的勞作忙碌又要周而復始。因為意味著告別，那一天的地碗兒包子，在孩子們眼裡就有了幾分悲壯的意味，喫起來也就格外仔細用心，不再像平時那樣嘻哈喧鬧，一個個舉止端莊得充滿了儀式感。

有一年夏天，我在放學路上遭遇了突如其來的大雨，整個人被淋成了落湯雞。本想回家後跟外婆和母親好好撒撒嬌訴訴苦，進門後卻發現她們母女也是一臉愁容。原來，為了招待外婆，母親拿出那碗存放半年的地碗兒準備做包子，沒想到那場傾盆大雨衝漏了廚房的屋頂，漏下來的泥水剛好流到了拌好的包子餡兒裡。母親傷心大哭，外婆心疼閨女， 以為一點泥水不礙事，手腳麻利地幫母親蒸好了包子。包子出鍋後纔發現，沙土硌牙，根本不能喫，於是兩人守著一屜熱氣騰騰的包子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那頓地碗兒包子，大概是我有生以來苦澀記憶的一頓了。遠離鄉村多年後，再也沒有重溫過在雪後初晴的日子裡撿拾地碗兒的那份快樂。偶爾在餐廳喫過的地碗兒包子，也早已沒了曾經的滋味。而菜單上的地碗兒，也早已更名為地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