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時間去歸攏

大雲請我為她的書寫序，有點突然。次見她，是一年多前經相識多年的一位小朋友介紹，至今她給我的印像都是：這不是一個隨便的人。

所以，當一段長達一個多小時的工作對談結束後，她突然遞給我一本薄薄的袖珍書，純屬意外。這本綠色絲絨封面的小書太可愛了，讓人忍不住一直摩挲。四十六歲的我面對書名令人莞爾：和我的三十歲談談？看看她都談了些什麼吧。我用周末的時間很快讀完，閱讀的過程令人愉悅。文字中帶著無可置疑的肯定，試圖消解三十歲給女性帶來的恐慌。她筆下那些即將或者剛剛邁過“三十”這個數字的女性，可能都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包括其中那個叫“崔凌雲”的女子。於我而言，記憶不可阻擋地湧來，那些“癲狂”的歲月，炙烈的情感，都曾如同我留在Blogbus的博客那樣猛然消失，蕩然無蹤。

幾天後就是公司年度工作總結會，她向大家談到自己前幾年的小挫敗，以及這兩年一切都日漸向好的態勢，比如一本她花了一年的時間寫的書，一直擱置，這會兒也要出版了。她的話令我既傷感又喜悅。

頂著優秀的學歷背景，多年電視媒體經驗，二十幾歲就創立了自己的營銷公司，聽上去接下來的三十歲應該是“創業狗”中的戰鬥機纔對。然而她人生的軌跡並沒有被那樣設定。2020年，她加入我的團隊。

大雲的加入剛好是在我們告別扎根十幾年的商住樓，入駐新環境的迭代之際。北京機場輔路旁的一個小院子裡，灰磚牆、石板路，雜草叢生，大樹繁茂，鄰居既有藝術家、設計師、策展人，也有瑜伽老師和退休爺爺。簡單裝修的辦公空間比以前敞亮很多。相比“高級寫字樓”，我更傾向於這種有點鄉野感的日常環境。

人的割裂是普遍存在的，我是這麼看。或者大多都稱不上“割裂”，隻是難於歸攏統一。這也是每個人痛苦的根源。容貌、身材、聲音、語氣是外在的。情緒、性格、喜好、信仰是生活中一點一滴習得的。如果你認識大雲，所有那些間而閃現於眉宇的嬌羞慌張，神情中的傲嬌與決絕，都可能在時間把你拉近或是推遠。隻有讀過這些文字，那個很難在高挑豐滿的體態下窺見的“真她”，纔一點點現形。無論是魅力也好，鋒芒也罷，這些文字就是她努力歸攏的證據。

三十歲時，我經歷過儀式般的自我矯正，自我辨識，自我切割。所有的變化都是主動的選擇，但過了三十歲，已經忘了三十五歲是不是走上新軌道，四十歲有沒有驚心動魄。如今我可以勉強從容的說，這一切都需要等待，等待時間的助力，用自己的耐心。對剛剛跨過三十的女孩們來說，似乎還不那麼容易。

劉璇

2021年12月12日